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啊!你在干麻?”
惊慌的声调自凝笑的身后传来,只见她不疾不徐的转身,看向韩向风,淡淡的说:“我想在这儿挂上幅画啊!”“你你你挂画?”苍老慈蔼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她现下在做的是多么天理不容的事似的。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挂好了画,她站在板凳上的身子微微的往后倾,然后审视着墙上的画满意的一笑。
嗯,还挺好的。
利落的将沾染灰尘的双手拍了拍,她满意的点点头,后脚便准备往下一踩
“等一下!”突然的一记大吼,让她的脚僵在半空中。
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的她缩回了脚,然后回头瞪了韩向风一眼。“爹,你这是想要吓死我吗?”
“我吓死你!”
这是什么见鬼的指控啊!
到底是谁想要吓死谁?
从头到尾,他都是明摆着被吓死的那个人好吗?
一开始,女儿不顾他的不舍,坚持凭着媒妁之言远嫁京城,成了京城大富申家的少奶奶。
本以为这样也好,至少申家的财势可以确保爱女一生衣食无虞。
谁知他这厢的心才安不了半年,就从京城传来女儿不见容于婆家的消息。
而她那原本还算温婉的性子更是大刺刺的摇身一变,成为街坊口中流传的河东狮,然后她倒好,在京城名噪一时,甚至差点烧了一间窑子后,竟又一声不吭的回到江南,说是被休了。
这也还无所谓,反正他韩家生活富裕,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根本无妨。
真正让人吓一跳的是,他回来了一个女儿,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肚子里却又附了一个小外孙。
这下,他可说是左右为难了。
不是说他不开心女儿有了身孕,但凝笑怎么说都是申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虽说成了下堂妻,可现在却怀了申家的孩子,这到底该不该去报讯?
虽然他是很想占为已有啦,只是怎么说孩子体内还是流着申家的血,是申家的长孙。
想派人去告知申家一声,偏偏凝笑又以要离开韩家,母子俩自个儿过活相逼,报讯的事也只好作罢。正当他暗暗高兴着没有儿子的他可以将这个外孙占为已有时,他又发现自己放心得太早,因为他这个女儿显然一点也没有自己有身孕的自觉,就算肚子已经挺得老高了,还镇日奔波忙碌。
现在更是夸张,她竟然挺着一个肚子爬上爬下的!
她简直是在拿他的宝贝外孙开玩笑嘛!
“是啊!”被爹亲的厉眼瞪着,凝笑不敢蠢动,只好鼓着腮帮子,站在椅子上同他大眼小眼的互瞪着,直到他夸张的命人拿来大批的衣裘铺在地上。
正当他又准备找人拿来梯子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吼道:“爹,你究竟在搞什么鬼啊?没那么夸张好吗?”
“什么叫夸张,你知不知道在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宝贝外孙,你竟然带着他爬上爬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才高兴?”
“我没有爬上爬下的好吗?不过是挂张画而已。”被骂得莫名其妙的,凝笑忍不住本哝道。
是不是年纪大的人就特别容易大惊小敝!她以前的婆婆是这样,她爹也是这样,这椅子的高度不过及膝,能有什么危险?
“什么叫作不过?有身孕的人本来就不能恣意妄为,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啊?”
韩向风气得只差没有吹胡子瞪眼睛,但他眸中的心疼却是凝笑不会错认的。
好不容易在众人小心翼翼搀扶之下,她下椅子的大工程终于结束。可谁知她的双脚才一落地,便马上跑至韩向风身前。
“别别跑啊!”韩向风急得一颗心险些跃出心口,又责备起女儿来“你能不能好好走啊?”凝笑才不理会他的气怒,在转瞬间窝进了他怀抱撒娇着“爹,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原本气得圆睁的眼倏地染上一股湿意,面对女儿的娇态,韩向风虽然没有夸张到老泪纵横,可也是红了眼眶。
怎么不心疼呵!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嫁过去给人家糟蹋,现下不但被休,还怀了身孕,眼瞧她没有丝毫为自己打算的心思,难不成她准备带着孩子就这么过一辈子吗?
