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
“咦?”“咦什么咦,我不想直接碰尸体不行吗?”
“可是上回”
“上回是上回,上回我没想到,不可以吗?”这能怪他吗?突然要他摸尸体,光看就够恐怖了,还叫他摸,吓都吓死了,哪里会想到其他?
麦尼赶紧恭恭敬敬奉上搜证用的手套。
于培勋不情不愿地戴上。至少这回尸体没那么恐怖,他暗忖。
“唔黑发,眼睛嗯!看不清楚,高约五呎八吋,重约一百一十磅左右,我猜跟杰克第二是同一个人吧哼!还戴眼镜、戴假胡子,跟希普曼的照片一模一样”他收回手,忙不迭脱掉手套扔开。“如你们所料,他的确在模仿希普曼。”
“其他呢?”
“其他?”于培勋走出停尸间,步向盥洗室,一大串人跟在他后头亦步亦趋,好像一大堆仆人伺候在主人后头,就等着要替他擦屁股。
“真正的希普曼多半在下午时分登堂入室杀人,这家伙则是在晚上挑选流浪老人、独行老人,或者独居的老人下手,先用麻酔葯使她们昏迷,再好整以暇地为她们注射吗啡,等她们呜呼哀哉之后,他才嘿嘿笑着离开。”
“这回他没有带面具吧?”麦尼问。
于培勋转入盥洗室。“应该没有。”
“那你没有设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吗?”阿曼达第二个问。
“你刚刚都没有在听我说话吗?”于培勋不耐烦地按下水龙头,再按洗手乳,死命洗洗洗,刷别刷。“晚上,他都挑晚上做案,ok?没有月光的晚上,而且是在暗处;如果目标是独居的老人,他也会等到人家睡着之后才进去,同样乌漆抹黑的,我能看到他戴眼睛、戴假胡子就下错了,你以为我随身携带红外线吗?”
“声音呢?”罗特也问。
冲水“很低沉,但感觉得出是故意装出来的。”又按洗手乳,继续洗洗洗,刷刷刷。
“口音?”这是道南的问题,也是最没有建设性的问题。
“口音你个屁啦!只有嘿嘿嘿,哪有什么口音?不然你嘿几个不同口音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就分辨得出来了。”
道南尴尬地抓抓头发。
“特征?”约瑟巴紧跟着问。
“特征?”于培勋停下冲水的动作,仔细思索了下。“没有什么特征,硬要说有的话,那只有一样”
“什么?”
“他脖子上这边”于培勋虚比着自己的喉咙下方。“有一道这么长的伤疤,类似手术痕迹。但这特征也很有疑问,因为之前我并没有看见他有这道伤疤,所以也有可能是他有意藉此将调查导入错误的方向。”
“但也有可能是你之前没有注意到,对吧?”麦尼说。
于培勋颔首,不否认。
“总之,查证一下总不会有错的。”语毕,麦尼即向罗特点点头,罗特会意,马上离开盥洗室。
“接下来呢?又看现场?”最后一次按洗手乳。
“对。”
“那可是不少地方呢!”于培勋喃喃道。“如果现场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线索怎么办?”
“那就麻烦你抽点时间看看我们搜集回来的证物。”
于培勋瞟过去一眼。“需要多久?”
“这其实”麦尼的脖子突然缩短了,眼珠子也松了,不停乱滚,随时都可能滚出来掉到地上去。“其实也不用很久啦”
“不用很久是多久?”于培勋非常坚持地追问,一点也不信麦尼那句“不用很久”的鬼扯。
“那个大概”麦尼陪上笑脸。“一、两个礼拜以上吧!”
吃了一惊“你在跟我开玩笑?你要我待在这里一、两个礼拜以上?”于培勋满脸错愕。“你干脆把我关进牢里去吧!”
“培迪,帮人就帮到底嘛!”麦尼的笑脸更夸张,比小丑那种滑稽笑脸更夸大。“我保证你在这儿会很舒服”
于培勋嘲讽地哼了哼。“有抱女人那么舒服吗?”
