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都会记得,第一次见到徐昱群的时候。那一年,他八岁,她六岁,就在徐氏企业所办的家族宴会里,他是徐家的少爷,而她是徐氏企业小主管的女儿。
“这小少爷真是好看,小小年纪的就长得这么俊俏、可爱。”
“他天资聪颖,最难得的是又乖巧礼貌,贴心得让人疼爱。”
“欸,不知道谁才有福气做你的媳妇。”
徐昱群低垂着眼,露出一个可爱纯真的笑容,众人更加卖力地赞美。
即使才八岁,他俊美的五官,恍若天生的尊贵优雅。还有那傲人的家世,看着他,就像老天爷存心要呕死一群凡夫俗子。他长得一副让人怦然心跳的好脸孔,俊美无俦,又聪明优秀得让人难过,让人怎能不扼腕造物主对他的钟爱。
今天是蓝天白云的好天气,吹着和煦的风,室内传着悠扬的音乐,一切都显得很美好,很无趣,他无聊地撇了撇嘴,没兴致听大人有礼又别有心机的对谈,他走到了庭院,看到一群小孩子在说话。
“嫚嫚,你这发夹很好看。”一身白衣黑长发,漂亮得像公主的徐雪舫羡慕地说。
“是我妈咪买的。”一对湿漉漉的大眼睛、一头棕色的鬈发、白晰的肌肤,看来有点像憨态可掬的玩偶。
“送给我好不好?”
“不行,那是我妈咪给我的。”是拒绝,但听来很软弱。
“哼,你有妈咪买给你,我都看不到妈咪了。”骄纵的脾气容不得别人的拒绝。
“啊,你没有妈咪了呀!好,那送给你吧!”
她虽不舍但也坚决的将发夹送给了徐雪舫,一群小女生便嘻嘻笑笑、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徐昱群打量着她。她很娇小,一头棕色的鬈发绑成一个公主头,细致的皮肤白晰洁净。一对黑眼珠湿漉漉水盈盈的,像浸在水中的黑珍珠,闪着无辜、纯真的光芒。鼻子显得秀气,而嘴唇又略厚,这样的五官组合起来,竟是非常的顺眼,但远远称不上漂亮。他的家族里出的都是俊男美女,相较之下,她一点都不起眼。
“你被雪舫骗了,她妈妈在加拿大。”
啊?她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子。他年纪虽轻,然而举手投足间,已有小大人的沉稳气质。
“她把你当笨蛋耍,懂了没?”
她终于意识到他讲什么了,瞬间,她的眼里蕴满了水气,委屈地红了眼睛,使得这不算出色的脸庞,看来楚楚可怜。
“现在你知道了,去把发夹抢回来吧!”他的眼里有和他年龄不相衬的狡猾光芒。
“她妈咪还是没在她身边。”她细声地说。
“你真笨,被欺负了还不知道。”
“我有妈咪呀!所以,发夹给她没有关系。”
一种陌生的感觉油然生起,他的家族教育和脾气不容许别人这样欺骗他。但这小女生居然安然若素,这使得他的心弦被大大地触动了,甚至于不舒服。
“哼,没用!你一定很容易被欺负。”
她眨了眨眼,眼里仍有水光闪动。他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那带着棕色的鬈发让他一直好奇,不知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哇痛,放手啦!”泪花在她的黑眼珠里打转,她被欺压但也不敢太勇敢地反抗。
手里摸的是又细又柔又软的发丝,虽然她一头的鬈发看来有些怪异,但触感不错,这平凡的小女生除了眼睛之外,勉强又多了一个优点。
“烫这一头的鬈发真难看。”
她委屈地一瘪嘴。“妈咪说那是天生的不是烫的”
“明明是烫的。”他露出恶意的一笑。“说不定还是假的,我看看。”
小男孩毫不怜惜地用力揪着她的头发,着迷于那一头的柔软触感;而她的软弱、好欺负更让他兴起了恶作剧的心。
“哇哇呜呜”
她的哭声不但没博得他的心软,反而让他更变本加厉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唔软软的,真像是棉花糖。
“呜呜大坏蛋好痛喔”
她的哭声引得一群大人靠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
她畏缩地躲到一个大伯的身后,抽抽噎噎得说不出话地指着他。
