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乎有细小的蚊蚋在飞舞,崇华眨了眨眼睛。大概是看书看太久,眼睛太累了。
悄悄的起身,现在不是大考的季节,图书馆里冷冷清清的。崇华走向洗手间想洗把脸,经过长窗下的位子,看见艳然的膝上摊著书本,眼睛却望着窗外深深浅浅的绿意,心神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看着她,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往她走去。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像可耻的跟踪狂,但是
这一年的酝酿相思,让他无法克制自己。
洁净的玻璃窗倒映著两人模糊的面容,她洁白的侧睑流下一行清泪。
“一年了。”她的口吻带著绝望“你还无法忘怀她吗?”
“应该可以的。”他压抑地回答“等我蒙主宠召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忘怀。”
回眸怔怔望了他许久,他也同样回凝。
“我是胡艳然。”她承认“但也不是她。我不是那个完整无缺的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脱下四季穿著的长衬衫,里头只穿小背心的她,看得到的肌肤都有翻卷缝补的疤痕。“我甚至失去了生育能力,和我的声音。”声音因哽咽而显得更沙哑“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美丽老师我甚至换了名字。”
颤抖的指尖轻抚著她颈上如娱蚣般的伤疤,崇华美丽的眼蓄满了泪水“玫瑰若不叫玫瑰,难道就会失去它的香气吗?天啊你受到什么样的痛苦原谅我,请原谅我在你这么痛苦的时候,我竟了无所觉”
轻轻将她揽进怀里,如雨般的泪渗入艳然乾涸已久的心田。
“你没听清楚吗?我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全身部是丑陋的伤疤。”她闭上眼,拚命地压抑情绪,身子颤抖起来。
“我每个字都听见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著,你还好好的话著请再相信我一次。”
依在他怀里,艳然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像是在充满暴风雨的人生里,终于找到了港湾虽然她不知道港湾是不是海市蜃楼。
停靠吧,她已经太累太累了。这一年受尽折磨的不只是眼前这个人,自己也时时饱受煎熬啊。
濒临渴死的人,是没办法拒绝眼前的清泉,就算明知充满毒液也无所谓。
这夜,艳然没有回家。
崇华痛苦而深情的亲吻她身上每一道伤疤,伴随著泪滴。
“很痛吧,一定很痛很痛”他恨不得那场大劫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娇弱的她。
艳然虚弱的笑了笑“不比这里痛。”指了指心房。
“相信我。”紧紧的抓住她,害怕艳然再次在他眼前消失“我绝不会再让你伤心。”
望着这个牵动自己心弦的男孩,艳然凄美的笑了。她从来没想到,让自己魂萦梦牵的会是这样美丽的男孩。她一直以为,自己会爱上像父亲那样的男子汉,或是悠游书海的谦谦学者。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心失落在一个美得如同堕入凡尘的天使身上。
“你不是天使,而是路西法。”她紧紧的拥抱崇华“爱上这样的人,是我自己的错。”
若是再受伤,她大概连命都要赔进去了吧?
但是,在他纯净含悲的瞳采里,谁还记得可怖的过去和无知的未来?就像飞蛾明知灯焰的致命,还是义无反顾的扑火而去。
就为了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
她很了解扑火飞蛾的心情,非常了解。
艳然辞去了教职,和崇华住在三合院的西厢。她是这样的累,累到无法承受别人好奇的眼光和探问。
但或许,她希望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他们纯净的爱情或许可以长久一点。
不过,崇华却没让她失望,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家里。这小小的套房,就成了他们的家。
两人常一起到花莲活动中心,那是必须开车才能抵达的距离,但是他们却乐此不疲。
带著大叠的书,开著崇华的小车,他们喜爱那个可以看到太平洋的阅览室,从书堆中抬头就可以看到深深浅浅、宛如在呼吸的蓝色海洋。
静谧的读书室,只有浪潮细细的拍岸声,和翻页的沙沙声。看书看累了,两人会悄悄起身,牵手沿著栏杆散步,望着永恒的海洋。
海天共一色,清凉的海风,终年不息,像是可以吹走所有的忧虑一般。
随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艳然眉间的轻愁终于消散了。
她常思考永恒的定义。或许,一天接著一天的相爱,就能通往永恒的道路吧?
