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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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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难堪为天下闺秀表率,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已经驳回了。”

    “呸,我还跟他们什么严不严的!表率?怎不要我母仪天下?”石中钰自己笑了一会儿,发现木兰和剑麟居然神情异样“怎么不说话?喂,我说了什么?”

    木兰回神过来“没事。倒是有件事得委托你。”

    她马上警觉起来“我先说,如果是我的婚事,一概免谈!”

    “阿钰是我的!”段莫言也紧张起来。

    “闭嘴!”三个人又一起吼他,决心不被他那种小媳妇模样影响讨论气氛。

    “不是你的。叫你嫁人又不是要你杀头,怕什么?更何况不是要你嫁。你帮我看看,京里的闺秀有什么文武双全的,留意留意。皇上十六岁了,也该立后了。”

    石中钰怪叫起来“我向来不跟那些闺秀有什么瓜葛,这关我什么事情?再说,现在的闺秀会写两笔歪诗就叫才女,背口剑就叫侠女,哪有文武双全的?要硬说有,我倒认识一个,只是人家不肯嫁。”

    一听有人选,木兰涌起希望“哪家闺秀?”

    “这人你也认识的”她邪恶的笑笑“东霖木兰。这可文武全才的紧。文呢,我连她的侍读都得甘拜下风,武呢,段莫言那家伙连一丝丝都比不上人家。”连段莫言都忘了假哭,噗嗤一声。

    木兰沉了脸“胡闹。”

    “我是胡闹。”她又苦起脸来“折腾了大半夜,让我去睡一下成不成?明天还要早朝呢,你好歹也让我这病人睡睡。现在我的腰像是要断了顺便把那家伙拖走~刚刚他的校尉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和精神才拖走他”

    虽然还有许多朝政要议,想想明日一样可以到御书房和皇上一起合计,也就罢了。段莫言不肯走,却让剑麟一路拖回将军府,再三交代要严加看守。

    告辞回来,心里却还是让石中钰的话刺得紧。

    她早搬出皇城,住进将军府。即使这样恭谨的表示为臣的决心,内侍外戚和御史,还是对她疑心重重。

    也顾不得旁人评价。她呆呆的想起今天小皇帝的异常,心里不住的惶恐起来。

    “公主,擦把脸好吗?”侍女习惯把水盆毛巾放下就出去,她的内堂只有剑麟和石中钰可以进来。

    看着剑麟关怀的神情,那道血痕已经干了,心里不禁懊悔自己的孟浪。她走过去拧了把手巾“坐下。”

    剑麟顺从的坐下来,她专注仔细的帮他擦去血污,从银瓶里挑出金创葯敷上。

    “我能信任的人居然一只手都数不满。”她轻轻叹了一声。

    木兰的手长年拉弓射箭,长了许多小茧。这样纤长有力的手,指腹还是温软的。轻轻推匀金创葯,清凉混着刺痛,还有柔软温柔的触感,就像是想到木兰时的心情。

    “有我没有?”他微笑。

    她疲惫的一笑,挨着剑麟坐了下来,双肩垂下,这时候才觉得她的肩膀还是很纤细。

    这纤细的双肩,担起一个家国的责任。他站起来,从背后蒙住木兰的眼睛“歇一歇。”

      这是好久以前就有的习惯。当木兰的同母兄长,圣德太子过世的时候,惯常男装的木兰掉不出眼泪,夜不成寐。之后两个立为东宫的皇子都离奇死亡,木兰以长公主的身分被立为东宫祓灾,告诉剑麟她不能睡。

    “我的眼睛好痛。”那时她几岁?九岁?十岁?剑麟比她大五岁,打她七岁起就是她的侍读。轻轻的让她躺倒在自己膝上,蒙住她的眼睛。“歇一歇。”

    他的掌心感觉到温热的眼泪,顺着指缝缓缓的流出来。

    她的苦,他通通都知道。

    圣德太子,为什么你要死得这么早?聪明睿智,宽和善于识人,生来就有王者之风。他宝爱木兰,视兄弟姐妹为骨肉至亲。在亲情淡泊的宫廷中,他像是个光辉灿烂又温暖洋溢的太阳,和温和内向的木兰像是日月对照。

