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震有位,黄离蔽明。江充祸结,戾据灾成。衔冤昔痛,赠典今荣。享灵有秩,奉乐以迎。”
此“迎神曲”出,见罹难于人间,赐诚福于朝宇,于是,有四权五圣以应天魂之惊,天地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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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周显德七年正月,殿前都点检赵匡胤陈桥驿兵变,大宋初立,改年号建隆,都开封。
数年之后,宗室赵炅即位,后称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太宗出兵燕云,下易州,涿州,直至高梁河。
“塞外悲风切,交河冰已结。瀚海百重波,阴山千里雪。回戍危峰火,层峦引高节。憋悠卷旆旌,饮马出长城。”
这是唐太宗皇帝李世民的饮马长城窟行,勉强可以用来形容此时宋氏的风云豪情。
大宋兴国
此时朝中有四权五圣赫然生光,隐隐然有相抗相成的趋势,他们有些是权贵,有些不是权贵,但这九人对皇朝宗室,对大宋的影响,人莫能知。
四权
是秦王爷第三子兼殿前都指挥使则宁,燕王爷嫡长子兼侍卫骑军指挥使上玄,宫中掌歌舞乐音的乐官六音,还有祀风师通微。
五圣
是御史台御史中丞聿修,当朝丞相赵晋的公子圣香,太医院的太医岐阳,枢密院枢密使容隐,和祭神坛的千古幽魂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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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开封府。
他是心愿未偿,徘徊在祭神坛一千多年的鬼,为了那已经遗忘在过去的心愿,迟迟不能投胎的幽魂。
他叫降灵,是个很寂寞的幽魂。
“我说降灵啊,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你以前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深夜,三更。
祭神坛上点着一堆小小的篝火,一个衣裳锦绣、拿着把金边折扇晃啊晃的少爷公子坐在篝火旁和半空中悬浮的幽魂说话:“你还真笨啊,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下即使本少爷聪明绝顶才智过人英名神武一步百计也帮不了你,快想想一千多年前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忘了。”降灵漫不经心地说。
“忘了?”那一张玲珑脸的少爷公子当然就是开封第一大少爷圣香是也,闻言“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种田的?”
降灵摇摇头“不是。”
“卖菜的?”圣香又猜测。
“不是。”
“不种田不卖菜,降灵你不要告诉本少爷你是做官的,本少爷心脏不好,被你笑死了你又没命赔我。”圣香闲闲地说“你不快点儿想起来本少爷我可就要出门去了,等我走了你想让我帮我也帮不了你了。”
“你不回来了吗?”降灵径直问。
圣香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笑吟吟地说:“我要和秋寒下江南去玩儿了,可能很久很久都不回来。”他整了整奢华的衣裳,调了调那堆小小的篝火“说件好玩的事情给你听,阿甲和阿乙指腹为婚,说生下来的若同是儿子或者女儿就结为兄弟姐妹,如果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就结为夫妻,这种事你听说过吧?”
“哦。”
“结果呢,”圣香托着下巴笑吟吟地说“阿甲生了一个女儿,阿乙生了双胞胎两个儿子。”
“哦。”
“所以我在想啊,以后和人指腹为婚一定要约定意外情况和兔责条款:假如生了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要嫁给哥哥还是弟弟?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是不是一起娶了?还有要是生了儿子死了,那女儿是不是要给死掉的儿子守寡?还有啊、假如生出来的不是女儿或儿子,是一些别的东西可不可以反悔”圣香眼睛眨也不眨笑吟吟地往下说,好像他很认真的样子。
“别的东西?”降灵疑惑。
“比如说生下一个蛋怎么办?”
