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的,伊里并没有尽忠职守。
怜儿越想越气,马上召来两位士兵陪着她,以备不时之须,然后开始找管家,最后终于在厨房找到了他。
伊里见女主人手执帐簿往他走来时,不禁大为吃惊。“这么快就要还我了,夫人?”
“伊里先生,”她面无表情的问:“你所记载的新购进的马在那里啊?”
“马?”他皱着眉头问:“什么马?”
“马,”她扬高声音说:“你不是曾买进一打的骏马?”
“日理万机,差人去买的也不只是马,夫人,你认为有”
“是吗?那我们就不谈马,谈谈你帮我的丈夫买给瑷媚夫人的廉价珠宝好了。”
“夫人,拜托,”伊里认真辩解道:“我从来没有帮夫人们买过什么珠宝,雷夫大人也没有叫我去买啊,他认为哪一项帐目有问题?要你来问”
“家用的钱你通常都摆在哪里?伊里先生。”
他锁紧眉头道:“某间贮藏室里有个保险箱。”
“需要之时,再由我丈夫补足款项?”
“用不着那么麻烦,他每次都留下一笔”
“多少?”
“夫人?”
“我问你他给你多少家用来维持这里?”
“几百块。”他不安的回答。
“到底几百块?”怜儿轻声的问。
“我不”
“到底多少?”
伊里回头看看厨子和他的助理们想寻求支持,但他们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好奇,谁有能力帮他啊?“一千一百到一千两百块之间吧,”最后他不得不说:“我不记得了,但夫人,你何必伤这个神呢?除非你想买什么,那我很乐于”
“我相信,”她冷冷的说:“你用剩下的钱,应该还在保险箱里罗。”
“当然,夫人。”
“就是上面记载用剩的?”她扬了扬手中的本子。
“是的。”
“这么说你应该不会反对在你离开坎普墩之前,让我们搜搜你的房间罗?”
伊里至此才方寸大乱。“夫人?你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吗?我想你清楚得很,”她一字一句清楚的回答道:“因为我丈夫是一个惯于长年征战在外的人,所以你就肆无忌惮的在暗中搞鬼,并且认定他看不出来,可惜我和他完全不同,在嫁过来之前,我已亲身理了好几年的家务,连帐簿都是自己记的,管理这样一个家需要用多少钱,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见他瞪大眼睛,她不禁露出微笑道:“你终于明白了,伊里先生。”
他握紧双手道:“你没有任何证据,夫人,坎普墩不是宝狮庄,你不能以那里的情况来衡量这里,所以你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我有罪。”
“我对你已经失去耐性了,如果我丈夫不是卧病在床,我一定让他亲自来料理你,”怜儿生气地说:“你说我没有证据?”她转过身去问厨子:“上面说你上周一共买进了二十五块的东西,有没有这回事?约翰。”
“夫人,没有!”厨子大喊道:“甚至没花到十块钱。”
怜儿这才把眼光再调回到脸色已气得发青的管家身上。“怎么样啊?伊里先生?”
“你无权过问我的帐目,怜儿夫人,我会跟你的丈夫说”
“不,你不会,因为我不会给你机会!”她退后一步,叫两名士兵向前。“带伊里先生到他房里去,如果搜得出他偷去的钱来,那他就可以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去,如果找不到钱呢,”她再度狠狠的盯住避家看。“那你自然可以当面跟我丈夫说个清楚。”
怜儿快步走回大厅去,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或者是做错了,该找尹维或索勃来接手吗?
幸好事情很快就结束了,士兵回来报告说管家趁他们在搜房间时逃掉,他们也只搜出五十块。上千元只剩五十块?这下可好,不必担心伊里将事情闹大,但教她怎么去跟雷夫说呢?
