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你在外面找了两年,就找到个傻子不成?”师瑛皱起眉,她虽然冷言冷语,但对这个妹子其实极其关切,若是师宴找到的夫婿不和她意,她可是会翻脸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有点儿傻。”师宴嫣然一笑“不过姐姐,你真应该见他一见,他真的好可爱啊。”说起降灵,她就回想起他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疑惑的模样,还有漫不经心“哦”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太想在他脸上捏一把、咬一口了。
“我不见任何男子。”师瑛淡淡地说。
“这世上除了坏人一定会有好人的,姐别那么死心眼。”师宴说。
“我就是这么死心眼。”师瑛冷冷地说“这世上有喜欢傻子的笨蛋,自然有喜欢坏人的白痴。”她拂袖而去,关上了通往信巫教祭坛的大门。
她微微一怔,轻轻叹了口气。姐姐啊为何好人总不能遇到好人?也许是她对事情总没有姐姐那么认真,所以她才能够如此潇洒吧?嘲笑或者嫌弃别人傻都不对,只是因为你没有她那样认真认真啊她之喜欢降灵,有姐姐喜欢江恒那么认真吗?认真到即使知道他一文不值,也依然坚定不悔?不,也许不她独自坐在四壁刻满鬼面的神殿上望着那些闪烁晶光的鬼眼。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谁知道你为一个人死了一次之后会不会后悔?而为一个人死就算是很认真地爱一个人吗?也许是很不认真的一种爱,没有将来的爱。
“算了,”她耸耸肩“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真是高深的疑问啊”伸了个懒腰,她想起降灵就精神一振,去看看今天晚上的篝火大会。
。。
篝火大会。
“你说你是祭神坛的阴阳师?”信巫教的信众对降灵很是好奇“你多少岁?是哪里久?降服过多少妖魔?”
“多少岁”降灵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多少岁了一、二、三、四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他浑然没有看见旁边众人悻悻然的表情:阴阳师大人,要耍人也别耍得那么认真吧?
“他二十。”阿鸦咳嗽了声“先别说这个,你们教主多少岁了?是哪里人?”他恨不得说降灵十六。
“我们教主比师宴姑娘大了十岁。”信巫教一位老婆婆笑呵呵地说“教主大人貌美,这附近许多小伙子都很喜欢她。”
“这个师宴姑娘又是多少岁?”阿鸦又咳嗽了一声。
“师宴姑娘?二十二十三了吧?”老婆婆努力回忆“那丫头年纪不小了还整日胡闹,都是教主大人给宠的。”
“柳婆婆,谁年纪不小了还整日胡闹?”有人温柔地遮住柳婆婆的眼睛,长发披落在她身前。
“你这死丫头,整日捉弄我老太婆!”柳婆婆笑骂着,遮住她眼睛的自然是师宴。
“师宴还没有死呢。”降灵最敏感那句“死了”突然开口。
他这一开口让大家都笑了起来,师宴举起手“我还没死、我还没死,降灵大师不允许,我怎么能死呢?”她斜眼看向降灵,看他在众人之中也没有显得局促,依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迟钝的样子。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握着你的手好吗?”
“哦。”降灵随口答应。
她就大大方方地握着降灵的手,虽然是傀儡,不过那么精致温柔的触觉那么温暖,一点儿都不像是假的。十指交握,她抬起头来满脸笑容地对着降灵“喜欢吃什么菜?我烧给你吃。”
柳婆婆“啊”了一声“你这丫头,太庭广众之下就这样找男人?给你姐姐看见就不得了了。”说是在埋怨,却是满脸笑纹菊花开。
“柳婆婆当年找柳太公的时候难道是月黑风高、偷偷摸摸找的?”师宴嫣然一笑“姐不会看见的,她说啊,这一辈子不再见任何男人了。”
“你这伶牙俐齿的死丫头。”柳婆婆开心地笑着“教主过几天就要开三十年大祭,不见男人?也不知她怎么想的,难道三十年大祭就只让女的参加?别听你姐胡说。”
“我要吃白蘑菇。”降灵说。
师宴拿起竹签一一穿上白蘑菇,抹亡酱料在篝火上烤着“阿鸦你吃什么?”她显然厚此薄彼,却也不打算掩饰。
“我自己来。”阿鸦淡淡地说,以他的短剑挑了一个蘑菇在火上烤着。
“我有个计划。”师宴说“过几天姐姐就要举行三十年大祭了,到时候她会请出神物,我想向神物祈求一个心愿。”她把烧烤好的蘑菇递给了降灵“传说每三千年神物都会实现一个愿望。”
“真的?”降灵咬了一个蘑菇在嘴里,漫不经心地问“师宴的愿望是什么?”