“孵出来看看。”降灵说。
“万一孵出来不是人是鸡鸭鹅之类的东西怎么办?”圣香一本正经地继续往下说。
“怎么会呢?”降灵淡淡地说“鸡也是要成家的。”
圣香颇有同感地点点头“古人云:‘嫁鸡随呜,嫁狗随狗。’果然是有道理的。”
两个人,不,一个人一个鬼在深夜非常无聊人指圣香,也非常认真指降灵在讨论假如指腹为婚生了一个蛋要怎么办。降灵也许很不在意,但是圣香心里清楚,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像这样聊天了,此去江南危难重重,结果如何饶是他已然千算万算也是未尽可知的事情所以。降灵啊,开封府里、汴京之中我最不放心的是你的事,但很遗憾全然帮不上忙。
“降灵啊,以后如果本少爷不再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圣香笑嘻嘻地问。
“打算?”降灵飘浮在篝火之上“不知道啊,也许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一直等吗?”圣香随着他看星空,悠悠地说。
“等?”降灵随口问。
“是啊,等。你不知道你一直在等着什么吗?”圣香微微一笑“也许在等一个千年也无法如愿的奇迹”
“哦。”
“那本少爷要走了。”圣香站起身来“啪”的一声金边折扇收入了袖里。
“哦。”降灵仍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反倒是圣香笑了“本少爷要走了,很久都不回来,你不说些什么吗?”他一笑如琉璃般灿烂,站在冷飕飕的夜风中,等着降灵给他送别。
过了好一会儿,降灵才困惑地看着他“反正你会回来的,”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再见。”他那样说。
“哈哈哈”圣香笑了,是真的笑意盎然“‘反正你会回来的’真是!败给你了。”他转身挥了挥手“我走了,记得想我,有空给我念经保佑我升官发财多福多寿。”
“哦。”降灵温暖的黑眸看着圣香离开的背影,他直觉地感觉到圣香这一次会离开很久,但是更直觉的感觉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那天晚上、降灵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美丽的梦,梦里面充满了温柔的微笑,有圣香的、有通微的、有上玄的,有很多京城里路过祭神坛的路人的笑容。还有很遥远的一个女子温柔俏然的微笑,像姐姐一样,也像孩子一样。在那个梦里面他住在一间巨大的神殿里,养着一只白猫,还有个表面冷淡却经常大吼大叫的朋友,梦里面有和今夜一样的星空,有人娇媚地咬着耳朵低语:“我喜欢你你什么时候才会喜欢我呢?”
那是谁?
那是谁?
降灵睁开眼睛看着只有他一个鬼的深夜,圣香走了,许多认识的人像他从前认识的许多人一样走了,只有他永远在这样冰凉的深夜里,独自徘徊。
圣香说他在等着什么,那是什么?
抬起头看看星空,依稀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曾这样看着星星,仿佛有很多个夜里,星星都如今夜这般美,甚至比今夜更美。
突然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人在搬运什么非常重的东西,同时还在奔跑。
“该死的,我说这女人才是他们教里的神物,听说活了一千多年还不死,是个真正的老妖怪”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边跑边喘“从她身上一定能找出长生不老的秘密,到时候咱们哥俩可就不是普通人了。”
“大哥聪明,竟然想到半夜把这个东西偷出来。”另一个声音细些的小蚌子男人频频点头“这女人竟然睡在棺材里,肯定是个千年妖怪没错!”
“等到咱哥俩把长生不老的秘密弄到手,再把长生不老葯拿去卖了,咱哥俩不就发了?”扛一个巨大木箱前端的高大男子“哈哈”地笑了起来,只差没“仰天长笑”就像他俩当真已经长生不老而且卖长生不老葯的钱已经在口袋里一样,额上几乎有一行字闪闪发光:“我们是暴发户、我们是暴发户”
“活是这样说不过大哥,这个棺材好重啊。”小蚌子男人实在是扛不动了“一个女人加一副棺材竟然有这么重”
“一个女人加一副棺材没有这么重,”有人嫣然一笑“但是外加一块大石头就有这么重了。”
大个子和小蚌子闻声大吃一惊,失声问:“你是谁?”扛着棺材四处旋转,看到底人在哪里。
“啪啪”两声,棺材侧面各踢出一只脚“轰”的一声棺材四散碎开,大个子男人的左脸、小蚌子男人的右脸各挨了一脚,惨叫声中直飞了出去,摔在祭神坛下面的石头上,头破血流半死不活。
一个青衣女子俏生生地在木屑纷飞之中站在当地,相貌极温柔姣好。
“你我不是下了迷香把你迷昏了吗?”大个子男人颤巍巍地指责她,似乎在怪她违反规则。
“我既然是千年不死的老妖怪,区区迷香就把我迷倒,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女子嫣然一笑,笑得极娴静端庄。
“啊”两个男人相互拥抱着发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近“大哥鬼啊”那女子走近了,衣裳飘飘,相貌依然如千年前那般温柔俏丽,除却眉宇间多了一抹沧桑之色。
“想知道长生不老术,千年来我已经见过很多,你们两个不算什么。”她微微一笑“我告诉你们啊,别人都是要么千军万马来围山,要么把毒葯下在井水里,要么用炸葯来炸山,甚至还有个人更稀奇,”她笑吟吟地说“还有个男人居然想娶我做老婆,骗才骗色还骗长生,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你们两个下次如果要来,记得看清楚棺材里面到底有没有多些什么,否则扛到这里两个人合起来还剩不下一条人命,姑娘我自然随随便便就打发了。”
“姑娘饶命,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求饶。
青衣女子面露温柔之色,突然“啪啪”两声,那两个男人的脸上又各自多了两个鞋子的痕迹,方才刹那之间她又踢出两脚,然后很温柔地说:“你们可以走了。”
“多谢姑娘。”两个男人如蒙大赦,抱头鼠窜。
“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多叫两个帮手。”她好心地提醒他们。
“多多谢姑娘指点”两个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有这位千年老妖在,他们怎敢再来?