雷夫在打开衣橱时呻吟一声,他知道索勃一再警告他别起床是对的,他的伤口刚缝好不久,身子也弱,根本就不该起来的。
但雷夫实在忍不住了,自从知道伤他的人不是怜儿,而且她还帮他疗伤之后,他就一直想为自己的行为做点补偿,在她刚帮自己取下鲁普之后,他就马上不信任她,这种行为有多伤她的心啊?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想该送她一份什么样的特别礼物,不能让她产生他是在收买原谅的感觉,而是要给她一份她会珍藏的可爱礼物。送什么好呢?他根本不了解她的喜好,甚至不知道她有些什么,为了一探究竟,只好捺着性子等索勃离开,自己才到待客堂来看看妻子的橱子里有些什么。
看见她的珠宝盒竟那么小时,身为丈夫的他不禁有满怀的歉疚感。橱中一共有两个盒子,一个是象牙制的,另一个则是更小的木头盒子,里面只放着两根银匙。
盒子下头是两条皮带,一条饰以珠宝,另一条则以金饰打造,象牙盒子中有三个手镯,两个银发夹,一个金扣和一条属于上等货品的项链,金链上有六颗宝石,正中则是一个金十宇架。
对于一个这么美的女孩来说,她的珠宝首饰实在是太少了,但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送走,有谁会想为了赢得她眼中的光彩而送她礼物呢?雷夫对那个严重伤害过怜儿的男人不禁自然浮现一股恨意。
门轻轻被推开,站在门边的是怜儿,而怜儿也马上看到打开橱子站在那里面河邡赤,无力为自己辩解的雷夫。
因为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所以雷夫也只好红着脸,自己乖乖的回床上去。
怜儿跟着他走进卧室,沈默的场面一迳僵持着,直到她开口说话。“你是在找葯箱吗?问索勃就知道我摆在壁炉旁,不是放在衣橱里。”
雷夫叹了口气道:“他说了。”
“可是你最好不要冒险为自己换葯,要换葯可以让我来啊,我很乐于帮忙你。”
“是吗?”
怜儿差点禁不住他突然变得温柔的口气和态度。“你应该等我来的。”
“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甚至没有把握你一定会来啊。”
怜儿这才正视他的眼眸,她知道他尚不清楚管家的事,那是什么事令他烦心呢?“我为什么会不来?大人,只要是你要求的事,谁敢不从?”
“但你向来是为所欲为的。”
两人又在各持己见了,这明明是他们最想痹篇的话题啊。“我本来是不喜欢被任何人指挥,受任何人约束的,但既然已身为你的妻子,我也只好听你的话,不过我的思想和感情仍不在此列。”
雷夫闻言差一点就笑出来,他当然控制不了她的思想和感情,事实上,他向来就不赞成操纵别人的思想、行为,自己想做的,不过是想改变她对他的看法而已。“就算你不愿为我疗伤,怜儿,我也能谅解。”
他用的是谦逊的口气吗?怜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遗传给我的医学天分若不用,跟本来就没有又有什么两样?好了,你愿意让我帮你止血了吗?”
他点点头,怜儿欣然拉开被单,为能运用医术而再度对上苍的恩赐心存感激。
“从帮助别人的过程中,你常能找到快乐?”雷夫突然冒出个问题。
“是的。”
雷夫闻言不禁叹了口气,他误会了,诚如索勃所说的,乐于助人是她的天性,自己一点儿也不特别。
“怎么啦,大人?”
“没什么,”他说:“我只是想起当初自己宁可找草葯医师而不找你的态度,八成伤了你的心。”
“不是伤心,”她马上反驳道:“只是气你的愚蠢,因为我知道阿图根本是个郎中,但后来想想你当时身子弱,脑子自然不清楚,怎么能怪你呢?”
“何必帮我找藉口?”
她摇头道:“因为如果你头脑清醒,应该会下令用烙铁烙我,怎么可能只叫人守住门口而已?”
“用烙铁烙你!”他皱起眉头“我才不会你是我的妻子啊。”
“重点不在这,”她生气的说:“重点是有人想杀你,应该把这个人捉起来处以极刑,如果想杀你的人是我,我想待遇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雷夫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承认当我被箭射中,又看见那个人往宝狮庄的方向逃逸时,真的曾想过凶手是你,我虽然不愿相信你真的有置我于死地的念头,但是证诸以往你的行为对不起,怜儿。”
为什么她不敢看他呢?连怜儿自己也不懂,她把绷带扎好,再拿出一个蓝色小瓶说:“你愿意喝下这瓶止痛葯吗?”
雷夫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敢看他,甚至一副不安的模样。“不!”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么说你仍在怀疑我罗?”她轻声问道。
“我可没说。”
“但是你拒绝服葯,你怕我会毒死你吗?”
“该死的!拿来给我,”他一把抢过瓶子咽下葯水。“好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为什么不肯原谅我了吧?”
“我没有不原谅你啊,”她望着他说:“相反的,我还希望你会原谅我”
“不必说了,”他突然打断她“我不想听你做任何告解。”
“但我是要跟你说有关”
“我不要听!”
怜儿挺直身子道:“你要让我饱受等待别人来向你报告的牵挂之苦?不,大人,我宁可现在就亲自跟你说,我赶走了你的管家,并且自认没有做错事。”
话一说完,她就等着他大发雷霆,想不到他只问了一句:“就这样?”怜儿只好说是。“你要我怎么办?怜儿。”
“你可以好好发一场脾气,就算吼我一顿也不会危及伤口。”
“不如你先说说为什么解雇他?”他面带笑容问道。
“因为我发现他偷钱!偷了好几百块。”
“你是怎么发现的?”
