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星辰，逮捕嫌犯过程中，遇袭受了伤。

    丁尧中从医院接了马星辰送他回佟妍家。

    大门一开，佟妍看到半边脸庞青紫肿胀，右手打上石膏的马星辰，一时说不出话来。

    马星辰沉着一张脸，进门后往沙发上一靠，仍止不住满口的诅咒。

    佟妍询问的表情投向丁尧中。

    "这次过程实在惊险，对手拥有强大火力，我们突击进去时，马上受到猛烈的攻击，虽然没有中弹，但子弹好几次擦身而过。逮捕头号嫌犯时，小马懊而不舍地追，两人从二楼跳了下来，扭打好一阵才制伏对方，一条手臂就这么挂了，石膏至少得打上一个月。"丁尧中摇头笑了笑。"小马出任务一向就是拚命三郎！"

    马星辰斜睨了丁尧中一眼。"你不也一样！上次在医院里躺了两星期的人是谁？"

    佟妍这才注意到丁尧中身上也有几处挂彩，只是比起马星辰来，就像小巫见大巫。

    "丫头！"

    佟妍转向马星辰。

    "这次出任务受了伤，我可能一时无法保护你，为了你安全上的顾虑，我想让柱子暂时接手。"

    马星辰疲惫、狼狈的面容，竟引起佟妍心中一阵不舍。

    佟妍大声说："我反对！'

    马星辰蹙眉。'现在不是斗子诜气的时候，前一阵子，你不是才在抱怨和我绑得死死的，毫无自由可言吗？现在正好可以让你喘口气。'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保护我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马星辰认真地直视佟妍。'你知道我不会把你推给别人。'

    '既然这样，就不用麻烦柱子。'

    '可是以我现在的状况，我没有把握能保护得了你。我不想让歹徒有机可乘。'

    '至少你还没瘫在那里不能动，右手挂了还有左手，既然你曾经大言不惭我是你的'责任'，就别想这么轻易甩开我。'

    两人的目光又对上！真服了这两个人，什么事都能唱反调。

    只不过这一次马星辰是顾及佟妍的安危；而佟妍这时候厚着脸皮硬赖着人家，则是不想弃受伤的马星辰于不顾，一心想就近照顾他。

    丁尧中望着这一对欢快冤家，极力忍住心头的窃笑，干咳了一声。

    '无事的话，我先走了。'

    '柱子！你先别走，接手的工作，我们还没说好！'

    '柱子！出了一趟大任务，你够累的了，先回去休息吧。'

    丁尧中往两人瞧了瞧，这两个人虽然是跟'他'说话，但彼此还在对峙的眼光，根本无暇看他一眼。

    '你们两个慢慢讨论吧，我现在实在需要一个热水澡和一张舒适的大床，等你们有结论的时候，再告诉我！'

    丁尧中说完，没有多作停留即转身离去。

    待门合上时，马星辰才透着低沉的声调开口：'我不懂！难道你只是为了反对我而反对，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马星辰微皱的眉和紧闭的双唇，看来像是极力在忍受身体的不舒服。

    '我从来没有为了反对你而反对，现在这时候更不会。'佟妍的锐气顿收，说话语气难得的温柔和缓。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柱子接手？我现在受伤都自顾不暇，怎么保护你？'

    '就因为你受伤，我怎么能随便丢下你不管？即使是为了我自身的安危。'

    马星辰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是说你反对柱子接手，是因为你要照顾我？'

    佟妍有点后悔自己嘴快，要是对方不领情，反被糗笑一番的话

    马星辰难掩心中的狂喜。但即使高兴，他也不愿意她为了自己冒险。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你如果想要帮我，就是让柱子好好保护你，等我好了，我绝对不假手他人。'

    '如果你不需要别人照顾，那我也不需要别人的保护。凶手这么久没动静，说不定他早就觉得玩腻了，如果你坚持我需要人保护，那那个人就一定是你，我不接受其他人的保护。'

    马星辰即使瞪着佟妍，心里却恨不得紧紧拥她入怀，这小妮子只要他！

    '好！既然你坚持我们两个人绑在一起。'

