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挺佩服的。
“为什幺突然把她送去亲戚家?”韩晋淮不自觉地提高声调,几乎是有些激动的。
“没有为什幺。”项子忌淡然道。
“跟始皇最近又兴起的寻找仙葯有关吗?”韩晋淮不死心地逼问着,他实在无法忍受好朋友有事隐瞒他。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好时候。”项子忌警觉性地瞄了眼正在工作的人们,还好他们站的位置较高也较远,别人很难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是怕她步上寻儿的后尘?”韩晋淮不怕死地继续追问道。
项子忌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深远地望向正在施工的方向。
韩晋淮一眼就由项子忌的反应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想,他是能够体会项子忌的用心良苦。
当年,秦始皇指定徐福带着数百名童男童女出海寻找的仙葯未果,没想到事隔九年,如今,始皇又兴起这个念头,项子忌当然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唯一的妹妹,因此,他才会趁选人行动开始之前,将妹妹虞贞送往住在南方的远亲家中。
“放心,虞贞已经十六岁了,距挑选的标准年龄似乎嫌大了点。”韩晋淮安慰道,大概十二、三岁左右的童男童女比较“危险”
“只要她还未嫁人,我都不放心。”项子忌收回远眺的目光,态度坚定地道。
韩晋淮耸耸肩,有些故作轻松地感慨道:“唉,早知如此,当初你直接把虞贞许配给我不就没事了。”他几乎从小看着虞贞长大,两年前,他曾经表明过想娶虞贞的意愿,但却意外地碰了钉子,这件事让他一直挂在心中。
“你也知道的,不是我不答应,是虞贞不肯。”项子忌也知道小妹早到了该嫁的年龄,但不知为何,小妹就是坚持不肯答应嫁人。
“长兄如父,你可以替她决定一切。”
“我向来尊重小妹的选择与决定。”他一直相信小妹若嫁给韩晋淮是绝对可以得到幸福的,只是他希望小妹是欢快情愿的出嫁。
没辙!只要这样一个钉子就会碰回韩晋淮所有不死心的话语,他非常了解虞贞的脾气,虽然她外表看起来总是文文静静、温柔娴淑的样子,可一旦碰上她不愿妥协的事情,任谁都无法勉强,固执得很。
韩晋淮撇撇嘴,有些自我安慰:“伯父母去世得早,你又是唯一的哥哥,虞贞从小就依赖你,也许她可能是想多陪在你身边吧又或许她根本还没做好嫁人的心理准备”
“也许吧!”项子忌也笑了笑。“倒是你,如果碰上好人家的姑娘就安定下来吧,别等虞贞了。”
“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一直没有娶妻。”韩晋淮也指出一个明显的事实。
之前微微的笑容自项子忌唇边隐去,他倒不是怕别人来触碰这个多年的伤痛,只是他仍相信寻儿终会有回来的一天,不自觉地,他的目光又飘向了远处。
一阵静默之后,滚着黄沙的风吹拂而过,远方,疾驰的扬尘吸引了他们的视线──一名男子正快马朝他们而来。
“项子忌?”那名男子高声问道,在高地前拉马急停。
“正是。”
男子跳下马,从鞍袋拿出了一卷简牍,送到项子忌面前。“有人托我带来这个。”
项子忌疑惑地接过卷牍,随着阅读上头的一字一句,面色越凝越重。
“怎幺了?”韩晋淮也莫名地紧张起来。
“虞贞不见了。”他沉声道。
“不见了?”韩晋淮忍不住大叫出声。“怎幺会不见了呢?途中发生什幺意外了吗?”
项子忌摇摇头,尽量稳着气说道:“她已安全到达南方舅伯的家中,册上说,她住了两天后就留书出走了。”
“留书?”韩晋淮惊讶道。“虞贞怎幺可能无缘无故留书出走?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上头没写。”项子忌转向一旁带信而来的男人,问道:“对方还有没有说些什幺?”
“没有。”那个男子拍拍衣袖,有些不耐。“如果没有要我带回信的话,我先告辞了。”
“请稍等一下。”韩晋淮叫住正要上马离开的男人,然后转身对顶子忌低声问道:“现在你打算怎幺办?”
项子忌迅速卷起简牍,快步走下高地。
“你要上哪儿去?”韩晋淮拉住他。
“我要亲自南下了解情况,虞贞不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的。”
“你这一走,建陵的工程怎幺办?”
“我顾不了那幺多了。”项子忌兀自朝一旁的坐骑走去。
韩晋淮一把拦住他,强硬道:“老兄,虽然你是执掌工程进度的,但你这样一走了之,和那些逃走的奴工简直没两样,始皇怪罪下来是要砍头的。”
“我是虞贞唯一的大哥,我必须保护她,不让她有任何闪失。”项子忌的态度也相当坚定。“这件事,我会亲自向始皇禀报的。”
“禀报?”韩晋淮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一向冷静自持的项子忌会说出这种话。
他瞄了眼送信的男子,随即将项子忌拉到一旁低声道:“你疯了不成,这件事你要怎幺跟始皇禀报?说你因为不要妹妹被选上出海寻找仙葯的行列,特地将她送到南方避难,结果妹妹不见了,所以你也不管建陵的事了,想请他准允你去南方?拜托──你疯了始皇可没疯,他会很冷静地把你抓起来砍头的,到时候还会连累到虞贞。”
项子忌没有反驳韩晋淮的话,因为他如道他说的那是事实,可虞贞如今下落不明,要他如何能无动于衷?她是他最呵爱的小妹,她的一切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他本身并不畏惧始皇的怪罪,就怕连累了小妹。
“不如──我代你走一趟吧!”韩晋淮提议。
“你?”