    你教木兰要兄友弟恭,你教木兰要以家国为己任,你让木兰随你读书,怕她学得不够,你还找了我来当她的侍读。木兰长大想当你左右手,你也溺爱着随她惯穿男装,让她习武。

    你什么都替她开了个头,却在芳华正盛的双十年华过世,只留下一个沉重傲慢得无知自大的东霖皇家给她,让她一生都只脑聘着这个枷锁。

    你看见了她成了一代中兴名将吗?你看见她案牍劳形忧国忧民,却换来狼子野心的恶誉?你看见她尽心付出自己的亲情,兄弟姐妹无一感念吗?你看见她救东霖于危倾,目不交睫,换来的只是多次的毒杀和数不清的刺客?

    这些你都看到了吗?

    如果你看到了,圣德太子,你会不会懊悔当初教她太多,却又来不及看她长大?

    木兰的呼吸匀净起来,想是睡着了。就像她小时候,松了松她的战甲,将她抱在怀里。木兰只是动了动,无比信赖的依在他胸膛继续熟睡。

    即使她长得再高,再声威赫赫,还是他娇小的木兰公主哪。

    他仰头,望着逐渐西沉的明月。

    “这是我的小月亮。”圣德太子牵着刚满七岁的木兰走过来“来,叫哥哥,这是皇兄的同学呢。”

    “别折煞我了,”剑麟那时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年“太子殿下,这位是木兰公主?”

    “是?鲜拥饺瘟盍税桑俊笔サ绿涌莸牧撑佑凶盼屡男p眨拔愕蔽艺庑拭玫氖潭痢d纠季徒桓懔恕!?br>

    言犹在耳,不断的在他心里回旋。他拥紧木兰。

    我不能帮你把这家国重担卸下来但是,我会在你身边。生死与共。我答应过圣德太子,现在,我答应自己。

    就算小皇帝来抢,我也不给。

    “为什么又急着出京?”石中钰压低声音“前天才打发了段莫言,你就留在朝中多帮我几天会死?我还不到三十就长白头发了,你也替我想一想!”

    宴席之上,木兰冷淡温和的笑容没变“放心,我记得御医有乌须葯,染头发也成。海寇騒扰的太厉害了,我得去察看军船打造的进度。”

    “派你的侍读去不成?”石中钰简直是哀求了“一定你也得跟着去?”

    “说到船图海战,恐怕是少数能赢过剑麟的。”她微微笑“专心点喝饯别酒。石宰相。”

    一听饯别,石中钰觉得心头有点刺刺的“传言是真是假?听说皇上对你有疑,上回太后赐宴趁着发作黄内侍,借机发作你。以前不把皇上当一回事的人全跑来巴结死了你”  “不是这样的。”她淡然的面容空白了一下“总之,你赶紧找到那个文武全才的闺秀就是。平民百姓也无所谓”

    “爱卿。”新帝开口,少年的嗓音还没完全变声,太后原是江南第一美女,新帝也继承了母亲绝大部份的美貌,英姿秀朗,宛如人中龙凤。这几年抽身长高,更显得玉树临风“木兰爱卿,此去数月,为海寇扰民,爱卿如此日夜劳惮,朕敬爱卿一杯。祝战船早日完工,肃清贼寇!”

    木兰躬身谢恩,饮了酒。

    石中钰看看木兰平静下的惶恐,又看看少年皇帝眼中的渴慕,她心下恍然,多年为官的面具今天派上用场,终是眼观鼻鼻观心,没露出一点马脚。

    看皇上敬了酒,底下的大臣倒是悚然以惊。原想皇上想当真皇帝,非一脚踹开这个碍事的监国不可,没想到依然恩宠有加,皇恩恐怕还更隆,想想这些时日对监国的种种怠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马上争先恐后的敬酒,满口的阿谀奉承。

    看着这些大官的丑态,石中钰轻咳一声“启禀皇上,吉时已至。”带领众大臣“恭祝凰翼将军武运昌隆!”  皇上硬不听左右内侍的劝戒,送木兰到皇城外。

    这下毁了。石中钰还是一派温文儒雅,与大臣周旋,心里却不断尖叫。万一皇上要立木兰为后怎么办!虽然堂兄妹不可成亲,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圣帝就娶过自己堂妹!

