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岳妗粼问了关靳封那个“你真的是我师兄吗?”的问题后,他两人间的相处气氛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情况。
他常常望着她,看着、看着,就呆掉了。
当她将他唤回神,他总是唉声又叹气,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去打点两人接下来的行程。
他恢复了原本对待她的态度,温柔与严肃并重。
但偶尔,他会不经意地对她体贴,比如:知道她怕热,晚上一热就睡不着,他会不惜花费钜资去买一块冰,放在她床下,保她一夜好眠。
再比如:成天将脸包起来真的很闷,可长成这样一副倾城倾国貌,再不知小心防范,招来麻烦,那真是自寻死路。
为了怕她闷,他买来一辆又高又大的马车,拆去顶盖,让她坐在里头,没包脸也不怕被人瞧见,又可仰望蓝天白云、享受清风拂面,着实快意。
她一辈子没有被如此疼惜过,他的体贴真是甜进了她的心坎里。
他为何要待她这么好?是因为喜欢她吗?有时,她忍不住会如此猜。
可是他从没有表示,而她,毫无经验,也不知如何回应,遂让沉默成了两人之间最常驻足的角色。
今天,又是相对无言的一日,她莫名地感到焦躁。他干么不把话说清楚?这样暧暧昧昧,很烦耶!
“停车。”落日余晖中,她终于受不了地大喊。
“喝!”驾驶座上,关靳封紧拉缰绳。
马车在一阵颠簸后停妥,他忙不迭钻进车厢内探望她。“怎么了?突然叫停车,不舒服吗?”
她含瞠带怨地睨他一眼。
他浑身一颤。她几时学会这样媚人的眼神,险些将他一缕神魂活生生勾出体外。
“我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瞄一眼外头,林荫蔽天,看来他们正走在某处乡间小道上,四周当无人烟才是。因此便大胆地开门下车。
“妗粼,你要去哪里?”他急追在她身后。
“找点水洗脸。”她兀自走得飞快。
“忍一下吧!再赶半个时辰就可到达梁家庄,咱们可以在那里找到客栈住宿,届时我再打水给你洗睑,然后”
“我现在就要洗。”开口截断他的话,她难得骄纵。
她怎么突然变了?他纳闷。“妗粼,别任性,我们还要赶路呢!”
她回眸,又是那哀伤深沉的一眼。
他二度呆到九重天去了。
直看着她走了老远,找到一条清澈小溪,然后
“啊!”她惊叫。
“妗粼!”他吓一大跳,身如苍鹰扑兔掠向她。
“你不准过来!”她莫名转头对他大喊。
但怎么来得及?他的轻功比闪电还快,转眼到了溪边,也瞥到了她惊叫的原因。
溪里,已经有位姑娘在沐浴。她看起来才刚下水,衣衫尚未脱尽,但半遮半裸的模样却更吸引人。
“师兄还不快快离开。”岳妗粼突然一股无名火烧得旺盛。
“啊!是。”关靳封猛然回神,匆忙避嫌去了。
岳妗粼望着那姑娘。她圆睁着双眼,看来是吓呆了。
“那个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洗澡,所以对不起喔!”虽然仍感火大,她还是自觉理屈的道歉。
那姑娘似乎直到此刻才注意到岳妗粼及她出尘不凡的美貌,一时看得痴痴然。
岳妗粼直觉她呆得有些恐怖,心生惧意,遂缓缓小步后退着。“我和师兄都不是故意看你洗澡的,你千万千万别放在心上。”话说完,人也跑了三尺远。
那姑娘还是看着岳妗粼发呆。
岳妗粼更感毛骨悚然,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后,转身往马车方向疾奔,及至见着关靳封,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师兄快快,我们快走。”人也忙不迭地钻进车里。
“可是”他们这样看了人家姑娘就跑,不大好吧?
她更觉愠恼。“师兄可是舍不得出水芙蓉,想再多看两眼?”
“你说到哪儿去了?”他只是想道歉。
“总之,我不管,你快上车,咱们马上就走。”怒火烧得她眼眶红通通,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是不想关靳封看其它女人,尤其还是这样流连不舍的表情,更教人火大。
“姑娘、姑娘”一个清脆的娇唤声远远传来。
岳妗粼脸都白了。莫非刚才那女子不甘心平白被看,因此追过来想要关靳封负责?
照礼法来说,他瞧了人家姑娘的身子,是必须娶对方以示负责的,可她怎能答应?
想也不想,她跳下马车挡在他身前,待那姑娘现了身,她随即开口。“我师兄不可能娶你的,你死心吧!”
那话儿一落,不只对方姑娘呆掉,连关靳封都傻了。
“妗粼?”他暗地拉了拉她的衣袖。“你在胡说什么?无缘无故,我干么娶那位小姑娘?”