    咦！这个意志型的男人，这次怎么不再贯彻他的意志了？

    马星辰倦态毕露，彷佛已经到了他体能的极限。

    佟妍难得体贴地说：'你最好休息一下！天大的事，都不急着现在解决。'

    '我先洗个澡吧。'马星辰撑起自己的身子，往浴室方向走。

    '马星辰'

    马星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佟妍的真情告白：'说实在，以前我对警察的印象实在不好，认为警察只不过是穿了制服的流氓，在pub被抓之后，对你们更加感冒！不过当我自己出了事，跟你、还有柱子，有了更多的接触之后，才了解你们背后的辛劳和付出，你们真的不赖！'

    佟妍这样赞美马星辰，还真有点不习惯。

    马星辰原本往浴室的脚步，移向窗边，拉开窗户向外探看。

    '怎么了？'突如其来的怪举动，当然会让人问一句。

    '看看外面有没有下雨。'

    佟妍莫名其妙，这人到底怎么了？跟着往窗外看一眼。'外面天气这么好，怎么会下雨？'

    '平常对我不假辞色，现在你称赞我、又要照顾我，我以为天都会感动得下起雨来了。'

    佟妍气得跺脚！就知道这种人对他好不得，给他点颜色就开起染房来。

    佟妍嘟着嘴要转开。

    马星辰拉住她的手。'这么没风度，开个玩笑话都受不了？'

    还敢说人家没风度！

    佟妍用力甩开他的手。'这么冷的笑话，要笑你自己一个人笑个够吧！'

    马星辰假装一个踉跄，佟妍赶紧挡前。

    '怎么了？'

    马星辰满脸笑意，乘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揉揉佟妍的头。'没事。我去洗澡了。'

    佟妍抗议地要拨开马星辰的手，但拨了个空，因为马星辰已经往浴室走去。这个人即使受了伤，身手还是一样矫捷。

    佟妍利用这空档整理屋子，一边动手，一边忍不住抱怨马星辰东西乱丢的坏习惯。

    这时正好有人敲门。

    佟妍一边折着马星辰的衬衫，一边去开门。

    没想到门一开，竟是佟莉！

    佟妍手上摺到一半的衣服突然滑落。

    '姐！'

    '你怎么看到我，吓成这个样子？'

    佟莉弯腰要捡起掉落的衣服，佟妍已经抢先一把抓起，藏到自己背后。

    佟莉怪异的表情。'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到台北来开会，本来想先打电话给你，但想想，给你一个惊喜也不错。'

    佟妍陪着笑。'惊喜'

    天啊！什么惊喜，心脏都快衰竭了一半！

    '我们要一直站在门口吗？进去吧！'

    佟莉作势要进门，佟妍挡了一下。

    '姐我'

    理由都还没想好，浴室的门就开了，马星辰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河谔裤，边走边擦着头发。

    '手臂吊着，穿衣服真是不方便，丫头！既然说要照顾我，快点来帮我穿上呀！'擦着头发的马星辰，始终没抬起头来看人。'等会休息够了，再请你出去好好吃一顿！是该让你长点肉，不然抱起来全身都是骨头，怎么会有感觉？'

    佟妍闭起眼睛，一副快晕倒的样子！

    天啊！他怎么说得这么暧昧？这下完了！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此刻佟莉的脸色和表情，佟妍相信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哪样？'佟莉严峻的声音。

    佟妍哑口无言。

    马星辰听见佟妍喊了声'姐'扯下毛巾一看，果然是他的高中同学。

    '佟莉！'

    十年岁月的距离，不可能一刹那就能衔接得上。佟莉露出疑惑的眼神，声音仍是高亢和紧绷的。

    '你是谁？'

    '他就是马星辰。'佟妍嗫嚅地替马星辰回答。

    '马星辰？'佟莉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你和他'

    '不是的'

    '这么说，上次你回家，是在试探我'

    '没有'

    '我扯了一堆，还替他讲话，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害了你！'

    佟莉的表情真的充满懊悔和自责。

    为什么说得佟妍好像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样？只因为她和一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佟莉怒视马星辰：'你这个流氓！竟把脑筋动到我妹妹身上。'

    佟妍不经思索地马上辩护：'姐，你误会了啦！他是为了保护我的。'