    若是木兰乖乖当皇后去,事情也算了了。一来,她哪是乖乖坐在皇宫里等人家害死的角色?闷也闷死她,到时候难道让皇后带兵出去打土匪?二来,那个剑麟哪

    这些年相处,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没说出口。她也很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怎么了,只是木兰现在只会东霖东霖的心心念念,什么也没力气想。剑麟那个死闷葫芦,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好吧,若是木兰不愿立后呢?皇上来问她意见的时候呢?

    我早晚会被那个女人玩死她咽了一口口水,还堆了一脸真诚的假笑对着朝中众大臣,心底叫苦不已。

    这么匆匆出京,是为了什么?

    她回望越来越遥远的丽京,她承认,的确松了一口气。新帝每回见面,暗示就越明显,今天在宴席上,还喊她“爱卿”

    那个孤独的小男孩长大了,本来应该觉得高兴但是长大起来的少年皇帝却爱上她,这不是好消息。

    答应他和拒绝他都是两难。答应的话,违背自己心意,却不知道新帝会怎么想。拒绝呢?若他重色轻社稷,会使出什么手段来?这孩子心思细密,进宫多年渐渐变得深沉善计谋,她不敢深想。

    “你一直在叹气。”剑麟和她并辔而行“因为皇上?”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她闷闷的策马,希望狂奔能够让心情好一点。

    不过她的心情一直到造船坞才真的好起来。看着宏伟的战船,与船工讨论船体结构,她很满意招来的这批西岛船工,的确是第一流的好手。

    “公主殿下,”西岛船工展笑颜,对于她精密的计算和暸若指掌的船身结构佩服不已“幸好您哪,是东霖的贵人。要不然我们这些船工哪有饭可吃?”

    “师父客气了。”木兰欠欠身“流寇扰得太凶,我们正等这批战船肃清呢!来人,打赏师父们喝酒。还请师父们多费心。”

    出得船坞,奉令只能守在门口的羽林卫紧张的围过来,李承序小声的劝着“将军,他们毕竟是外国人,您不可单身与之相处”

    “胡说!”木兰轻斥他“这些都是值得尊重的造船师父,你们怎可这样说?外国人不是人?只要人品端正,有一技之长,都值得我们尊敬。本宫不要再听到这种言语!”

    剑麟迎上来“事实上,你并不恨西岛,也不恨西极?”他微微笑,这些年担心木兰满腔仇恨,今天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恨杀死我父母兄弟姐妹的人,却不恨这人的亲戚朋友。战争就是这么残酷,”她看看自己的手“我这手也沾了不少人的血腥。有赤罕人、西极人、也有西岛人,每个都是有血有泪,有父母兄弟的。若全要找我报仇,恐怕有一千个身子都不够还。”

    她无奈的笑笑。

    我不希望战争,不希望有任何人失去亲人,但我也不想挑起战争,让更多人骨肉离散,天人永隔。

    她想到刚光复了丽京的时候,满街满地的尸首,和翻找着尸首嚎哭的寡妇和稚儿。

    “如果只能以战止战,我会的。”她的笑有点苦涩“反正我沾的血腥够多了。”

    “我也沾了不少。”

    她摇摇头“你会沾那些血,都是我的关系。这些罪孽应该由我承担”

    “你不用什么都一肩挑起。”

    我不挑起,谁会帮我挑起来?谁又该帮我挑起来?她苦涩的笑笑。“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她真诚的说“阿钰,段莫言,羽林卫,还有你。如果不是你们,我什么也做不到。”

    很想象小时候那样揉揉她的头发,但是,她已经长大了,是公主了。想到皇上亲昵到令人生厌的那声“爱卿”他的心情沉重的宛如天边低垂的云霭,刮着暴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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