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游苓书在他身旁的那个位子坐下来。
他微眯的眼睛是笑起来时最可爱的部分,说实在的,她完全无法将眼前这只可爱的大狗跟白雅起口中的大野狼联想在一起。
江定发现她手中拿了一束玛格丽特,所以指了指花,然后挑起一道眉。
游苓书随着他的手指望向自己手中的玛格丽特,继而将花递到他面前。"喜欢的话,送给你。"
江定老大不客气地收下了,努着嘴道:"你不像是会去花店买花的人。"
"唔,我确实不是。"
她说话还真够简洁了。江定道:"你不是在路边花店买的,那么,这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喽?"
他这是什么逻辑?游苓书感到莫名其妙。"我虽然不像是会去花店买花的人,但是这花是我在路边花店买的没错。"
"喔。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疑惑地看着江定,无法理解他不着边际的思考模武。
江定不厌其烦,道:"你不是会去花店买花的人,为什么又去花店买花?"
真像是绕口令两个大人为了一个买花的话题兜了一大圈,游苓书觉得自己颇蠢
"我在街上路过花店,喜欢就买了。"
江定点了点头,又换了话题:"你的话很少。"
"有吗?"如果他有机会看到她跟苏易范吵架的"热闹场面",恐怕就不会认为她话少了。
"听说寡言的人不怎么浪漫。"江定说。
"换言之,你是说你很罗曼蒂克?"游苓书这话分明拐着弯说他长舌。
但是江定没有半点被揶揄的反应,只是笑着比了比玛格丽特,"你看到它,有什么感觉?"
感觉?什么感觉?游苓书纳闷。
江定一笑。"你果然很不浪漫,连想都不愿意想一下。"
浪漫可以当饭吃吗?游苓书挑起一道不苟同的柳眉。
江定彷佛看穿她心中的想法。"浪漫这种东西啊,的确不可以当饭吃,但是适当的生活情趣也很重要,它有它存在的必要。"
这只价值观与她回异的拉不拉多呀
"你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游苓书决定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学生,乖乖地听课,乖乖地点头应好。
"你的包容力很强。"以一个"事业有成"的人来说,能够接纳各种不同想法的实在不多。"保持柔软的脑筋,会让你有进步的空间。"
"看不出你是个喜欢说教的人。"只是,她诧异自己竟没为此感到不悦。
"哈,我只是爱说话而已。哪,看看你想喝些什么吧!"江定拿出u,然后很热心地介绍道:"这家店的摩卡很受欢迎。要不,我喜欢他们的法式牛奶,很捧喔!"
"你在这里工作?"嗯不对,这句问话有语病。江定身为论德集团的受宠么子,应该没有必要在这里工作:再说,上回她看过他穿面包店的制服也许他只是在打零工而已。
"算,也不算。"江定微笑。他偶尔会来这里串门子,客人多的时候他也帮忙泡泡咖啡,顶多换来几顿免费的餐点,应该还购不上"工作"的条件。"不过你尽管放心,他们的东西都是一流的,如果不满意,就叫老板来向你赔罪。"
"你这是慷他人之慨,占别人的便宜吧?"
"偶尔我占占他的便宜,下次换他来占我的便宜,礼尚往来喽!"江定大言不惭地说。
游苓书含笑低头看了看u,招来店员点了一杯拿铁。
江定挑起眉。"不多点一些东西吗?巧克力甜甜圈、牛奶泡芙都很好吃,我叫老板请客。'
'不要吧?要是为了甜甜圈和泡芙导致你们的友情破裂,那我岂不是太罪过了?'何况她又不想吃。
'哦?你也会开玩笑嘛!'江定忽然亮起来的眼神彷佛发现新大陆。
'喔,是呀,或许我的幽默感尚未完全丧失吧。'游苓书淡淡地自嘲。
江定发觉自己不喜欢她无奈的笑容。'哪哪哪,我觉得呢,好心情还有幽默感,都是要靠你自己维持的。'
'是吗?'只可惜她的环境让她无法维持好心情和幽默感。
'当然是喽!'游苓书明明小他四岁,可是想法却一点也不年轻。
这时店员将咖啡送了上来,她端起精致的瓷杯,很斯文地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浅浅地啜一口拿铁咖啡。
'味道很好。'游苓书发表心得。
江定佩服她以那一口比小猫喝水还少量的咖啡能尝出味道来。
游苓书搁下浅尝一口的咖啡,望着江定,微叹。'跟你聊天很轻松。'
'你是需要放轻松一点了,我这个出名的花花公子看来还有点用处。'
花花公子?他?虽然说江定的个性确实很讨喜、总是挂着笑容的端正脸庞看起来应该会很迷人,但她却不认为这只可爱又潇洒的狗会喜欢在红尘里打滚。
正想着,游苓书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她摸出来一看,正是她的苏大特肋,这个不幸的来电显示让她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
'我是游苓书。'她放低声音说话。
'你在哪里?'那端的苏易范劈头就一连串的命令:'两个小时后有线上会议,我知道你不在家,把你现在的所在地告诉我,我去载你回公司。'
沉重的心情在苏易范的强硬话语下变得恶劣,游苓书按着眉心。'我知道公司怎么走,不劳你特地跑一趟,苏特助!'
苏易范则坚持己见:'别闹孩子脾气了,这次的会议很重要,你人在哪里?'
