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目前的生涯规划中她很快地翻阅前面已经看过的剪报，发现他的感情生活对外界而言是一片空白。

    看完关于卫昊飞的一切报导后，她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家伙是个可怕的工作狂。

    桌前的咖啡从滚烫变成微凉，她都没有喝上一口。

    直到九点钟，其它同事们纷纷前来上班，她才将剪报收起来，拿起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完。

    稍微收拾桌面之后，她从座位后方的铁柜拿出另外两宗快完成的案件。

    她要尽快把这两件案子结束掉，然后集中火力应付太平洋电通，非要让卫昊飞对她心服口服不可。

    隔天下午，季缦翎提着一只驼色的小羊皮公文包，坐上出租车，前往新瑞电子公司。

    她已经将新瑞公司传真给她的资料消化完毕，加上自己搜集来的剪报，使她对于新瑞电子和太平洋电通之间的协议与纠纷约略有个轮廓。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有些细节需要当面询问清楚。她不想太轻率地提起诉讼，以免弄巧成拙。

    于是她打电话跟卫昊飞说明情形，并与他的秘书约好今天下午前去拜访。

    下车之后，她凭着记忆直接往卫昊飞的办公室走去，对他办公室外的秘书小姐表明身分。

    秘书小姐带她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敲敲门。

    “请进。”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季缦翎跟在秘书身后进入办公室。

    “卫先生，季律师到了。”秘书小姐说道。

    正伏案写字的卫昊飞停笔抬头，对秘书说道：“好，没事了，谢谢你。”

    等秘书走出办公室之后，他又拿起笔，低头继续完成刚才没写完的东西。约莫有一分钟的时间，办公室一片寂静，季缦翎就像个傻子般站在原地。

    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哪有人就这样把访客晾在一旁罚站的？还是他在给她下马威？

    正当她的秀眉开始蹙起，脾气已经到达她忍耐的限度时，卫昊飞终于把笔放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季小姐，请坐。”他指指沙发，脸上没有什么笑容。

    “谢谢。”她带着她最有礼貌的微笑说道。“我很庆幸您还注意到我在这里。”

    卫昊飞闻言，往季缦拥望去，黑眸中闪过一丝有趣。

    原来她是朵带刺的玫瑰；甜美但也扎人。

    他注意到她今天的打扮，比起上一回显得更为专业。

    她波浪般的秀发在脑后松松地绾成一个发髻，身上穿着一袭深蓝色的西装外套与及膝短裙，内搭一件缎面的白衬衫，颈间系着一条粉蓝色丝巾。

    如此的打扮使她看起来专业清新，也得体地衬托出她傲人的姣好身材。

    “我刚才急着拟一篇后天要用的演讲稿，我的习惯就是这样，喜欢把事情做到一个段落才停下，不是故意怠慢，希望你别介意。”他淡淡地解释道。

    虽然他不信任女人的能力，但也不会故意对女性无礼。

    对他而言，这大概已经算是道歉了吧？季缦翎心想。算了！好女不跟男斗，她季缦翎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于是，她浅笑道：“没关系，我自己工作起来也是如此。”

    卫昊飞挑起一道眉，没有说话。

    季缦翎见他没有接话，便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个资料夹，说道：“卫先生，如同我在电话中跟您提到的，我已经看完贵公司传来的所有资料，但是有些地方我需要厘清。”

    “请说。”卫昊飞在与季缦翎相邻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凑过去看她摊在茶几上的文件。

    他注意到她在那一叠文件中做了好些个记号，最靠近他的那一张纸，竟然还是新瑞电子与太平洋电通从开始讨论合作一直到现在的时间表和关系图。

    不难想象，她对这个案子做足了功课。

    “首先，我想请您看看这张图表对不对，有没有什么漏掉或错误的地方。”季缦翎指着他面前的那张关系图说道。那张图，可是她好不容易整合所有资料画出来的心血。

    卫昊飞拿起那张图表，很认真地看了一遍，才将图表放回茶几上，说道：“非常正确。”

    “太好了，接下来我想跟您讨论一下你们与太平洋电通所订立的契约。”季缦翎将桌上装订好的一叠纸张拿起来，往后翻到她有做记号的一页。

    “季小姐，我想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们跟太平洋电通还没有正式签订这份契约。”卫昊飞说道。

    “没签订？那么这个是”季缦翎惊讶地停下。

    “这只是我们跟对方共同拟定的草约，本来预计在这个月初签订，可是后来他们就片面停止合作。”卫昊飞回答。

    “原来如此。”季缦翎点点头，唇边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诡异的笑。

    眼尖的卫昊飞马上注意到她的异样，开口问道：“季小姐，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不！没什么！”季缦翎尴尬地咽下笑意，眼神定在那份契约上，没有去看他。

    罢才她实在是忍不住，想到卫昊飞这个强势的男人，竟然让一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逼得要告上法院，她就忍不住想笑。

