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世方先生先行离去了。”
世钦终于望向经理,微眯俊眸。“就放她一人在这儿?”
“是的。”
他隐隐咬牙,抽动冷漠的俊容,却仍吐息如兰,不泄一丝火气。
沉思半晌,他优雅地抽出西装内夹的名贵钢笔,签字认帐。
“那么,你们已经派车送二太太回去了?”戴伦淡道。
“不,张先生带她去参加待会儿的天狼会聚会。”
世钦霍然抬眼。“哪个张先生?”
“就是您学会里的那位张丹颐先生,他也是今天被波及到的客人之一。他说傍晚您会到天狼会赴会,就劣邺太太去那儿等您了。”
戴伦暗暗替不动声色的世钦叫屈。白白搜寻了一下午不说,最后娇妻竟被死对头带走,恐怕他是冲煞到灾星。
“辛苦你了。”
“好说。”经理欣然回握世钦伸出的大掌。“二太太实在是位可爱的人物。若不是今日忙著和她结交的人龙排太长,我也很想像其他贵客那样,邀请她来参加我们自家办的派对。”
世钦不予置评,他对社交花絮向来不感兴趣。目前他全神贯注的,只有一件事
“世钦?”
“你不是通知说今儿个不能来吗?”
“怎么了?世钦。”
“你在找什么?”
他一火速飞车赶往朋友位于极斯菲尔路的寓所,就四下搜索。
“喜丹颐还没到吗?”
众人一笑。“他张大少哪会是块准时的料。”
“等他到了,我们也差不多可以准备上桌吃晚饭了。”主人和乐地招呼著,顿觉世钦神色不对。“还好吗?”
他愕然回神。“有什么不对?”
“看你今儿个有些怪。”
近来他似乎常听到人对他说这句,但此刻他无暇深思原因。
“若不是知道你从不碰鸦片,我会以为你是犯瘾了。”主人莞尔。
或许,他真是犯了某种瘾。今天一天,他连喜棠都没见著一眼。更仔细追究起来,他几乎是自书房那夜,就没再与她独处过。忙完婚事忙公事,忙完公事忙家事,忙完家事忙杂事,收拾各样五花八门烂摊子。每日最终的期待,就是回到卧房探望他的小新娘,可她总有百般漂亮理由,大大方方跑到姊姊房里同寝。只留下一叠春宫册,请他自行解决。
连日的挫折,都快将他推下不知名的悬崖。
大门外隐隐传来的车门声,猝然攫住他所有意识。
“到了。这就是我们天狼会常聚集的地世钦!”
突然奔腾杀出的身影,慑得才下车的一票人一阵错愕。杵在世钦跟前的人,是被他凌厉的神情骇到;跟在世钦身后的人,是被他反常的举止搞得莫名其妙。
“怎么著?出什么事了吗?”其他下车的人戒慎道。
世钦站定在门口的刹那,就明白何以喜棠会和丹颐如此晚到。由大黑车上下来的其他天狼会成员,就可证实丹颐是顺道搭载其他人一同赴会。
这事他可以理解。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陌生的强烈情绪。
他不曾面对过,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能僵著凶煞的脸,试图厘清思绪。
车旁的喜棠转了转骨碌大眼,随即以贵妃醉酒的身段,优雅晕厥,软身倾跌。
“哎呀,嫂子!”
“快扶著她,别让她摔著!”
旁人尚在惊慌之际,一条健臂早窜往她后背,结实捞住娇软的小身子。
“世钦,还好你来了”虚弱小手顺势揪住他前襟,微薄的力道更显无助。“我坐不惯车,头好昏喔。”
“你先扶嫂子进来休息吧,世钦。”旁人见状,马上理解他之前的明显焦躁。“我们这就叫医生来。”
“我要回家”语带哭腔,更见功力。
“快快快,别让她受凉。”女眷们细心地急急由屋内递来小毯子,覆上单薄纤躯。
“真是的,我竟忘了小嫂子今天整个下午都在外奔波,还领著她胡逛。”俊美高大的张丹颐懊恼地赶上前来,为世钦打开车门。“她一定是累坏了。”
世钦对他的诚恳向来持保留态度。抱著喜棠坐入自家宾士后座之后,只疏离地微微颔首,算是告辞。
张丹颐却在车门要带上之际,及时巴住窗缘,漾开那闻名遐迩的温柔笑靥。
“为了向你们致歉,下个周六,请务必光临我家的派对。”
世钦还以凌厉的冷瞪,他则回以暗暗勾起的一边嘴角。砰地一声,车门便被世钦狠手拉上,谢绝妖魔鬼怪的騒扰。
这两位美男子是有什么过节啊?
车子才走没多远,车内就传来森然低吟
“头低一点,省得他们全看见你这么快就复原。”世钦冷漠地直视前方。
“喔。”喜棠赶紧缩好脑袋,两只大眼却仍好奇地伏在椅背上,朝后车窗偷看。
世钦居然看穿了她的装病。难不成,他刚才也是在陪她作戏?