“秘、密。”她嫣然一笑“总之不是和你一起活到长命百岁,这种事我自己就做得到。”
“你还真是自信的女人。”阿鸦冷笑,他也咬了一口蘑菇。
“我当然有自信,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师宴盈盈地一笑“倒是你啊,你的蘑菇有毒你知道吗?”她气定神闲地往篝火里添柴火。
“有毒?”阿鸦怔了一下,他不信,自己烧烤的蘑菇怎会毒?师宴总不可能在蘑菇里下毒,毒死围着这堆篝火一起吃晚饭的人吧?如此一想,他便把蘑菇吞进了肚里。
又过了一会儿,降灵说:“阿鸦,你吃的蘑菇真的有毒啊。”
阿鸦脸色一变,他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降灵虽然迷糊但从不说谎“为什么”
“你的剑放在火里烧的时候变了色,师宴在剑上下了遇到火就融化的毒葯。”降灵说;
“这种事你到现在才说?”阿鸦脸色铁青地往远处奔去,他已经感到头昏眼花昏昏欲睡了,得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运功逼毒。
“呵呵。”师宴握了握降灵的手“你眼睛真好。”
“为什么师宴要欺负阿鸦?”降灵皱着眉,终于开始担心起来“阿鸦会难受”
“放心,我只是下了一点儿小小的麻葯,好让他好好地睡一个晚上。”师宴眼波如水地看着篝火“我想和你坐在一起,就今天晚上。”
“阿鸦在不行?”降灵疑惑,接过师宴递给他的蘑菇,乖乖地吃了起来。
“不行。”她抬起头来嫣然一笑“他总是在心里怀疑我不好,大吼大叫的,又整日怀疑我要把你骗走,一点儿都不像个男人。”
“阿鸦是男人啊。”降灵很认真地说。
“他不像男人,”师宴说“像保姆。”
“我很羡慕阿鸦的。”降灵慢慢地说“很羡慕阿鸦他是个人,我不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气馁,乌灵的眼瞳闪烁着光辉,像看着极遥远美好而又无力到达的美景,看着篝火上方璀璨的夜空,嘴唇分外艳红,却终是画般不够生动。
“为什么要羡慕阿鸦?”师宴握紧他的手“你比常人能经受病痛,比常人有更多的能耐,比常人拥有更长的寿命,为什么要羡慕阿鸦?”她柔声地问,但答案她早已知晓。
“为什么因为不是人就很不好。”降灵任她握着手,眉头微蹙“很不好。”
“为什么很不好?”她轻轻地问,心里想:如果你的“很不好”是因为不是人就不能娶老婆,我可真就服了你了。随之轻轻一笑,不可能的,降灵啊“不是人就有很多事不行。”降灵说“不是人就不会哭。”
她怔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你想哭吗?”她心中的降灵是不知忧愁和悲伤的东西,不会有想哭这种情绪的。
降灵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她“很多事想不通的时候,能哭就好。这不是师宴说的吗?”他喃喃自语“为什么我抱着师宴去敲门的时候他们都不肯救你因为我不是人吗?”
师宴惊异地看看他他竟然还牢牢地记着那件事,为了那件事他到现在还想不通。
“不,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义务谁一定要救谁,准一定要对谁好,”她望着篝火缓缓地说“我常听人说,朋友背叛了朋友,或者被负心女子、负心汉所抛弃,很多人都觉得很痛苦。可是我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无沦有多好都是自愿,你并不能因为对另一个人付出了很多很多,就要求他一模一样地对你那是一厢情愿。感情或者恩惠并非买卖,付出了就一定有收获。”她望着篝火的眼色很深沉也很温暖“同样,你觉得人遇见于人试凄就应该互相帮助,那是因为降灵你善良你并不能要求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善良,对不对?你对人好、你会救人,并不一定等于所有的人都应该像你一样”
“师宴很温柔。”降灵慢慢地说。
她微微一笑“人啊,趋利避害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如果有人在趋利避害之余还能够温柔地同情别人,那就应该赞美了。”她微微侧过头,俏皮地一笑“我常想:是不是我一直这样想,苍天就能让我长命百岁?因为我是这样这样好的好人啊。”
“师宴很想长命百岁啊。”降灵像在想些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仰望着天空的星星“大概是我活得太快活了吧?”她的眼波如星“因为太幸福了,所以很怕死。”
“因为太幸福了,所以很怕死?”降灵喃喃地重复。
“嗳。”她轻轻地说“因为我找到了我以为永远都不可能遇见的好人啊。”
“我也想长命百岁。”降灵说。
“哦?”师宴轻笑了起来“为什么?”
“我不想和师宴分开。”降灵说“不想和阿鸦分开,不想和所有人分开永远都不能见面”他喃喃自语“因为我也很幸福,所以很怕死。”
“像我们这种小小的心愿,老天爷一定会满足我们的。四天以后的三十年大祭,我有一个更伟大的心愿。”
“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师宴的心呢?”降灵困惑。
“呵呵,女人在想什么,像降灵这样迟钝的宝宝是永远都不可能懂的。”她吃吃地一笑“等我向神物祈求,实现了之后再告诉你。”
话说到这时,信巫教篝火中心燃起了一堆更大的篝火,几个信巫教的小姑娘围着火边转圈跳舞,浑身的饰物叮叮当当。过一会儿许多老人也加了进去,变成了许许多多人都围着那火焰跳舞,唱着别人听不懂的歌。
今夜的火不是地狱的红莲,是吉祥的圣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