    对卫昊飞而言，受到女人操控的感觉，大概比金钱上的损失还难以忍受吧？

    “来，我们继续！即使这份契约没有正式签订，也没有关系。因为你们公司因为这个合作案已经投下大笔资金，依法照样可以向他们求偿。”季缦翎说道，声音中已经听不出任何笑意。“我比较想问的是，您希望他们赔钱，还是继续履行跟你们的合作案？”

    “哪一种比较容易赢？”他问。

    如果太平洋电通愿意继续执行合作案，当然是最理想，损失也最低。因为即使要对方赔钱，有些看不见的损失很难计算。

    不过，他现在是以胜诉为最重要的考量。

    “当然是叫他们赔钱比较容易，因为这份草约上头已经有类似的约定，你看！”她修长的手指轻点契约上她用萤光笔做的记号。“不过，要求他们继续履约也不见得会输。”

    卫昊飞侧身靠向季缦翎，低头看她指出的那一条约定。

    一股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花香味窜入他的鼻端，卫昊飞刻意地忽略它。

    当他专心阅读契约上的文字时，季缦翎不经意地瞥他－眼，才发觉他们两人靠得很近，近到她可以看见他眼角浅浅的细纹。

    他额前的一绺黑发掉落下来。

    直觉地，季缦翎竟生出一股想替他将头发拨上去的冲动，而这个念头让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季缦翎，你疯了吗？她在心中暗自责怪自己。她从不跟客户调情，更别提是像卫昊飞这么难相处的人。

    “季小姐？”他低沉的声音拉回她的心思。

    “什么事？”她面带微笑，尽量掩饰刚才的失神。

    卫昊飞即使注意到她刚才的不专心，也没有表现出来，神色如常地问道：“如果我们主张他们赔钱，是不是一定会赢？”

    “基本上是的。如果我们遇上的是一个公正的法官的话。”她肯定地说道。

    没有哪个律师可以在街未判决之前跟客户打包票会赢，法官的心态跟感觉也是胜败诉很重要的因素。

    “好，那我们就要他们赔钱。”卫昊飞决定道。

    季缦翎点点头，接着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并且不时在纸张上做笔记，让手中掌握的资料更充实完整。

    半小时之后，她从沙发上站起，向卫昊飞伸出手。“卫先生，谢谢你拨出时间回答我的问题，等我写好起诉状之后，我会传真一份给您过目。”

    卫昊飞握住她的手，短暂而有力地摇晃一下。“季小姐，那就麻烦你费心。”

    他送她到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拉开门时，门突然被打开。

    一名年轻男子冒失地走进来，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季缦翎。

    “对不起！对不起！”那名男子连忙止步，迭声抱歉。

    “没关系。”季缦翎回答，纳闷这个男人是何许人物，怎么可以不经通报就直闯卫昊飞的办公室？

    “昊云，以后请你敲门好吗？”卫昊飞无奈地说道。

    “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卫昊云抱歉地笑笑，对卫昊飞说道。然后，他又转向季缦拥，冲着她一笑。“你好。”

    “你好。”季缦翎客气地响应道。原来是他弟弟，难怪可以直接走进他办公室。

    她很快地打量一下卫昊云，他们兄弟俩长相颇为神似，同样拥有一张俊挺的脸庞，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卫昊云给人一种舒服的亲切感，很容易相处的样子。

    “两位，不打搅你们了，我先离开了。”季缦翎开口说道。

    “季小姐，不送了。”卫昊飞说道。

    等季缦翎离开之后，卫昊云才说：“哥，那个美女是谁啊？”

    “她是我的委任律师。”卫昊飞说。“你今天怎么舍得从研究室出来？不是要赶论文？”

    他们兄弟俩相差五岁，卫昊云对做生意没兴趣，反而对化工之类的东西情有独钟，现在已经念到知名大学的化工系博士班，预定明年毕业。

    “我想出来透透气，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所以就找上你这里了。”卫昊云说道，然后话题又转到季缦翎身上。“你上哪里找到那么美丽的律师？而且，你不是觉得女人成不了大事？”知兄莫若弟，他太了解老哥的古板想法。

    “是李律师介绍的，碍于情面，就让她试试。”卫昊飞耸耸肩。“刚刚跟她谈了一会儿，似乎还不错。”

    经过刚才的会谈，他必须承认她不是个没大脑的花瓶。她能在短短两天之内分析出新瑞电子跟太平洋电通的关系，而且还做出完善的列表，的确是有她的一套。

    “连你都说她不错，那她肯定是很优秀了！”卫昊云可从没听过哥哥称赞哪个女人的能力。他眨眨眼，语带调侃地说：“哥，既然那位季小姐集美丽与智能于一身，那你会不会心动啊？”

    “你想到哪里去！”卫昊飞给弟弟一个白眼。“走！我请你去吃东西，封住你的口，省得你胡说八道。”

    卫昊飞拉着笑个下停的卫昊云出门时，突然想起方才靠近她看契约时，从她身上闻到那股若隐若现的香水味。

    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女性的香水味道。

    但是他可以确定，只要再让他闻到那个香味，他可以明确地认出那个味道。

    是什么原因呢？他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