“是我不好,让这个妹妹生气了。”他一脸地懊恼。“她刚刚说一定要游泳,我说天气太冷了不能游,她就不高兴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的无辜,身边的大人也由怜惜转为责怪。
“嫚嫚,天气这么冷了,怎么可以游泳,你太不乖了。”
“是啊!嫚嫚,你要听这个哥哥的话。”
“嫚嫚,你年纪小,也不能太任性。”
她原就害羞、内向的不善言词,和这保持和善可亲形象的天子骄子徐昱群一比较,他们当然毫不怀疑地相信了他的说辞。
“不是的他他说谎。”她急得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妹妹,对不起。”他亲昵地拍了拍她的头。“哥哥带你去吃东西。”
背对着众人,他的笑脸看来邪恶又卑鄙。
“不不要!”在他冷冷的一瞥下,她吓得又打个哆嗦。
“嫚嫚,去吧!快去,哥哥喜欢你。”徐家公子对自己女儿如此的关爱,自然让曲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在背后推着她,徐昱群带着微笑地拉着她,这竟成了她童年最可怕的噩梦之一。
“你你是坏人。”她搜索着自己所能运用的词汇。
“嘿嘿,”那俊美、可爱的脸上有着和他的脸不相衬的恶劣。“你说对了。”
“你说谎。”
“对,但是他们相信我。”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深谙成人世界里的游戏规则。“只要他们相信我,你说的就算是实话也没有用。”
“妈妈咪说,说谎的是坏孩子。”
“哼,笨蛋!”他不屑地一撇嘴。
她抽了抽鼻子。“我不要和你去吃东西,我不喜欢你。”
“嘿,你再说一次。”巨掌威胁似地罩着她的脑袋。
“呜呜呜呜呜”
“没用的家伙,真是个爱哭鬼!”
他轻哼一声,她的眼泪和鼻涕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停过,这么胆小、怯懦,一点都不好玩。
他有着一对黑色的翅膀,在她面前张扬地飞舞着,他是恶魔,披着人类的外皮,这是她对他根深柢固的印象。
。。
这是她六岁时的记忆,而之后嫚嫚因为父亲在徐氏的关系,一直在徐氏相关的小学、中学到高中上课,断断续续地和徐昱群有一些接触。
“什么?要要我送情书?”
“拜托你的眼睛别瞪得跟牛蛙一样好不好?”
嫚嫚不好意思地收回暴突的眼珠,但嘴里仍不免迟疑。“要送情书?”
“七夕情人节快到了嘛,你帮我送给二班的林政杰。”和她最好的小眉不好意思地说。
“这”她想到要面临的尴尬,当场就犹豫了。
“拜托啦!你人最好了。而且要我把情书送给他,我一定会昏倒,你不是当事人,所以没关系啦。”
小眉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一向心软的她也忍不住点头。“这好吧!”
“那你也顺便帮我送给四班的张俊华。”英英也连忙递上自己的那份情书和礼物。
“不行啦,我”她的脸上涨得通红,不敢想象自己再送第二次时的尴尬。
“嫚嫚,你人最好了,你知道我很害羞,我真的不敢自己去送啦!”英英又娇又嗲的嗓音连嫚嫚都消受不了。
“那好吧!”
看到她勉强地点头,英英和小眉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不知道嫚嫚的胆小、害羞是着名的,而她的软心肠让她成为众人商量的好对象,尽将不好的差事往她身上推,反正她也不敢讲。
“那也帮我送给三年五班的徐昱群,好不好?”
一听到学生会长徐昱群的名字,全班女生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徐昱群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嫚嫚连忙摆手,一对晶亮的黑眼珠急得快沁出水来。
“拜托啦,谁不知道他和你不错。”
“全校的女生他就只有和你说话,你送最好了啦。”几十双眼睛带着妒意地看着她,但一想到嫚嫚既迟钝又不漂亮,并不具什么威胁力,所以又松懈了神经。
“不是的,他老欺负我。”她语带哭音。
“那是他和你好,才会欺负你。他怎么不欺负我们,你可别得意。”
“嫚嫚,你可别乱说话,是不是你存心要一人霸占他?”
