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他从没想像过的可怕恶魔!
“你得杀了我才能留下我的尸体。”发展到这种程度他反而冷静了,眼前的女人人再也不熟悉,他们过去的情谊更是早化为尘烟,他现在必须保护芜薏不受她的伤害。
黑衣男子们渐渐缩小包围的圈子,这些人他全都认得,他们是受到专业训练的保镖,用来保护小夜子的安全,全都是身手一流的特殊佣兵,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击退他们。
莫芜薏松开寒泽织真的手,她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忿怒!她冲到小夜子面前吼道:“你到底要什么?”
樱冢小夜子的眼转向寒泽织真,那眼神如此温柔“我要他。”
莫芜薏蓦然明白!
一个女人怎可能为了替自己的丈夫找情妇而如此不择手段?
樱冢小夜子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织真,而她,她不过是个幌子,是个假目标!
想到这里,她再也受不了地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无比清脆!
她这一生第一次动手打人,而她那一生第一次挨打,双方都受到极大的震撼。
场面突然停顿下来,樱冢小夜子错愕地碰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很快传到神经中枢原来不是梦,原来她真的动手打她!
“你这自私自利的怪物!”
寒泽织真惊得呆了!其他人也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反应,只有樱冢小夜子缓缓起身,直视着莫芜薏的眼,很快地,她同样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芜薏!”
她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眼冒金星得几乎站不住脚!
“别告诉我你不自私,别告诉我你有多清高纯洁,如果我是怪物,你也一样!”
“小夜子!你再敢碰她,我就杀了你!”寒泽织真忽地狂吼。保镖们很快押住他,六、七人一拥而上,完全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不不一样”她喘息着抬起头,清明的眸子直视入小夜子内心最私密的角落:“至少我有勇气承认自己的感情,至少我有勇气赤手空拳争取我要的幸福。而不像你!樱冢小夜子,我瞧不起你!”
她背过身轻轻挥手:“把寒泽少爷带进去。至于莫小姐,我再也不想看到她,请她离开吧!”
黑衣男子马上从命,不管寒泽织真如何大吼大叫、如何死命挣扎,他们迳自押着他离开那间房间,沉默而有效率。
“莫小姐,请吧!”
莫芜薏无言地凝视着织真的背影,挫折的泪水已含在眼中,但她只将头抑得更高,让温热的泪流回心中。
她缓缓转身离开,背对着背,与樱冢小夜子纤美的身影对立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你现在愿意屈服了吗?”
她狠狠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吐出无谓的咒骂。
樱冢小夜子深深叹息,声音十分凄凉,她幽幽地开口:“就算你现在愿意屈服也已经太晚了。不过你仍然可以回姬月的身边,我也可以答应让你回美术馆,无条件的。”
“我会回美术馆完成我的工作,不管你同不同意,但我绝不会屈服的!我不会出卖我的感情,更不会出卖织真的感情。”
“事情原本不必弄得这么僵”她惨惨一笑:“你走吧!”
莫芜薏没有回头,凝视天边绚丽的夕阳,那血一般灿烂的光影多么动人!只可惜很短,很勿促紧接而来的黑夜却又如此凄凉漫长。
“我同情你,樱冢小姐但愿你能原谅你自己在遥远的未来”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到破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带着心碎的声音
芜薏吗?别哭!我在这里!我没有离开你!
他想动,但手脚却不听使唤,恍惚中不知是谁狠狠地敲了他一下,让他失去知觉一直到现在。他到底昏迷了多久?为什么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寒泽织真努力撑起自己,不但头痛欲裂,而且还觉得有些恶心。那该死的混帐!真的狠狠地敲了他!
“别动你流了好多血。”
温柔的手轻轻压着他,他马上听出那是小夜子的声音。他霍地跳了起来,她冰凉的躯体却跌进他的怀中。
“别拒绝我”
他连连后退,直到背抵上和室冰冷的墙。
小夜子无声地哭着,抽噎的声音十分细微,但在黑暗中却又显得那样刺耳!
寒泽织真咬着牙想在黑暗中找到出路,而眼前的黑暗却又如此彻底!仿佛这世界只剩下这里
“为什么你不能爱我?织真,我们从小在一起,难道你忘了?你真忘了你曾希望我成为你的妻子吗?”
“我没忘我的确喜欢过你”他的头好痛,轻喟一声,他滑坐在地上,无助地凝视着黑暗中看不见的某一点。“很久很久以前,当我们都还是孩子,呵!我也记得当时对你有多着迷,你是最美的梦境、最高的奖赏这些我都没忘,我只是觉悟。”
“现在与过去不同,现在我是家族的主人了!”
“你说得对,现在的确与过去不同了。小夜子,你也与过去不同了,你再也不是我最美的梦境,再也不是我最高的奖赏小夜子,你知道你自己变得有多可怕吗?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个恶梦吗?”
黑暗中他看不到小夜子的反应,但可以听到她停止了啜泣,足足过了半世纪那么久,他才再度听到火柴被点燃的声音,咔喳一声,一团小小的金色火光照亮了黑暗,小夜子半跪在榻榻米上,满面泪痕地注视着他。
他知道,用一般的道德标准来要求小夜子是不公平的。从小她被养在玻璃屋中,像是呵护稀世珍宝一样地小心照顾着,小夜子所有的知识、教育,都在家族礼聘的一流私塾中完成,她没上过学,没有经过社会的洗练,这个家族要求她心无旁骛,要求她拥有最纯净的智慧!
