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处的人太多了,他并不意外她会提出要求。通常只要那人的利用价值够,他并不在乎,只是没想到她也是这种人!唉,是他自己今天发神经,才会以为这个女人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心里对自己的嘲讽还未休,褚颜就回话了。
“让我当工读生。”她的眼睛又开始发光了,只要她专注在一件她感兴趣的事情上时,她就会有这种可爱的表情。
可爱?他是这样想的吗?他很少觉得女人可爱的。在他的认知理,人可恶的多过可爱的,旁人不知他对人性的悲观,只道他是天生冷漠的人。他有些对手甚至觉得用冷漠来形容他还太人性化,因为他根本没什么情绪,简直称得上是无情。
“对啊!”趁着他微微的出神,她又再次地趴过去。“你们不是缺一个会绘图的工读生吗?我可以做!”总之先留在他身边再说,就算说服不了他当她人体素描的模特儿,她也可以偷偷画他吧!
她的如意算盘岂能逃得过他缜密的心思,他微沉吟一下,唇边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这是他最接近笑容的表情了。“没问题,一个小时后我要看成品。”
“总经理,我们所有工读生都是人事室安排的!”襄子苓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料想不到他会答应。
“子苓,别说了。”旁边的廖特助好心地拉了拉她的手肘。
襄子苓毫不客气地挣开,但是也闭上了嘴。
聂尹臧的目光已经移到手上的文件,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廖特助跟襄子苓都偷偷松了口气。跟在聂尹臧身边那么久,他们还不了解他的脾气吗?他最不喜欢他人干涉他已经做成的决定,而刚刚襄子苓就犯了这忌讳,幸好他并没有要追究的样子。
褚颜当然不会知道这缘由,就算清楚来龙去脉,恐怕也不能了解他们紧张的程度。有时候少根筋确实是件幸福的事情,她这不就高高兴兴地绘图去了,哪管谁在那边流了一身冷汗!
同样的路走第二遍为何跟第一遍不同?
难道路还会搬家吗?
褚颜大大的不懂,为何马路要这么复杂!依她之见,所有马路都该画成棋盘,每条街从一号编到最后一号,另一个方向的就用ab代表,这样就不会搞错了嘛!
她还特地起个大早,打算当只早起的鸟儿,没想到第一天报到就要迟到。
想到今天还可以见到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就觉得好满足!昨天在她的极力表现下,终于得到她梦寐以求的工读生工作。虽然她一开始是为了他,但后来她却发觉做那些东西还满有趣的。
“咦?不是这一条吗?可这里看起来有点面熟呢!”她手里握着昨天的名片,一边试图用她的小脑袋回忆起路的长相。
于是她就站在马路边用力地看,用力地想着。
当聂尹臧一早开车经过公司楼下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奇观。
他本来并不打算进公司的,因为他今天约了个客户吃早餐谈生意,会经过只是顺路。但是当他看到她诡异的举动时,忍不住在她旁边停了下来,并且把车窗摇下来。
“杨褚颜,你站在这边做什么?”难道是后悔接这个工作了?他故意刁难她,要她天天到公司报到,她该不会正在考虑要不要落跑吧,否则怎么站在公司楼下不进去呢?
不料褚颜一见到他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聂总经理!”她差点造次地直呼他的名字。“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就知道我今天要好运了!”
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你有什么困难吗?”
她悄悄地挨到他车窗边,小小声地说:“偷偷告诉你哦,我迷路了。”她脸红了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公司怎么走!”虽然不是第一次迷路,但她还是有羞耻心的。
“公司?”他足足愣了几秒,随即哈哈笑出声。那笑震动胸膛,划破周边吵杂的声音,直接地打击到她的自尊。“哈哈哈”他竟然还停不下来!
褚颜皱起眉头。“你没必要笑成那样吧?我才来过一次,迷路也是正常的。我现在连去学校偶尔都会不小心迷路呢!”她不高兴地看着他嚣张的笑法。
他笑得眼泪都差点呛出来。
如果她知道他一年到头都难得这样笑一次,或许会觉得安慰些吧!
“不说就不说,我自己找也找得到。”她生气了,扭头就要走人。
他迅速地出手从降下的车窗中拉住她。“别走,先上车。”
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你上车我就告诉你公司在哪里!”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呢!
“你保证?”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他看起来还没笑够的样子,她可不想再被笑一次!
“我保证。”他举起修长的手指起誓。
“好吧!”顺风车谁不想搭,这样可以免去她万一真的找不到还要搭计程车的风险。她上了车,乖乖地系了安全带,然后说:“在哪里?”她想就算他要载她去公司,她还是得有求知精神仔细地记着路,以免她明天又在同样的地方迷路。
车子的性能相当不错,安静地滑到车道上,车上甚至还有轻音乐飘动着。
“你真的想知道?”他的声音里还含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那当然。”她回答得可骄傲了。
“那好吧!”他清了清喉咙。“你刚刚站的地方就是公司楼下,下次不要再认错了。”
什么!
她呆滞两秒,随即怀疑地转头看他。他又开始笑了!