“呃?”麦尼呆了呆,约瑟巴、道南与阿曼达不约而同地失笑。
于培勋叹气。“算了,就给你半个月吧!不过至少要等到春节过后,过年对中国人来讲是很重要的。”
“没问题!没问题!”
麦尼兴高彩烈地递上纸巾,于培勋顺手接过来,在碰到麦尼的手那一刹那,眉宇微微一皱,旋即边擦着手边往外走。
“你不打算给我看吗?”他一向很小心与他人的接触,但在与麦尼等人周旋之时,他总是放任天赋尽情发挥,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世界上最自私老奸的人非警察莫属,而事实也证明他的认知没有错。
麦尼随后跟上,闻言不由得一愣。“看什么?”
“看那个凶手寄给我的警告信啊!”一听,麦尼四人即脸色大变地面面相觑,连脚步也停住了;于培勋讥讽地冷冷一哼,揉成一团的纸巾随手往后一扔,麦尼下意识接住。
“你们真以为瞒得过我吗?”
看样子是不能!
十分钟后,麦尼的办公室里
于培勋放下信纸,自我解嘲地勾了勾嘴角。“这倒方便,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来了,竟然说是因为我硬插进来,他才‘不得不’继续杀下去,所以那些人的死都要归咎于我。哼!我听他在鬼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内疚、会紧张害怕、会退缩,去作梦吧!”
麦尼四人惊讶地相觎一眼。“你真的都不会内疚?”那他们干嘛这么辛苦的瞒着他?
“我为什么要内疚?”于培勋冷笑。“那些人注定要死,与我何干?告诉你们,即使我这回无意中救了那些原就注定要死的人,不久之后她们还是会死,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而已,懂吗?”
这种话谁会懂?
四人再次面面相觑。
“难道难道你不会认为他之所以继续杀下去,确实是因为因为”
“我?”于培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说了半天你们还是不懂,真是iq零蛋!好吧!我再说一次,那些老妇人注定要死在那家伙手上,即使我没有出现,他还是会因为你们抓不到他而继续下去,而他后来之所以会停手,也是因为他自认已经得到胜利了,所以,他针对的是苏格兰场,不是我,ok?”
“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拿他莫可奈何?”麦尼不服气地脱口反驳。
于培勋“忍耐”地咬牙切齿。
“因为在我们初识第一次握手时那时候我还没有被扯进这件案子里头,当时我就‘看’到了,你们根本抓不到那家伙,直至你们这些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人全数被调走,换上另一批人接手之后,凶手才突然停手。
“而现在他之所以向我提出警告,也是因为唯有经由我的帮忙,你们才有机会抓到他,所以他必须想办法逼我退出。既然上回我是那样被他吓走的,因此他认为这回只要一封信就绰绰有余了,他不必费神真的对我下手。这样明白不?”
“原来”麦尼无奈的眼神飞快地掠过三个属下。“他针对的还是警方。”
“总算懂了,真是上帝保佑,你们还不算太笨,大英帝国就靠你们啦!”于培勋涸其张的拍拍他的肩。“说到这,我倒是相当怀疑他是不是你们其中之一的仇人,因为你们一被调走他就停手了,很显然的是针对你们。”
麦尼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了解,我们会朝这方向去仔细查查看。”
“还有,告诉你们一件很有趣的事,这张信”于培勋挥挥信纸。“是在他写第一张明信片的地方写的。当然,他早已有充分的准备,所以我还是‘看’不出他的真面目。”
“他又戴面具了?”
“错,他化妆成女人,一个浓装艳裹的女人,比歌剧演员更夸张,我要是看得出他的真面目才叫有鬼。”
“真诡异!”麦尼咕哝。“不过最令人疑惑的是,你昨天才被我抓不,请来,他今天就把这封信寄过来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得知消息?这封信又如何能这么快寄到?”
“很简单,他只要拍拍送信到这儿来的邮差的背,‘好心’地告诉邮差说地上掉了一封信,然后把信交给邮差,邮差不以为疑,就顺道送进来啦!”
