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心中开始加速了,因为他听到吉他的声音
很微弱,但真的有!
他扔下手中的行李,盲目地在机场里疯了似的奔跑起来:“阿朗?阿朗?”
“这边!这边!”
他狂乱的眼终于搜寻到她们的身影,就在机场大门的正中央一群少女包围着抱着吉他唱歌的阿朗。
“阿朗”他的腿软了只能动弹不得地站在那里,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冲上前去;他已经发了好久的呆,说不定这真的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吉他的声音停了,背对着他的阿朗终于转过身来那一刻他心里的缺口,那巨大的缺口终于补平!
他狂奔而去,紧紧地拥抱住她,还没开口,泪水已经先落下来:“我好想你”“我知道我也好想你!”
又哭又笑的,阿朗投入他的怀里,少女们爆出欣喜若狂的欢呼声,撼动了整个机场!
过了好久好久,当激情终于褪去,狐狸擦擦眼泪,竟有些腼腆地红了脸。他走到一直帮他的少女面前,轻轻地开口:“谢谢你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杨舞。”少女的眼眶也红红的,只是绽放的笑容好美丽!“很高兴能帮到你们。”
“杨舞好名字。”阿朗微笑地将落在地上的吉他捡起来,看了狐狸一眼之后交给少女:“这个送给你。”
“送我?”
“嗯谢谢你帮我找到幸福,也希望你能找到幸福”
杨舞犹豫地不敢伸手去接,但其他少女却嘻嘻哈哈地怂恿她收下:“拿啦!这是幸福的吉他呢!”
“收下来啦,那会给你带来幸运呢!”
杨舞终于接过那把吉他,看着上面狐狸小小的笑脸她的心满溢着温柔。
“我们该走了。”夏之左卫门牵起阿朗的手,往登机门的方向走。
少女们依依不舍地挥着手,而杨舞抱着吉他默默地目送他们离开。
好不容易,他终于找到六号登机门,可是行李掉了。
狐狸瞪着阿朗开口:“你没有机票!”听起来像是指控其实是他没有机票才对。
“我当然没有机票,我又没打算今天出国。”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送你登机啊!你这算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没有你,我才不要离开这里!”
“废话少说!你的机票呢?我订的是明天的飞机机标拿出来啊!”“原来你明天就要到日本去?”他怪叫
阿朗十分不耐烦地瞪他:“那又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把机票拿出来?人家飞机要起飞了!”
“为什么你明天要到日本去?为什么”
“机票。”
狐狸顿时泄气,他怯怯地抬眼偷看阿朗:“掉了”
阿朗阴恻恻地瞪着他:“你说什么?”
“掉了”他霍地跳起来大嚷着:“掉了!掉了!掉了!我连护照都掉了,怎么样?你咬我啊?”
“我不会咬你,我会杀了你站住!死狐狸!我叫你站住”
三个月后
“暗灰色的调子他的签名”她心无旁骛地修补着最后一块,乔托除了在立体绘法上独创新局,在各种质感的处理手法亦堪称一绝,无论人物的眼神、肌理,都有极为独到的表现。
她沉浸在乔托所创造的另一个世界里,在每个光影转折处衷心赞叹?辖淌诹倌幕Э粗率滞暾导市薏故辈欧11稚杏行矶嘀20┙谛枰棺海衙挥腥四苎剩奕四芨ㄑ裕磺兴贾荒茏约豪础?br>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作画的时间愈来愈长;她总是画到再也撑不下去的时候才蹒跚地离开修复室,回到老人的仓库中。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变得体贴了,食物、饮水、毛毯,甚至还替她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只不过她已完全入迷,这些外在的事物对她都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偶尔乍然清醒,她猛然发觉天色不但大亮,美术馆里也充满了各种声音。但修复室里都依然静悄悄的,好像从来都没人想过要进来似的,这种疑问会闪过她的心头,而她却来不及深思她没有足够的时间深思。
贝勒出乔托独有的签名之后,她的工作总算完成了。
在清晨微亮的金光中,她怔怔地凝视着自己这三个月来的心血维妙维肖,一副乔托的“圣婴图”终于重新回到世人眼前。
天使们奏着天籁之音呈现在圣婴的面前,半跪祈祷的婴孩睁着无邪稚真的双眼,虔诚地凝睇着近在咫尺的天国;微暗的凶险人世,与充满音乐的天国相距原来也只不过一个抬头的瞬间而已
天国的金光乍然大亮,她猛然跳了起来。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了,她得赶紧离开。一双温柔的手突地轻轻搭上她的肩,她愣了一秒钟。
“我好想你”莫芜薏的眼中马上蓄满泪水。这三个月啊,漫长得像是一生一世,她有时真会以为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场荒谬的梦境而已
她不敢回头,担心就像过去无数次的梦境一样,睁开眼睛便消失了最心爱的影像。那种摧折,直教人心碎。
他从她的身后紧紧拥住她,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镶入他的体内。“这几个月我天天看着你,却又不敢靠近你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折磨,好几次,我真想撕了这幅画,管它是什么旷世名作,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看你每天累得不成人形,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心里的感觉像火烧”
泪水落在他的手臂上,他紧紧地拥住她。
莫芜薏突然想起自己的模样老天!她上次梳洗是什么时候?她现在的样子一定恐怖到了极点。
她连忙挣开寒泽织真的怀抱,不安又自惭地缩到角落里。
“芜薏?”