昨天他在,今天他在,明天也应该在接续许多的明天,说不定,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这希望让她的容颜散发著珍珠般的柔和光泽,而她的改变也感染了崇华,他显得神采奕奕。艳然的快乐,就是他的快乐。
趁著暑假,他们几乎踏遍了半个台湾,沿著铁路南下,兴之所至的随意停留,有几次在深山里迷了路,还得去派出所过夜。
“你们是夫妻?”警员客气的让出休息室,有趣的看着这对美丽的人儿。
“就快了,这是婚前的蜜月旅行。”崇华自然的搂了搂艳然的肩膀,趁机把放在口袋里很久的碎钻戒指戴在她手上。“瞧,这么多证人,你赖不掉了。”
她微张著嘴,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求婚。驻守的警员爆出笑声和鼓掌声,让她觉得可笑又尴尬,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居然夺眶而出。
“你不愿意?”崇华担心起来。
艳然擦乾眼泪,将手背在身后,板起脸孔“货物既出,概不退还。”
“你想退,我也不给退,千山万水也要把你追回来。”旁若无人的,崇华深深的吻住了她。
警员笑着离开休息室,将空间留给他们,
小小的一圈钻戒,圈住了两个人的心。
这趟环岛之旅,让两人都晒黑了。晒黑的艳然,身上的疤痕看起来更明显,但是她毫不在乎的穿上泳衣,高高兴兴的戏水,无视周围异样的眼光。
即使搭讪不成而恼羞成怒的痞子出口伤人,她也不在意,但是,崇华却很在意。
“你再说一次!”崇华神情阴冷的揪住那个痞子的花衬衫“你刚刚对她说什么?”
痞子吞了口口水,眼前这个男人漂亮得不像话,可不知为何,被他清澈的双眼一瞪,他却怕得全身发抖,只觉酷热的空气也突然变得冰冷,
靠,这么多人在看,他若示弱了,脸要摆哪里?鼓起勇气,他甩开崇华的手“说十次我也敢说!那个补丁女不乖乖在家里躲著,跑出来吓人干嘛?我看她可怜,好心跟她聊天,居然敢不甩我”
话还没说完,左眼便挨了一拳,头冒金星的倒在地上啃沙。
他的同伴鼓噪起来,捋起袖子就准备上前帮忙,可崇华厉眼一扫,居然个个发起抖来。
“还有谁想试试看?”
他的脸如此俊美,声音如此好听,但是被他那双比女人还好看的眼睛扫过,说不出来为什么,那群人竟腿软的跪下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拖了闯祸的同伴就跑。
看着他恶意的邪美笑容,艳然心里不禁掠过一丝寒意。
“崇华?崇华!”轻轻的摇他“别人说什么我不在意,只要只要你不在意就好了。”
邪佞的表情僵凝了一会儿,继而浮现困惑之色。他心底刚刚涌现的杀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也不明白。
时时在眼前飞舞的蚊蚋,扩大成了黑色的蝴蝶,翩翩在他眼前飞舞。
“崇华?”
他转头,一瞬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色蝶影。
“艳然?”他恐惧的往前抓,直到触碰到她温暖的臂膀,眼前不祥的蝶群才飞散,光明的世界重现。
因为艳然,他的世界才有光亮。
“没事了”他喃语著,轻抚她担心的脸,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什么事也没有真的”
她有些狐疑的投入崇华的怀抱“真的?”
“真的。”紧紧的拥住她,这样不祥的蝶群才不会再出现。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没课,崇华就开著小车载她四处跑,他们也因此参加了不少原住民的丰年祭。
花莲的丰年祭是很惊人的,即使已经表演化、观光化,旺盛的生命力却仍让人惊叹。
都会如此,小部落更是热烈狂欢,部落的村民对他们这对美丽的人儿一直很好奇,周游几个部落,艳然和崇华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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