“你送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服她。
“我也要、我也要,嫚嫚,你也帮我送给他。”
“还有我”
“啊,别忘了我”
“我啦、我啦,嫚嫚,我也要送。”一群女生完全都疯了,像一元竞拍的最后时刻,都杀红了眼。
“不行啦,他好可怕,我不敢啦呜呜呜我真的不敢。”她微弱的声音早已被淹没在几十个女生的狂声巨潮之中了。
。。
躺在草地上的一个男子,脸上盖着一本书,微眯着眼,打算在夏日的午后继续睡一场觉。但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娇小的影子后,他不自觉地跟着那抹影子转。这里居高临下的绝佳视野,将全校的大半校园尽收眼底,自然也将她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
一头略带棕色的自然卷、一副娇小的身体、一个鲜黄色的夸张大包包,包包上有一只大大的唐老鸭,在这校园里仍然显眼。眼见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篮球场,低着头和一个高头大马的男同学到一处较隐蔽的地方。
她低着头,视线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虽然距离很远,但也可以想象到她一定羞红了脸,一对无辜、纯真的黑眼珠看了让人让人想狠狠地欺负她。
只见她慌乱地递过去一个东西,而男同学显得手足无措,用手蹭了蹭牛仔裤后,用双手收了过来。她马上转身一溜烟地跑走了,而那男同学还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微眯着眼,冷哼了一声,灼热的太阳一照下,他的心头莫名地烦躁了几分。
那一头好认的棕色鬈发又到了网球场张望。这次是个斯文的瘦高个跟她往这个小山丘走,他认得他,他是网球社的陈社长。眼见她从黄色大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物,将它递给了他。
“请你收下来,这是一个心意。”她低头双手奉上,弯着六十度的腰身,看来谦卑又有礼,这个举动让他心头火无名起。
“这好,谢谢你,我会去那场音乐会的。”陈社长不好意思地接过来。
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展开了一个笑容,颊上现出一个可爱的酒窝,红通通的脸蛋在白晰肌肤的衬托下,显得白里透红,看来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同为男人,他能立即地意识到那陈社长脑猴转着的念头。果然
“你叫什么名字?”瘦高个忍不住低俯下身,着迷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她不算漂亮,但可爱、诱人
“我叫曲嫚嫚。”她仍纯真地笑着,一点都没察觉到一只大野狼正在狼嗥着。
“你真可爱”他的头越来越往下俯,而她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啪!一声清脆的树枝折断的声音响起,陈社长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俊逸逼人的五官下透着一股尊贵的气质,让人不易去亲近。
“陈社长。”他温文地一笑,就像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一样,斯文俊美,天生像舞台上的最佳男主角。
“啊,徐会会长。”他倒抽一口气。或许是在树影的遮蔽下吧!平常显得斯文的徐昱群,在这时竟透出一股寒气。
只见嫚嫚僵直了身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事先走了。”
“嫚嫚,你等会儿。”他的声音仍是轻柔有礼,但她的背脊开始发凉。
“那你们两位慢慢聊吧!”受不了徐昱群越来越让他有压迫的眼神,他早早落跑了。
“等等,我也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她细声喊,连忙跟上那急窜的背影。
“你着什么急?”背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阴森恐怖得让她浑身打冷颤。
她慢慢地回过身,一点都不惊讶刚刚还是俊美、可亲的脸上,现在已经转为讥讽、冷笑,变化之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你要干嘛?”她下意识地将包包护在胸前,幻想着可以拿它当武器。
“嘿嘿,我会对你想干嘛?”他慢条斯理地打量着她,像一只猫科动物正在慢慢地玩弄着手上的猎物。
太阳好热、好热,远远的还可以看到柏油路上热气上腾,但她怎么冷得直打哆嗦?
“看看你这一头可笑的鬈毛,还有像小孩子一样发育不全的身体,啧啧啧,你觉得我对你有兴趣干嘛?”
“我我才没有,你胡胡说!”她口吃地辩解。
“没有什么?没有鬈毛,还是没有发育不全?”他嘴角带笑,但奚落的话语还是不容情地劈头罩下。
“不不是!”面对他的讥讽,她向来只能逆来顺受。她很认命,从六岁开始,她就知道青蛙是斗不过一条阴险的蛇的。
徐昱群冷哼一声。这个单细胞的生物,肯定不知道刚刚那个陈社长,心里对她的念头在一瞬间的百转千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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