她简直羞愧得想挖个地洞躲起来了。“别别过来!我一定脏死了、臭死了”
寒泽织真来到她面前,很认真地注视着她,足足过了三十秒才点头同意:“嗯真的。”
她难受得落下泪来。
他却微笑地捧住她脏兮兮的脸,用全宇宙的深情凝视着她道:“不过,却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也是我最爱的女人。”
她被他认真的态度与娇宠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而他却以一个温柔的吻住她所有的语言
对画家来说,这世界原是不需要语言的。
对深爱着彼此的男女也是如此爱,又何和多说呢?
在他们深情拥吻的同时,有人进来将再完成的画作取走了。
早上九点整,东京美术馆的馆庆正式开始,东京艺术节也在同时热烈展开。
东京美术馆的馆长极其谨慎地打开美术馆的大门,当全世界参观的访客进入时,不禁为大厅正中央悬挂的画而发出伟大的赞叹声
画的上方写着:乔托圣婴图
字的下方另有一行小字写着:修复者藤子山雄教授与莫芜薏教授
那是二十一世纪美术史上第一件大事。
七天后,拥进东京美术馆的人潮络绎不绝,来自世界各地研究古世纪西洋美术史的学者与仰幕者不断带着朝圣的心情前来欣赏失落百年的圣婴图,此话题不但轰动了日本,也在世界各地引起另一波古西方艺术的研究热潮。
而这一天,东京美术馆与东京艺术大学决定颁发终生成就奖给毕生致力于研究古西方艺术的学者藤子教授,做为结束馆庆的压轴节目。
当莫芜薏挽着寒泽织真的手,看着老教授吃力地倚着拐杖上吧领奖时,高兴的泪水不禁盈满目眶
“他看起来已经好多了。”阿朗轻声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他那样子真想杀人。”
“你就是那么不长脑筋。”狐狸笑嘻嘻地说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好得那么快?人家小夜子替他请来全世界最好的复健专家呢。听说照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他还可以不靠拐杖走路呢。”
“你刚刚说谁不长脑筋?”
“我”
他们的争执她没继续听下去,因为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直盯着她。她直觉转身,正好看到站在表演厅二楼的樱冢小夜子,她身边还带着春之左卫门。
无声地,她们的目光交会。樱冢小夜子深深一鞠躬,一身素净和服的她依然美若天人,在那九十度的行礼中,她看到小夜子眼角那一丝盈盈泪光。
“怎么了?”寒泽注意到她的失礼。
莫芜薏连忙回头,带着无比的幸福喟叹:“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幸好你不是爱上小夜子,否则我的手段可能也很残忍。”
寒泽织真愣了一下,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她:“你是说你也可能为了我而变成坏人?”
她轻轻地笑了笑:“爱情本来就没有善恶之分,目的都一样,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他微眯起眼:“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莫芜薏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吻算是回答答案呢?答案应该是不会。
因为如果寒泽织真爱的是小夜子,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她会遇上另一种男人,展开另一种人生,而或许也会拥有另一种层次的幸福。
阿朗说得真的很好!人生,不过是一连串的荒谬与巧合罢了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他们还在吵。
“你说谁不讲理?”
“就是你,我还没问你耶,上次为什么把吉他送人?那是我送你的定情礼物耶!”
“嘿!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这么小器?这件事都吵过八百次了。”
“你才不是女人呢!哪有八百次”
瞧!人生,呵!
果然是荒谬的吧!但这才只不过是开始而已
半年后,寒泽织真与莫芜薏在一趟台湾之旅后结婚。
婚后莫芜薏继续在大学里担任助教的工作,而寒泽织真则遵守老夫人的遗言领导家族,虽然一度遭到极大的反对声浪,但总算没让老夫人失望。
狐狸与阿朗这对忽男忽女的恋人一直没有结婚,而且分合多次,吵吵闹闹的,过着他们与众不同的人生。
两年后,莫芜薏生下一对双胞胎,都是男孩,为寒泽家族增添了生力军;而在同年,她也得到东京美术大学破格提拔,成为最年轻的西方美术史教授。
又过了五年,莫芜薏终于生下了她一直想要的女娃娃,他们为她命名为:喜子。
然而在他们婚后第八年,也就是喜子出世的半年之后,莫芜薏在一场急性感冒中与世长辞,享年不过三十六岁。
寒泽织真至此终身未再娶。
在莫芜薏为他所画的无数画像中,他最钟爱的还是她躲在美术馆所画的那幅画像。
莫芜薏说,她在织真的眼里看到天堂;而寒泽织真说,他已经找到他的天堂。
而天堂,是没有时间、距离与空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