这样的教养让小夜子清新脱俗,让她的思考方式与人不同;也让小夜子再也无法了解其他人的痛楚。
小夜子的泪,总让其他人愧疚,仿佛伤害她是天底下最可恶的事!有许多人甘心为她受伤、为她付出一切,小夜子却以为那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不能选择我?”点燃了地上白色的蜡烛,她轻轻地问,表情既迷惑又伤害,那模样像个孩子
但他知道,那只是假相。在心智上,小夜子或许比八十岁的老人还要老练!否则她怎可能轻易将如此庞大的家族操纵在股掌之间?
寒泽织真轻轻叹息。“因为我已经选择了芜薏”
“她很快就会死了。”
“你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也许明天陨石坠落呢?也许明天例是世界末日,谁能预测?生命的长短不能用来衡量爱情,真正爱过,即使只有一天也很美好。”
“为什么你不爱我?这么好的感情,为什么我不能拥有?”她喃喃自语似的,声音好低好低,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无助与悲伤。
“有很多人的感情比我更美,只是你不爱他们,便对他们不屑一顾。”
“我不想要其他人我只想要你”她轻轻地哭了起来。
娇小的身躯仰望着他,雪白而纯洁,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女神。动人的胴体已经在他眼前,毫无瑕疵一如美玉,映着火光有说不出的妖美,教人难以忍受的极端诱惑
寒泽织真却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温柔地替她盖上。
“我也不想要其他人,你知道的,我只要莫芜薏。”
教授真的将圣婴图完成了!
完美无缺一如当初乔托初下笔时一样,圣婴仰望着天际归来的无数天使,漆黑的背景有如宇宙创始时之无垠;圣婴的瞳孔里有天堂的痕迹
她知道教授完美地重现了圣婴图的原貌,那是以生命作为代价而换来的完美,问题是她要怎么样才能取回原画并且修补完成?
到底要怎么做她绝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不,就算已经毫无希望她也不能放弃!
她必须完成这幅图,不但是为了教授,也为了她自己
“喂!你瞪着那幅图已经好几个钟头了,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寒泽老大的死活吗?”夏之左卫门烦躁地嚷道。
莫芜薏终于回过神,夜已经很深了。
“喂”
“我听到了。已经这么晚了,你不累吗?”
“我当然累!”他懊丧地嚷:“今天跟春之左卫门打了一下午的架,你说我累不累?该死的!那个死老太婆打得我好痛!”
“既然累,为什么不去休息?”
夏之左卫门瞪大了眼睛,像看到鬼怪一样瞪着她:“休息?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叫我去休息?你为什么不跟其他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地问我该怎么办?你怎么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啊?”
莫芜薏无意地凝视着外面漆黑的小庭院。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地上浅浅地铺了一层柔白的雪
“喂!你”“你很担心阿朗对吧?”
他愣了一下,傻傻的,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过了好半晌才呐呐地垂下眼:“呃是啊”“那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当然很想去!但现在的情况我怎么走得开?”
“去吧!她一定在台北,你去找她吧!”
夏之左卫门怔怔地注视着她:“那你怎么办?寒泽老大怎么办?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丢下你们!”
“你在这里又能怎么样?能救回织真?还是能帮我把画完成?”莫芜薏幽幽地微笑,淡淡地,像是嘲笑这世界的荒谬。“去为你自己而活吧!要是织真也一定会同意我的想法。”
他听着她的话,突然觉得好沮丧。
“被你说得我好像一无是处虽然眼下的情况是这样,但是但是寒泽老大是我的主人,更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可以这样丢下他不管,就算就算”他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就算我真的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还是要留在这里。”
“那阿朗呢?”
他无言以对,只能闷着头不说话。
“阿朗一个人在台北一定很孤单”她幽幽叹息:“她在台湾连一个亲人也没有,现在她的日子一定很难过”
夏之左卫门没好气地挥挥手:“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啦,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这里?寒泽老大不在,万一你发生什么事,我要怎么跟他交代?你不用再说了啦,我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
莫芜薏回过身来,有些委屈地望着他“那如果我请求你呢?”
他当下傻眼!
“如果我请求你为我去台湾寻找阿朗呢?我很担心她,这样的理由够不够充分?”
“你你你!你这根本是存心为难我嘛!”他慌慌张张地跳起来,犹豫不决地在屋内来回踱步:“你这教我怎么决定嘛!”
“听从你的心啊,狐狸,你应该很清楚该如何选择才对。”
夏之左卫门闷着头不哼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他留在这里的确什么事也做不了,但如果他离开,而芜薏又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对寒泽老大交代?
“我不会有事的,”她了解他的犹豫,温和地给了他承诺:“在图没有完成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夏之左卫门犹疑不绝地盯着她。
“去吧!就算帮我一个忙,去找阿朗,把她带回来好吗?”
半晌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去台湾,最晚三天一定回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有什么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微笑着点头,算是承诺:“去吧!我答应你现在出发也许可以赶上早班飞机。”
决定之后他的心马上飞往台湾
他兴奋地往外冲,甚至忘了与她说再见。
莫芜薏微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去吧!去追求自己的爱,去寻求自己的梦想。生而为人,这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屋内的钟响了四下,她抬头看看天色,知道自己也该出发了
她也要去追求她的梦想,完成她对教授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