又是这种可笑可怜的情节。她望着不远处的小丘在想。神之灵魂让她活了下来,同时也让她长生不死,永远都要她记得另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如何为她的活着而化为灰烬,永远都要记得那一天的火焰。她常想也许死去都好过如此千年不息地想念,痛苦、悔恨、悲哀和不确定的爱往往在夜半无人时醒来,让她独自潸然泪下,但记着他是为了她活着而死去的,所以她不能死。
不能死,还要活得开心。所以她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千年花开花落,她成为了别人眼中的怪物,即使始终不死不老,也是形单影只的一个。她没有怨怼什么,千年的际遇只让她明白身为怪物而能坚定如常自我地活着,需要怎样的勇气和善良。勇气是对自己的,而善良是对别人而言,必须原谅那些遗弃自己的人们,他们没有错。
但即使她想得那么开,她努力快乐地活着,怎么会那么寂寞?陪伴她蜿蜒千年的只有当初盛放真珠的木盒,在其后的岁月里那木盒经过了无数次偷盗,上面的珠宝荡然无存,变成了一具真正的棺材。信巫教的神物自真珠离去后就变成了这个棺材,师瑛把教主之职让给了师宴,她闭门隐居去了。她把信巫教发扬光大了几十年,慢慢地解散了它,到最后留在身边的只有这个木盒以及盒中的无限寂寞
她总是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希望自己能长命百岁,但即使她早已不止百岁,她幸福的日子似乎始终只有遇见他的那年、那几个月说“因为太幸福了,所以很怕死”的那几天。
。。
她是谁?降灵目不转睛地在祭神坛上看着坛下发生的一切,她很眼熟,一定是他活着的时候见过的,她是谁?
“告诉他们这棺材就是神物,不信就算了,但我一不小心把它踢烂了。”师宴摸了摸头,有些无奈,东张西望一下,幸而没有人看见她如此暴力,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即使踢出这样轰轰烈烈的一脚,也依然没有人听见看见。
仍然如此寂寞啊。她笑了,但仍然要活着,一遍一遍在不同的地方行走,希望某一个千年有某一个瞬间,能够在何处找到他存在的痕迹她知道他已随着她的烈火神形俱灭,但依然忍不住这样幻想:有一天,在哪一个陌生的地方能够相遇,能够重新开始。
“这里是”她东张西望了一下,突然怔了一怔,伏下身轻轻抚摩这里的土地。千年沧海桑田,她竟然一时没有认出这里就是祭神坛,是他当年住饼的地方,也是她亲手把他下葬的地方。
“喂,”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人在她身后问她:“你是谁?”
你是谁?师宴蓦然回身,呆呆地看着眼前披着一袭白麻衣缓缓在空中飘浮的人影:他乌眉灵目,依然和当年一样漂亮,那双眼睛依然如当年那样看着她,像水晶一样清。
“降灵”她无意识喃喃地说“我在做梦吗?”退了一步背靠在身后的岩石上,她竟不敢动也不敢眨眼,呆呆地看着眼前飘浮的白影。
降灵缓缓降到地面前“你身上有灵气,你是女巫吗?”
她不知道要怎么举动怎么说话,张开了口,她过了好久才说:“怎么你每次都说这个”牵起嘴角想笑,眼泪盈满眼眶,仿佛只要笑了就会掉下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爱笑的嘴角微微一翘,眼泪果然掉了下来“我不是女巫,我是师宴。”
“你看得到我吗?”降灵问。
她又笑了“看不到怎么和你说话?”
“你是谁?”降灵又问“我活着的时候一定见过你,你好眼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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