“爹,你放心,凝笑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怎么个好法?丈夫都没有了,拖着一个孩子,女儿啊,你这辈子的幸福”
仰首,直锁着爹亲的眸子,她很认真的说:“爹,女儿现下很幸福的,虽然没有孩子的爹,可是我有你、有姐姐,还不愁吃穿。”“可终究少了一个男人。”“男人再找就有了,不稀奇。”凝笑刻意以不在乎的语气掩饰自己对申暮德的想念。
思念呵,随着肚子一天天的隆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那温厚的脸庞总是会浮现在她的脑猴。
虽然试过各种方法逼自己不去想,可人的心哪总是不能由着自己控制的。
她这话一出口,韩向风立时眉开眼笑了起来。“这话可是你说的?”
真好,有了女儿这句话,他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物色另一个受害者喔,不,是另一个好男人。
“爹,你干嘛这么开心?”凝笑狐疑的问。
他连忙机警地敛笑,然后绞尽脑汁的找了个借口“没啊,我只是很高兴你所受的伤害并没有很大,真的只是这样。”
“喔。”双手扶着自己浑圆的肚子,她狐疑的表情未退,可也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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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过身,申暮德望着那道宏伟的城门上的北京城三个大字,要说他的心里不感伤,真的是骗人的。
虽然生养他的申家禁锢了他的前半生,可他仍是会有留恋呵!
在这里,他和凝笑相识,开启了一段让他难忘的日子。
她眸中的爱恋、眼底的浅笑和情意,以及她那为了捍卫他不顾一切,甚至和娘起冲突的模样,在在深深地刻划在他心间。
面对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人,他能不情生意动吗?
不能。所以他在舍弃这里的回忆和财势地位之后,他要去寻她回来他身边。
再瞧一眼,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早已一脸不耐的骆星昂说:“走吧!懊起身了。”
“早就该动身了,谁知你在磨蹭什么,看一个城门也能瞧那么久。”他细细碎碎的咕哝之中,有着即将展翅的豪情壮志。
他原本还以为为爱所绊的好友会放弃他们的计划,守着那沉重的家业,一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过了,不过谁知道这人算终究及不上天算。
韩凝笑莫名其妙的被驱离,申暮德也莫名其妙的决定离开。
这一切真的是太完美了!原来男人爱上女人,有时候也有好处的嘛!
想到这儿,他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窃笑,可那笑容维持的时间堪称昙花一现,因为他的身后此刻正传来了女人凄厉,呃,是悲凄的呼喊。
骆星昂没好气的白了好友一眼,但见他亦是无奈的双手一摊,认命地说:“罢了,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
本来,他打算悄悄的走,让自己的离开换来王云羡的死心,可惜天不从人愿。
“表哥,你要去哪里?”苍白的一张脸上难掩急切,王云羡跌跌撞撞的奔来,艳致的脸上漾着一片泫然欲泣的凄楚。
“我要离开了。”申暮德没有多说什么,只奉献简单的五个字给她。对她,他的确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对待。
他不是不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思,更不是没瞧见她眼中那抹想要得到他及申家少奶奶这地位的渴望,他更知道,娘亲到最后会这般厌恶凝笑,甚至单凭罗掌柜的三言两语,就定了凝笑的罪,其中有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她在娘的身旁嚼舌根,对于这一切他不想挑明责怪,只是在心里为凝笑叫屈。
“为什么,表哥?”王云羡不懂的问。
身为申家主事者,坐拥的财富简直与金山银矿无异,为啥他会这般轻易舍去?
申暮德略略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给了她一个他知道她不会懂的理由。“因为在那里我不自由。”
丙不其然,王云羡不懂,她只是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要知道,坐在申家的大位上,虽然称不上足以呼风唤雨,可至少总能心想事成,还有什么称得上是不自由的呢?
“如果说,我爱一个女人,但她却不见容于申家,我宁愿舍弃后者。”他这回换了个浅显易懂的理由。
这个理由对王云羡而言可是很伤人的,只见她一张脸倏地刷白,点了胭脂的樱唇更是微微的颤着。
“你爱她,韩凝笑,那个泼妇?”她不敢置信的问道。
在她的观念里,男人爱的不都该是温柔似水的女人吗?所以她才会掩去自己的刁蛮,成了一个温婉的女人,可为啥眼前这个男人却爱上一个人人口中河东狮?
“她不是泼妇,她只是用她的方式来爱我。”申暮德莞尔一笑的说道。
他不是在替凝笑喊冤,只是就事论事的阐述。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会心甘情愿的舍弃一部分的理想,死心塌地的将心系于她身上吧。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是个能和他比翼双飞的女人。
“表哥,为什么?在你的人生中,她不过是个后到的女人,我自认比她更完美、更爱你,你为何独独心系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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