她把查帐的事讲了一遍。“只可惜让他带着你的钱逃掉了,都怪我处理不当。”
“怜儿,你怎么知道他偷了我的钱?你怎么知道我给的钱太多?”
“我”她低下头去“我是宝狮庄的管家,所以知道多大的房子用多少钱就够。”
雷夫摇着头想:她既然自任管家,为什么又硬是不肯管理坎普墩的家务。“管理财务显然非我所长,这次我真的是被管家骗了。”
“我发誓帐簿我真的看了,而且”
“我没有怀疑你啊,怜儿,但这么一来我就没有管家了,尹维在这方面的知识几乎和我一样贫乏。”
“说得也是。”
“那你有什么建议,人是你辞退的,你心目中有理想的接任人选吗?”
“想不出来。”
“我心目中倒有一个,不如就由你自己来接任吧?”
“我?”
“对啊,你有能力,是不是?”
“是,当然有。”她拿起葯箱藉转身的动作掩饰脸上的喜悦之情,他一定以为这就是在惩罚她吧,其实她再乐意不过,若不是怕被他一口回绝,她早就想毛遂自荐了,毕竟在这之前,他都不肯让她碰坎普墩的家务。
控制表情后,她才转过身来说:“如果你没事要我帮忙,那我这就下楼去叫他们送晚餐上来。”
“你会陪我一起吃吗?”止痛剂显然已开始发挥效用,因为他的声音中有着浓厚的睡意。
“你希望的话,我就陪你吃。”
“好,怜儿,这几天你都睡在哪?”
“我我搬到佣人房对面的一个小房间去睡。”
“搬回来吧,”他的眼睛都快合上了。“从今晚开始,你得回这里睡。”
“是,大人。”她垂着脸退出房间,快乐得好比一只轻盈的小鸟。
葳葳指挥仆人准备晚餐,尹维坐在一旁喝酒,瑷媚则装作对一切都不关心的样子。
等到怜儿从楼上下来后,瑷媚的眼光才盯住她不放,看她先跟女仆说了几句话,便再度离开大厅。
瑷媚笑着坐下来,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尹维已跟她提过雷夫对妻子的怀疑,看来今天他终于有力气遣走怜儿,把她赶回宝狮庄去。
他在昏迷不醒的时候,瑷媚根本不敢接近他,因为他万一死了,自己就得马上收拾包袱离去,因为她自知根本无法与怜儿为敌。
幸好雷夫已清醒过来,并相信妻子就是想害死他的凶手。“你想他是不是已开始叫她收拾行李了?”瑷媚问也看着从佣人使用的阶梯上楼去的怜儿的尹维道。
“收拾行李?她干嘛收拾行李?”
“当然是为了回宝狮庄去啊。”
“他干嘛遣她回娘家去?”
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呢?再怎么简单的事,都得劳动她解释半天,实在烦人。
“你不是跟我说他相信纵火兼放箭的人都是她?”
“弄错了。”尹维随便应了句。
“弄错了?谁弄错了?”
尹维耸耸肩说:“雷夫大人承认是他弄错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是索勃离开这里之前告诉我的。”
“索勃不是在照顾雷夫吗?”
“有怜儿夫人照顾就好,索勃留下来干什么?”
瑷媚咬牙切齿道:“等他得知可怜的伊里被她赶走之后,还会由得她照顾自己吗?”
“雷夫自有他处理事情的一套办法,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只因为她稍稍逾越了本分就赶她走,更何况截至目前为止,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深得他的心,怎么可能惹恼他呢?管家既然真的偷钱,男主人又卧病在床,女主人自然有权赶走他。”
瑷媚气得直想尖叫,太不公平了!就在她开始编织宣布流产的美梦时,竟然冒出这种事来,看来自己只好再勉为其难的继续维持和尹维的关系,直到怀孕为止。万一下个月再没有任何好消息,恐怕自己就得宣布放弃,雷夫又不是笨蛋,即使有小孩,恐怕也得谎称为“晚产儿。”
老天,她实在不想生小孩,但眼前形势如此,说不定真的得把孩子生下来,除非
把怀孕的事说给怜儿听,自己可以装作是在无意间泄漏的,像她那么骄傲的女人,十之八九会在得知丈夫的情妇竟在他们新婚之后才有了孩子时,愤而拂袖离去。
就算怜儿去问雷夫也无所谓,反正他无法否认小孩的存在,不过依她对怜儿个性的了解,她或许连问都不会问,乾脆一走了之,那么一来,自己就还有时间把孩子打掉,几年之前堕胎的葯方她一直都还带在身上。
想到这里,瑷媚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