“实在够狡猾了!”麦尼恨恨道。“总之,你再次来帮忙的事是如何泄漏出去的,到底是内奸或外贼,这点一定要查!”
“那也是你们的事。”于培勋看看手表。“好了,我的‘下班’时间到了,其他的明天再继续吧!”语毕,他起身要离开。
“培迪!”
于培勋停住,侧首移过目光。“什么?”
“既然当时你看得见我们抓不到他,那现在你难道不能”阿曼达犹豫了下。“不能先看看凶手下一回会在哪里动手,甚至看看看看我们未来会抓到的凶手究竟是谁?”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从我被扯进这件案子里的那一刻起,那家伙就把我当成他的敌人了。”
“所以?”
于培勋板正脸孔直视前方,沉默半晌,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回答她的问题,于是耸耸肩后即大步离去了。
有些事就是不能直接说穿了,否则大家以后见面都会很不自在。
譬如为什么他不能先看看未来会被抓到的凶手究竟是谁?
很简单,因为他看不见敌人的未来。
全球每个大城市几乎都有一个唐人街,伦敦也不例外,位于伦敦市中心的唐人街,历经百年变迁,早已不是移民居住之定点,而是便宜又大碗的美食天堂了。
不过,伦敦的唐人街发展至今也已沦为世界上最慵懒的唐人街,别想要一太早跑到这里来用早餐或是饮茶,那种时候只有闭门羹请你喝,要多少有多少,随你喝到饱,在这儿无论是餐厅或小餐馆,都要到中午才会开门营业。
但有个特殊节日,唐人街却是一大早就热闹非凡
这年的中国春节特别早,一月下旬,伦敦出现冬季里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嬉皮笑脸的太阳公公偶尔也会溜出半张脸来偷看两眼,唐人街上彩旗飘扬,入口处牌坊上横幅高挂祝福大家“万事如意”人群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恍惚有一种逛庙会的感觉。
“小心!”于培勋一边小心翼翼呵护着怀里的桑念竹在拥挤的人群中移动,一边扭头往后抱怨“喂!你们两个,拜托跟紧一点好不好?”
后头,李亚梅同样“保护”着学妹秀勤尽量跟住他们,狼狈万分。
“你给我闭嘴!”李亚梅怒吼回去。“你是男人,挤成土司都无所谓,可是我们是女孩子耶!又不是女超人,这样挤真的很累耶!”
他比她们更累!
平常时候,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阻绝从别人身上传来的“不良讯息”可是在这种时候,当所有人的情绪都特别高昂的时候,那种“传递”的力量就格外强大,他没有把握能够完全阻绝,只有尽量藏起两手不去碰触别人。
但这种事也不是很容易,因为他不能任由所有人挤过来压扁他们,不得不用手去推开,甚至要防备有人偷吃桑念竹的豆腐,这时候唉!如果戴手套有用就好了,偏偏没用,所以说他才不喜欢来参加这种活动,倘若不是桑念竹想来看看,他压根儿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到这种地方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不好?”桑念竹仰起娇靥,表情有点后悔,她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拥挤。
于培勋两眼左右一瞟,再扭头往后。
“喂!到那边,如果二楼有位置,我们就可以在那边看了。”
一声令下,四人一齐冲锋陷阵,勇往直前悍不畏死,好不容易攀山越岭,游过一片汪洋人海,终于到达一家广东茶楼。可是二楼也早已人满为患,围在四周等候桌位的人个个摆出标准战斗姿态,锐利的目光不断左右搜寻哪一桌的人出现离开的迹象,随时准备放马冲过去。
于培勋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从身边经过的服务生,然后指向靠窗角落那一桌。
“我们到那里等,他们待会儿就要离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他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嘛!”李亚梅不信地看过去。“我敢跟你打赌,瞧他们的样子保证会在那儿看到舞狮结束后才离开。”
于培勋笑容诡谲。“好,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今天所有的开销都由你请客,如果我输了,就由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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