    佟莉看着马星辰半边肿胀的脸，和吊着石膏的一只手臂。

    '不要告诉我这是他保护你的'成果'！'佟莉仍是一劲地摇着头。'小妍，我真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天真，还是傻过头了？'

    '姐，你听我说'

    佟莉这时听不进任何话，转向马星辰，锐利的眼光加上冷笑。'佟妍怎么说来着？你是刑警，就用这种烂伎俩，来欺负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把我妹妹骗到手，是不是？'

    对于佟莉一连串的发飙，马星辰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同学。

    佟妍实在受不了了。

    '姐！'出声大叫。'你可不可以先静下来听我解释啊？'

    佟妍的大叫声，的确唤回一些佟莉的理智，但佟莉依然没有好脸色。

    '你最好能有说服我的好理由！'佟莉停了一下。'怪不得我劝了你几次回新竹同住，你都不肯，难道全是为了他？'

    当初隐瞒纯粹是不愿让姐姐担心，没想到惹出更多不必要的误解。事到如今，佟妍只好一五一十耐心地和她姐姐解释。

    佟莉平心静气地听完之后，第一个反应：'既然这样，你马上收拾东西回新竹，难道还要在这里坐以待毙，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佟妍摇摇头。

    '我不能逃！'佟妍看了马星辰一眼。'我不但不走，我更要在这儿等他，等着逮到他，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亲爱的妹妹，你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你以为自己是和什么样的人在玩办家家酒或警察捉小偷的游戏？对方很可能是心理病态的家伙呀！'

    '但是我们也不能老是抱着这种妥协的态度啊，难怪犯罪的人会肆无忌惮、食髓知味地一犯再犯。'

    佟莉担忧着面容。'那你要怎么保护自己，让自己全身而退呢？'

    马星辰低沉回答：'她还有我！'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太有一语双关的想像，佟莉听到了，佟妍也没忽略。

    佟莉实在不想再盯着他那张肿脸和断臂！

    她只是不太友善，也不太信任地问：'你能绝对担保她的安全？你会无时无刻守着她吗？'

    '也许我不能给你百分之百的答案，但我会用我的生命护卫她的安全，如果必要的话！'马星辰的表情，像在面对生死誓约般，认真得不容别人怀疑。

    佟莉扬扬眉。

    这个答案比她想要的还多，但是'我真的能把我的亲妹妹交给你吗？'

    佟莉直视马星辰的眼底，寻求答案。

    '你有我的承诺！'

    沉思之后的佟莉终于点点头。'奇怪，我真的相信你的话，相信你不会让歹徒得逞的！'

    佟妍和马星辰松口气地彼此互看一眼，总算得到佟莉的谅解。

    '但是'

    怎么还有但是？

    佟妍和马星辰又绷紧神经地看着佟莉。

    '但是什么？'马星辰问。

    '虽然你不会让歹徒得逞，但是我妹妹又要怎么样防着你，才不会让你得逞？'

    '这'

    '姐！'

    这种问题教人如何回应嘛！

    佟莉促狭的眼神看着佟妍和马星辰，终于决定放他们一马。

    '开玩笑的，不为难你们了。不过'

    怎么又有不过？

    '小妍，你一定要每天打电话跟我报个平安，别让我担心。'

    佟妍点点头。

    佟莉来回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尤其是光着上身又浑身是伤的马星辰，怎么也没想到老同学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刚进门时，我好像听见有人大方地说要请客，妹妹有这种待遇，那姐姐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吧？'

    太好了！姐妹俩难得联手'削凯子'。

    '一句话好！很好！太好了！'抢在马星辰前面，佟妍阿莎力地回答。

    '小姐，这样是三句话！你大学怎么毕业的？'马星辰看着佟妍。

    '怎么？小气鬼，舍不得？'佟妍夸张回应。

    马星辰瞪着佟妍，拉了她的马尾：'一句话！好！很好！太好了！'

    佟妍反射动作的回应一拳，正好打在马星辰的痛手上，来不及闪躲的马星辰发出一声哀号。

    '噢这就是你'照顾'我的方式？'

    佟妍伸伸舌头。'是你先惹我的！'

    天啊！若不是亲眼看到，她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他们两人的'相处'之道。

    佟莉播摇头，看来她得给自己一点时间，来适应今天所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