懒得跟他争辩,游苓书不是很情愿地将自己所在地说了。
接着苏易范道:'很近,十分钟后,我就到。'
游苓书收线后,江定问道:'你要工作?现在?'
'销假上班是总经理的家常便饭。'
'哦,我明白了。'江定手指比向她,又比向自己,'赚很多钱却经驰得快死掉,有很多自由但老是饿得快死掉,你和我分别是前后者。'
'也许后者比较好吧?'游苓书喃喃道。
'喂喂,这种的想法挺危险的。'江定说得随意,但也有一部分是认真的:'哥哥我是练过的,小朋友可不能学,那会饿死人的。'
'我不是没饿过。'游苓书端起瓷杯闻着浓浓的咖啡香。
十七岁那一年,她跟着父母到北京出差,却在某个偏僻的巷子被绑架,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越南,而且她至今还不知道是谁绑架了她。
总之,那时她虽然马上策划逃脱计画,可是直到等到好时机时已经是整整两个星期以后的事。
逃脱成功的她没有护照、求助无门,甚至没有半毛钱,她以两个星期学来的越南话知道自己在哪里,并且在一些乡下人的帮助下,有一顿没一顿的捱过了两个月,才顺利走进大使馆,联络到台湾忧心如焚的亲人。
很奇怪,别人饿过之后好像都会特别怕饿怕穷,但是当她确确实实地历经一次苦难之后,却反而了解一无所有的恐惧其实是可以克服的?
不想打断她的沉思,但江定还是不得不开口道:'亲爱的游小姐,不介意我打搅你一下吧?'
游苓书回神后看向他,以眼神表示疑惑。
江定还笑嘻嘻的,'门口有个面色不善的大哥,恶狠狠的瞪着我看,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她慢慢回头去看,果然是苏易范站在那里。
'看来,他连最后五分钟的假期都不愿留给我。'游苓书摇头。
她结了帐,江定却说要送她到门口。
到门口时,苏易范一脸严肃的瞪着江定不放。
但江定偏偏皮皮地勾着游苓书肩膀道:'哪,我现在教你一招。谁让你无法维持好心情,你可以大声告诉他:大哥,我有权利维护我的稳定情绪!或者是:我看到你就像要心脏病发,只要你滚远一点,我就会很安全。'
游苓书差点笑出来,但是苏易范抢在她出声前怒斥:'江少爷,请你不要带坏我们的总经理!'并且伸手将江定的手臂拉开。
'哇哇,糟糕!原来这位大哥认识我啊?'江定夸张地露出惊骇表情。
'别闹了。'游苓书抬时顶了他腰眼一下,怕一会儿苏易范被江定闹到抓狂起来,会很失观远的面子。
'喔,知道了。'江定伸了伸舌,一副轻浮的样子。
两个小儿女状似亲密的模样,让苏易范感到无比刺眼。
游苓书怎么会和江定一起喝咖啡?他们怎么认识的?
要他相信江定不是别有居心,除非明天太阳打从西边升起!
但是苏易范看着眼前的游苓书,却看不出她有半点异样。
'苏大哥'游苓书的眉头逐渐靠拢,'请问你究竟在看什么?'
'没什么。'苏易范酷酷地别开目光。
没什么才有鬼哩!游苓书在心里吐槽。
'我说你们两个啊,难得来清静些的地方用餐,能不能少吵几句?'游广基虽然贵为大家长兼董事长,但还是拿这对冤家没办法。
'董'
'爷爷!'游苓书对爷爷甜甜一笑,正好打断苏易范的话头,'苏大哥向来对我很照顾,大小事都不跟我计较,你说,我们俩会吵架吗?'
'你这小表头,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底。'游广基微笑过后就不多提了,他疼孙女的程度,商界里大概只比论德的江宏达疼江定轻微上那么一丁点。
三人走出这间欧式风格、老旧的砖墙爬满藤蔓的餐厅,外头正飘落乘着微风的细细雨丝。
这里是闹烘烘的市区里,某一条奇特的小街。这条街卓然独立在城市里,拥有古朴却韵味十足的各式建筑,也有着难得的树木环抱,车子开不进来,也让这里的环境清幽许多。
事实上,即使这条街就在都市里,依然没有几个上班族会在工作天来这里用餐,一顿要花上两个半小时的午餐,只有高级主管中的高级主管才有资格享受。
苏易范撑开伞帮董事长遮雨,配合着董事长的步伐向前走去。
约莫走出十多步,游广基没见到孙女跟上,才回头探看。
'苓苓,怎么啦?'
游苓书将目光自远方某个点收回来,朝爷爷露出笑容,带着撒娇的语调道:'爷爷,我在这里散散步,之后再回公司,好不好?'
游广基抬眼望了望这条小街,心想是孙女平日辛劳,想在安静的地方待一阵子,于是很体谅地说道:'想留下就留下吧,记得赶上下午的会议就是了。'
'我知道了。'游苓书挥手送别心平气和的爷爷与一张臭脸的苏易范。
直到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游苓书才转身面向街旁以红砖堆砌起来、彷佛历经风霜的一栋屋子。
二楼处的木制窗台,江定正笑咪咪地趴在那里看着她。
'喂你这个坏小孩,学会说谎了!'
游苓书浅浅一笑,'这就得看是谁指使的喽。'
江定含笑对她招了招手。'进来吧。'
一边听着小雨打在伞上细微的声音,游苓书走进了这间名为'夏天的香草'的红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