车子渐渐融入繁华的市街灯海中,远离了方才的文人气息,切近了奢华的纸醉金迷。世钦并没有让车驶往董宅,别有目的地,而且暗暗叫司机走最壅塞的路段,让她开开心心地尽情看热闹。
他有能力办到的事,不需留可乘之机给别的男人献殷勤。例如:领她胡逛一下午的张丹颐。
她惊喜得连子诩没空合上。一会朝东瞠眼赞叹,一会急指西侧叽哇喧嚷,一会又巴回椅背瞻仰渐行渐远的灯火辉煌。
“好棒喔,上海的晚上比白天还漂亮。”
抵达后,她攀在高楼的露天小阳台上向下方的整片灿烂酣呓,醉入滚滚红尘里。
“不要趴得太出去。”
她陶陶然到听不见屋内的一再警戒,只觉得自己正在夜空飞翔。
“进来,晚上风凉。”
一只大掌专横地将小人儿拎入屋内,悍然合上落地窗,阻断少女的浪漫幻想。
“你什么时候跟饭店订这间房的?”位置好得不得了。一开窗,就居高临下,俯望上海最繁华的夜景。
“这是我母亲家的产业。”
“哇。”真了不起。“难怪可以随你挑房间。”
房间虽大,却不如它连著的两个厅堂精采。这整间房看来真像整个家,装个四、五十人都不成问题,现在却只有她和世钦,以及俐落上餐的侍者。
“我要冰淇淋。”她开心娇吟。
“不准。”
小嘴委屈地垂下来,噘到足以挂油瓶。“那我要朱古力”
“胃里没装满正餐前,你什么垃圾都不许吞。”
爱管闲事的冷血老妈子,藐视民主的暴虐独裁者!
气氛顿时僵凝。
安静的厅内,除了杯盘刀叉的进食声响外,一点声音也没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静得教人食不下咽。
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他可以为了宠她,任她胡乱挥霍都不吭一声。他也愿意满足她的玩性,破例动用特权,拿最好的房间供她享受。他当然也可以顺她的意,给她想吃的花稍点心。但他不能不为她的健康当坏人,严格管制。她娇贵得连风一吹,都会折损稚嫩花瓣,他岂能不格外用心看顾?
结果如何?徒使场面难堪。
他要怎么做,才能讨好她?为什么一切努力总是愈搞愈砸?
一旁的侍者见世钦无奈使来的眼色,收完两人根本没吃几口的各道餐点,默默递上喜棠钦点的冰淇淋及朱古力。
“讨厌鬼。”
娇腻的甜甜抱怨,冻结了他的焦虑。像个等待判处的囚徒,霍然被一槌敲定了死罪。
他俩各据桌面两侧对坐,相互瞪梘。渐渐地,冰淇淋融为一碗汤,像在讥笑他徒劳无功的心意。
讨厌鬼。
他视而不见地冷睇冰淇淋化为一团的色彩,不再作声,也不再多想,就这么孤僻怔忡著。
这下换喜棠紧张了,连脚边的大妞妞也满眼不解。
咦?她特地跟他撒娇,怎么他会是这种反应?现在弄得好像她真的很讨厌他似的,害她后续的玩笑都没办法开。
“喂,你说话啊。”
“说什么?”
好冷淡,都不顺便看一下她的鬼脸。“你没事发什么呆呀?”
“”“你是气我下午在百货公司出的乱子?”
不说话,应该就是吧。
“好嘛,我道歉。”她真的很认真在反省了。“你不要不讲话嘛。”
“何必惺惺作戏?”
啊?
“你的小女人娇态、跟我恩恩爱爱的德行,向来只在人前卖弄。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俩而已,你大可恢复平日私下对我的冷淡。”
“世钦?”他要去哪里?
“我要先休息。你如果还缺什么,尽管跟侍者吩咐。”
他为什么看都不看她一眼呢?“你要睡沙发?”
他也不回话,迳自脱下外套,松开领结。
世钦怎么这么禁不起玩笑?那些都是故意逗他的呀,钝家伙!
“你能不能别这样一板一眼,公事公办的?”实在杀风景,害她老是自讨没趣。“我跟你道歉,不跟你开玩笑就是。你这样会让我”
她话中的焦急,使他备感厌烦。她到底还要跟他耍弄心机到几时?这种兜人圈子的把戏还耍得不够吗?
“我从小就嘻皮笑脸,胡闹惯了。也许你不习惯,可也用不著那么认真嘛。我不是真的要对你冷淡,然后在人前假装恩爱,而是”
而是什么?他差点冲口而问,中了她撩拨人心的小鳖计。所幸他正面对著沙发松懈衣装,才没让背后阴险的小人儿看穿他刹那间的动摇,再度藉机嘲笑。
哎哟,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把话讲明白?
“都是你欺负人在先,我才会想那样报复你一下的!”
“我欺负你?”
呃啊刚刚才盼了半天,期望他回头。现在他完全回身面对她了,那副神情却让她巴不得他赶紧再转回去。
“就是、书房那夜你那样实在让、让、让我很生气。”
生气什么?他才是最呕的那一个,她有什么资格反过来委屈谴责?但他著实不懂她羞红的低垂小脸代表什么,这叫“很生气”?
“你就是因为这个很生气,所以故意私下对我冷淡、对外却假作恩爱给人看?甚至天天跟著你姊姊四处玩,想尽办法努力散光我的钞票?”
“没没那么严重啦。”其实好像也差不多。“如果你真的这么介意,那我闯祸的费用,我自己来付好了。”
顿时,一只巨掌大剌剌地展在她的身前,悍然讨帐,她才愕然想到一件事。
“呃,那个”咳。没事好做,只好清清喉咙,顺便笑一个。
“你不是要付?”
“可是我没钱。”
俊眉狠蹙,吓得她暗暗缩肩。有一眼没一眼地偷瞄身前巨汉的阎罗相。呜,早知道就不该出手太嚣张。世钦虽是董家最会赚钱的一个,但听说也是最不花钱的一个。
明知这是他的弱点,她还拚命往里刨。现在可好,挖断自己生路了吧?
“你到底还要磨多久?”巨惆愕拇笳迫蕴谠诎肟盏戎荒头场?br>
“我我说了我付不出来啊。”
“为什么?”
“我没钱嘛。”
“那,你只好付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