“我的行动自由得很,不像你有官府的事物缠身,放心交给我吧!”
“可是──”
“没什幺好可是的,虞贞也像是我的妹妹,我绝对会找到她,保证她安安全全的。”韩晋淮拍胸保证,迳自走向送信的男子,交代了几句,然后又走回项子忌身旁,说道:“走吧,你去捎个信息让我带去,我即刻出发。”
略微犹豫了会儿,项子忌才拧着眉头答应道:“好吧,那就拜托你了,有任何消息请随时托人告知我。”
“没问题。”韩晋淮拍拍项子忌。
两人马上开始着手寻找的行动,心里也都不由担心着虞贞的下落,她到底会跑到哪儿去了呢?
她从来没想过走山路会是一件这幺辛苦的事。
望着狂泄不停的倾盆大雨,项虞贞下意识地紧紧贴靠着山壁中的凹洞,清秀俏丽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些许不安,这场突来的大雷雨已经让她困在这里好半天了。
难道她这擅自的决定错了吗?
从小到大,她从未出过咸阳城,这次,为了顺大哥的心,她第一次答应离开大哥的身边前去寄住在舅伯家中,却也意外地让她看清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实真相──项家三代都参与了陵墓的兴建,对始皇忠心耿耿;以往,她鲜少听大哥谈及自己工作方面的事情,总认为替始皇效力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任务,可是,就在这次前往舅伯家的旅程中,她第一次接触了咸阳城以外的各项人、事、物,也“听说”了不少事情,其中,最令她震惊的莫过于──她竟然从不知道兴建陵寝的人员是有可能会在始皇死后被指定陪葬的事实。
大哥从没有告诉过她!
如果始皇只是因为怕人泄漏出陵寝内部的秘密,就想把熟知工程的人通通“灭口”那就太可怕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大哥一向都是这幺的尽心尽力,谁都不能这样对待他,即使那个人是秦始皇
这个困扰一路跟着项虞贞到达寄住的舅伯家,经过连日的思索,她终于领悟到唯一的关键其实只有一个──就是仙葯!
一旦始皇长生不老,到时候,不但大哥不会被陪葬,就连她也不必逃难似的远走他乡了,不是吗?事情就是这幺简单!
只要找到仙葯,万事都有转圜的余地。
说也奇怪,她才刚抱定这个想法,不可思议的幸运即刻降临。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项虞贞得知了一则在村内流传已久的传闻──听说在这座高山的最深处,隐居着一群不问世事的高人,秘密地提炼仙丹,可能就是长生不老葯。
这个传闻令她非常振奋,她几乎一刻都待不住,一大早就简单地收拾包袱,留书离开了舅伯家。
不管山里是不是真的有高人,她都愿意孤注一掷。这是她唯一的希望──救大哥的希望。
只可惜,她的决定似乎有些仓促,太急于上山的结果导致她忘记先向人打听传闻中高人所在的“确切位置”──
一整个上午,她都绕着山路转来走去,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偏偏过午之后,又突然下起大雷雨──这也是为什幺她会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项虞贞靠着山壁的凹陷处紧贴着,并以手背拂去湿粘在脸上的凌乱发丝。
其实这处暂时找到的遮雨岩并不牢靠,也没为她挡去多少雨水,她早就狼狈一身了,原本细致素雅的罗裙,此时不但泥痕斑斑,一双白净的绣鞋更是裹上一层厚厚的泥巴,湿滑得很。
项虞贞大叹口气,柳眉微蹙地望向乌云厚覆的天空。
天雨路滑的,要下山已是不可能了,但如果冒险继续往深山前进,恐怕又会有危险,这下她该怎幺办?
简直是进退两难!
她思忖着,此刻才终于认清一项事实──仙葯,果真不是那幺好找的,否则寻儿姐姐也不会一去八年没回来。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雨也似乎没有要停的迹象,难不成她今晚真要被迫在这里困站一夜?
不知是山间的寒气,抑或是迟来的害怕,项虞贞忍不住浑身打颤,听说在山里半夜都会有一些凶猛的动物出没,她必须想想办法脱困才行。
项虞贞将包袱紧抱在胸前,急切地探出半个身子在雨中张望,希望能够在附近找到一处更安全的避雨处。
倏地,和着沙沙的雨声,她仿佛听到马匹行进的声音。
项虞贞吞吞口水,更加抱紧胸前的包袱,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她想确定刚才听到的声音。
静听半晌之后,除了雨声,什幺都没有。
项虞贞淡淡呼出口气,双肩无力地垂下,大概只是她的幻觉吧!打她入山以来,就没见到半个人影在山里出没,怎幺可能会有人经过呢?
她用力甩头,想甩掉刺眼的雨水,更想甩掉困扰自己的幻觉。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同时,那阵熟悉的马蹄声再度在震耳的大雨中响起,不但急促而且靠近。
这次,她百分之百确定不是幻觉,真的有人经过,而且正朝自己的方向而来。
项虞贞高兴的心狂跳着,一时之间,完全顾不得磅的雨势及湿滑的山路,她搂着包袱,拎起裙摆,便往雨幕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