“谁教你要看了人家?”岳妗粼气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师兄最讨厌了,一会儿对人好、一会儿又冷淡得要命,如今还偷看别的姑娘洗澡,人家都追上门要求负责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真是冤枉啊!“我几时偷看姑娘洗澡了?”就算是刚刚不小心瞄到的那一眼,也只到对方颈子部分。他可是很正人君子的,一察觉事情不对,马上停住视线不敢乱来。
“可现在人家都追来了,你想怎么解决?”
“你要我解决什么?”一个半大不小的十来岁娃娃,就算他想娶,人家也不肯吧?
“当然是师兄与那位姑娘间的关系。”
“我与她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甚至连认识都谈不上,有啥好解决的?”关靳封觉得头好痛,岳妗粼平常没这么“番”的,怎地今天完全变了个样子?
“你说是这么说,问题是,她若去告官,说你轻薄未遂;官爷判你娶人负责,你要怎么办?”
全部都是假设和推论,要他怎么回答?而且她想得也太远、太歪了吧?
“我行得正、坐得直,哪个官爷敢判我?还有,那位姑娘追过来的用意咱们谁也不晓得,你又知道她是要我娶她了?”未雨绸缪是好事,可杞人忧天就叫自找苦吃了。
这会儿,两个人、四只眼才注意到一边怯怯而笑的小姑娘,一张脸羞赧兴奋,却没有半丝想要逼人负责的愤怒。
岳妗粼疑惑了。“姑娘,不知道你追着我们过来,是何目的?”问话的同时,不忘先将麻烦撇清。“但我先告诉你,我师兄是个君子,绝不会偷看你,你休想赖上他。”
“你误会了。”小姑娘害羞地笑了下。“我叫丁小翠,已经成过亲了。”两句话化成一阵晴天霹雳,轰得关靳封与岳妗粼两人呆若木鸡。
原来人家早成亲了,天啊一番互相介绍后,关靳封与岳妗粼才知丁小翠乃梁家庄一佃农之女,成亲半年,如今已有三个月身孕;而她今年十四岁。
“你比妗粼还小一岁?”关靳封不敢相信,这半大女娃儿居然已经快做娘了。“怎么这么小就成亲了?”是听过女子及笄已可成亲;但他瞧京城很多千金小姐都十八、九,甚至二十才出阁,江湖侠女成亲的年纪又更大了,没料到在村庄里完全不同。
“是啊!”丁小翠青春的面庞上还留着几分稚气。“我是因为娘亲早亡,没人作主,才拖到十四岁成亲,已经算大了,庄里更多十二、三岁就嫁人的。”
“十二、三岁,那还只是个娃儿啊!”他呆滞。“女孩要真正长大,至少要十八吧!”
“十八岁已经是老姑娘,没人要啦!”丁小翠说。
必靳封觉得好象看到老虎飞上天。
“这位大哥,你家娘子不是也很年轻吗?”无比留恋的语气是冲着岳妗粼来的。丁小翠追过来本就不是为了关靳封,是被岳妗粼所吸引,以为看见了仙女,又捡到一方她遗落的手巾,这才急巴巴地送过来。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尴尬解释的是岳妗粼,她又把脸遮起来了。“关大哥是我师兄,他教我武功。”
丁小翠陶醉的眼神直盯着她转。“原来仙子姐姐和这位大哥是师兄妹。”
“仙子姐姐?”这是在指她吗?岳妗粼疑惑。
“我从来没见过比仙子姐姐更美的女子。”丁小翠的眼神更显热切。“姐姐,你可不可以把帽子脱下,让我再看你一眼?”
“啊!”她不大喜欢让人瞧见这张丹葯制成的脸孔,当然,关靳封是例外。每每,他望着她,眼底翻滚着热切,她都会心跳加速、面河邡赤。
可面对丁小翠单纯的崇拜,她实在很难拒绝。
幸好关靳封为她解围。“丁小妹子,不好意思,我们师门有一条规定,未出嫁的姑娘必须蒙面,除了她未来的夫君,谁也不能瞧见她的真面目,所以,妗粼不能在你面前脱下帽子。”
“这么说来,关大哥就是仙子姐姐未来的夫婿喽?不然,她怎能在你面前显露容貌?但这样也不对啊!”丁小翠一脸迷惑。“刚才,仙子姐姐明明说,你们不是夫妻关系。”
“不是夫妻关系,当然就是未婚夫妻啦!”关靳封随口乱掰。
岳妗粼帽子底下一张脸全红了。与他结成夫妻,她没想过,可听别人讨论,心头却有一股甜蜜蜜的滋味。
必靳封英俊又有本事,最重要的是,他很疼她,呵护照顾、无微不至。
而且,他没有一般男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只要是她想学的,他又懂,就一定会教她。
她学得好,他还会赞美她呢!
以前娘亲就跟她说过:“绝对不要嫁一个看不起你的男人。因为,他若看不起你,就不会尊重你,只会拿你当一个没有心的东西看,伤了你也不在意;只道,已让你吃好、穿好的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殊不知,一个女人要的不只是衣食无忧,心灵上的快活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她娘亲改嫁岳老爹,尽管衣食不够丰美,却甘之如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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