“骗人!”她嘟着嘴抗议。“那你干么不进去?你不是要顺便载我去公司?”
“我是会去公司,但不是现在。我约了客户去谈生意,该完了自然就要回公司,这样报告够详细了吗?”他转头注视着她两秒,这才将视线放回马路上。
“真的?”她往后贴靠在车窗上,仿佛他头上长角。“不可能的,那你叫我上车干么?”
“我是看你似乎对自己的迷路很不好意思,应该也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所以才叫你上车,没想到你倒挺自动的!”他瞄了一眼她绑得扎实的安全带,嘲讽的意味相当的明显。
这这人竟是这样的!
她的脸胀得像猪肝一样,困窘得不得了,这算是她最糗的迷路经验之一了!
惊诧间,他已经把车子开进五星级饭店的停车场了,随即长腿跨下车子,走进饭店里。
“喂,你等等啊!”她手忙脚乱地跟了上去。“你把我载来这里我更难回去了。”刚刚的路她都不认得,说起来也惭愧,虽然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台北人,但她对台北的马路可说是陌生得很,并不是她不跟它们培养感情啦,只不过她总是在用心记过后马上又把它们搞混,尤其是很多马路“长”得都那么相像,这实在不能怪她,不是吗?
“吃早餐吧!”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她这才发现他竟然把她带来吃早餐了。
“你真的要在这里谈生意?”那她实在不适合在场啊!
侍者已经过来倒饮料了,她还忙着跟人家说:“我没有要吃,你别倒我的。”
“两杯咖啡。”他不理会地迳自替她点了。“去拿东西时顺便帮我拿一盘。”他低头在自己的pda上点点画画,还顺便支使着她。
“哦!”她才应声就马上发现不对,但看他低头忙着,只好真的去替他拿早餐了。
自助式的早餐相当丰富,她忍不住盛了满满两大盘。
她自己住外面,对于吃一向很随便,有时候卯起来画画,一天吃不到一餐也是有的。她不像杨竟题那么好命,听说秧秧都会帮他准备吃的。
不过她也挺能随遇而安的,其实只要不是跟画画有关的事情,她都挺好打发的,随和的程度几乎已经到了随便的地步了!
结果她转身就忘记了跟他的争执,满满地装好了两大盘食物回到桌前。
他已经利用时间把公事浏览了一遍,等客户一到就可以讨论了。
“这个火腿好好吃哦!”埋头苦吃的她边说着边抬起头,发现那双眼竟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瞧,她不禁停下咀嚼,让那半片火腿吊在唇边。“你为什么这样看我?”“咻”地一声吸进剩余的火腿,脸微微地赧红了。
大约是她的吃相太惊人了!她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他的嘴边勾起了一抹疑似笑容的弧度。“你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的吗?”
“有吗?不是本来就该如此吗?”真奇怪,问这种怪问题!
他这次真的笑了。“你看什么事情都很有趣吗?否则怎能吸引你如此认真的去做呢?”就连吃饭都那么的认真,看她都比吃饭有趣!
“很多事情都很有趣啊,不是吗?”她不能理解他的问题。“就像你在做你喜欢的事情时,应该也会很开心啊!”“例如?”他看向她。
她发现他的动作跟表情真的不多,应该说都相当细微,他真是一个内敛的男人,或许是他不习惯表现自己的喜怒吧!
“例如”她沉吟着,对他的了解并不多,该怎么举例呢?“你生意做得好吗?”
他沉默了一下,大方地说:“是还不错。”老实说是很不错!以他二十八岁的年纪,在这行可以打出这样的名号,足以让很多人嫉妒的了。
“那么你在工作时,每次做完一个很棒的案子应该会很快乐啊,你工作时应该也很认真啊,这有那么难理解吗?”她歪着头想。
他淡淡地笑了,不知怎地,那笑却让她感觉到孤独与悲伤。
“那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些公式化的游戏,所有的东西只要你摸熟了游戏规则,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结果,没有快不快乐的问题。”旁人总说他的喜怒难测,其实该说是他常常忘记了喜怒的感觉,空无是他惯有的感觉。
看着他的眼神沉寂了下来,她眼底浮现一抹悲伤,为他那双冰眸底下的孤独而悲伤。那一潭深蓝色的水是那么的深不可测,几近于黑。
他是深蓝。
深蓝很像黑色,但远比黑色复杂,要把他看透必须对深蓝相当的有研究才行。
此刻她真想把这双眼画下来。
“我真想画你。”她真的说出这句话了。
没想到他只是笑笑。
“聂总经理,很抱歉我迟到了一下。”一个陌生的男音打断了两人间奇妙的氛围。
“你好,坐下来谈吧!”聂尹臧连站起来都不曾,只让出一个位子给刚抵达的这位先生。
褚颜被夹在两人之间动弹不得。
好在对方只在初时好奇地看她一眼,倒也没多说什么。
于是这两人就这样边吃早餐边谈公事,无聊的她只好埋头猛吃,待吃饱了就拿出笔来在餐巾纸上涂鸦。
她是挺会自得其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