阿斯朗将俊脸埋入手掌中,哽哑的低语。"瑾或,我并不想伤害她"为了报复,他利用了她的感情,彻底的伤了她的心;他曾经为她所深爱,如今,她的心己经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了。他知道他再难走入她的心中,因为她的心已经被他撕扯得支离破碎,难以复原。
"如果你还想挽回她的心,那就向她坦白吧!告诉她,你是爱着她的。"
爱?他这样的心情就是爱吗?为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为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所迷惑,为她的泪心疼,在乎她所有的感受这样的心情就是爱吗?阿斯朗苦涩的笑了。他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体验到这个字,他还以为今生他将与这个字无缘。
瑾或不仅他为什么笑,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个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什么?"
"我觉得好笑,原来我是爱上她了。瑾或,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我不会爱人。"
"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不曾怀疑过啊!"瑾或笑道。从他认识阿斯朗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心早已被仇恨所占领,算计与报复几乎是他生命中的全部,没有空间再容纳其他。像这样的人,怎么会记得爱人?"不过,你现在发现还不算太迟,只要她还在你身边,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你还是有机会可以挽回的。"
他所知道的海棠格格是温柔有包容心的可人儿,她的心是如此的柔软,她绝对不会狠心拒绝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的。
阿斯朗不语。他敏锐的感觉隐约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而且事情可能不若瑾或所预料的这么乐观才这么想着的同时,沈阳城的方向便传来低沉而诡异的钟声,一声一声,仿佛一道催命符。他们对视一眼,马上知道这钟声所代表的意义。
瑾或说出两人心知肚明的事实。"皇太极崩殂了。"
皇太极七天前自凌河行馆回来之后,便染上风寒,又因为挂念挚爱的女儿,忧心如焚,短短数天,病情便急转直下,甚至一度酿成肺炎。太医说了,皇太极积劳成疾,怕是无力可回天。
瑾或望向阿斯朗,以为会在他的眸中看见报复后的快感,却没想到他竟变了脸色。"阿斯朗?"瑾或担心地唤道。
阿斯朗此时对瑾或的叫唤充耳不闻,他满脑子只挂念着一件事海棠大病初愈,她怎么承受得了汗父驾崩的消息!
"海棠!"阿斯朗失控地叫了出来!
"阿斯朗?"瑾或来不及阻止,等他追出府时,正好看见他跃上马背,往将军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瑾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思忖着:阿斯朗啊!这次你是真的陷进去了。
奔回将军府,阿斯朗便看见阿古恩担忧的在大门前踱方步,在看见主子飞奔回府的时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阿吉思急忙迎上前去,叫道:"将军,您总算回来了。"
"夫人呢?"
"她听见宫里传来的丧钟,情绪非常激动。"
阿斯朗的心直直地往下沉,径自丢下座骑直奔卧房。典雅的卧房外站满了仆人,面对一个情绪激动,同时还是大病初愈的主子,奴仆们一时手足无措,谁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阿斯朗一回来面对的就是这副情景她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像个小球儿似的缩成一团,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哭尽此生的泪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缩成小球状的身躯如同在寒风中颤抖的落叶。
"海棠!"阿斯朗冲过去,将她颤抖的身躯纳入他宽阔温暖的怀抱中。"不要不要我不要"海棠放声大哭。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回到将军府,迎接她的竟是皇阿玛的死讯。
"海棠!"他紧抱着她,焦灼的地呼唤她的名字。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所有的感觉仍停留在听见丧钟那一刻的震撼里。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皇阿玛会突然驾崩,她不相信她歇斯底里的哭着、啜泣着、嘶喊着,全身克制不住的剧烈颤抖,她觉得自己像被掏空了一般,什么都没有了她狂乱得无法思考,她抓不住眼前浮动的人影,抚不平那令她心慌的感受。"皇阿玛!皇阿玛"她激烈的哭着、喊着,像个失去双亲、一无所有的迷途孩子。
她的泪狠狠的刺痛了他,从她眼中滚落的泪水,仿佛怎么也流不完。"海棠,我在这里!"他搂紧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阿斯朗努力地尝试着唤回她的理智,她的模样着实扯散了他的心。
"皇阿玛,我要皇阿玛!我要皇阿玛"她颤抖着、抽搐着,声音破碎得令人心酸。她的泪湿透了他的衣襟,直渗入他的胸膛。她脆弱得像个水晶娃娃,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整个碎成粉末。
阿斯朗从未见她如此激动,因为她习惯忍耐,所以,他一直以为她很坚强,直到这一刻,他才矗然惊觉她有多么需要呵护、怜惜。"哭吧!尽情哭吧!海棠,在我的怀里,你不必顾忌什么。"他在她耳边呢喃。
像是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海棠埋进他的怀里尽情的哭泣。最疼爱她的皇阿玛,打从她出生就呵护、保护着她的皇阿玛走了,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阿玛了
阿斯朗张开双臂努力的给予她她此时最需要的安慰,他俯下头吻着她的眉、吻着她的眼、吻着她如同断线珍珠般的泪最后,他吻住她抽噎不止的湿润双唇。
"海棠我的海棠"他痛楚而怜惜地喊着。望着她,他仿佛看见童年时的自己。他也曾经这样无所顾忌的哭过,为他死去的亲人们声嘶力竭的嗥陶大哭过。但是,无论活着的人怎么哭、怎么喊,死去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回来的。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海棠的抽气声才渐渐变小了。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认出了紧拥着他的阿斯朗,哽咽地说道:"阿斯朗,皇阿玛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保护我了"
"不,我会保护你。"他望着满脸泪痕的她承诺道:"我会穷尽此生来保护你!"
"真的吗?阿斯朗?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抬起大眼瞅着他,带着令人心碎的泪意,"我什么都没有了,连皇阿玛都没有了"
"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吻着她,轻柔地低语,"你还有我,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狂乱的心,在他的呵护与拥抱中渐渐平静阿斯朗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大柔软温暖的炕上。"好好睡一觉,你的病才刚好,别又哭坏了身子。"
海棠迷蒙的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迷乱的神智逐渐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却冷不防的被她躲了开去。
"海棠?"
"不要碰我!"海棠戒备地喊道。是的,她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一心想要置皇阿玛于死地的人。"你终于得逞了,不是吗?"她带着恨意控诉着,"皇阿玛死了,你的家仇总算报了,你一定在心里窃笑着吧?"
她的控诉如同晴天霹雳,阿斯朗完全被震慑住了。
"阿斯朗,我恨你!我会一直一直恨你!我不需要你假意的安慰。"
她的恨彻底的击碎了阿斯朗,他木然的站着,甚至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痛得仿佛没有了知觉。
许久,阿斯朗才哑声开口道:"我们的婚姻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了,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你回宫,从今以后,我们将不会再见,你自由了。"望着她怔然且不可置信的双眸,他扬起一抹毫无笑意的笑容,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对代善与德格类不利,我已经报复够了。'他转过身,走向大门。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海棠突然开口问:'这是以皇阿玛的性命所换来的代价吗?'阿斯朗不是个宽大为怀的人,她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放弃报复代善与德格类两个逼死他双亲的亲王。
阿斯朗停住脚步,回首缓缓一笑,那笑容中有着深深的哀伤。'不是。'他转回头去,打开门低低地道:'因为我爱上了你。'
大门被关了起来,阻隔了他离去的身影。而海棠的心湖竟因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