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玩耍了。
"那我走喽。"
她朝姐姐顽皮地笑笑,跑到对面搭公车去了。
萦然一走,晏然撑出的精神差不多散了大半,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当然有事,怎么可能没事?她其实想大哭一场,但要哭也得回家去哭,不要连累妹妹。
晏然茫茫坐上公车,在总站下了车,走向转运站一看,社区巴士刚走,再等又要四十分钟。
唉,人倒楣时就是这样,连巴士都欺负她!她叹了口气,举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家距离总站走路差不多要二十分钟,而且途中一半还是山坡路,但晏然已然没心情计较,反正已经够惨了,不在乎再加一点。
"嗨!"一个开朗、熟悉的声音。
晏然正走到山坡一半,是喊她吗?她转头,发现止羽坐在路边的花台上,一盏明亮的黄色路灯照着他,彷佛舞台上打光似的,把他整个人给突显出来,就这样跃进她的视线。
他手里拉着一只秋田犬,晏然认得那是靳爷爷养的,他干嘛?溜狗?
那只秋田犬是认识晏然的,一看见晏然就热情地想来找她,止羽一松手,那狗就朝晏然奔来。晏然摸了摸它的头,怕马路上危险,从地上拾起了它的拉绳,晏然不知是拉着它还是被它拉着,走到了止羽面前。
他本大剌剌地坐在花台上,长腿一张,一个人就占据了整个花台,看见晏然过来,马上收敛地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
晏然原来并没打算坐下,但他都已经把位子腾出来了,再说她走了一大段路,脚也有点酸。
她拉着狗狗,在他旁边坐下,一声不吭。
他转头看了她好几次,她却对他的举动无动于衷,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晏然不相信自己的情绪这么容易被外人看穿,她武装起来反击:"你少乱讲,我哪里让你看出来心情不好?"
"表面上好像挺正常。"他耸耸肩,一点不像她那么剑拔弩张。"不知道,我感觉的。"
感觉能那么准?晏然啐道:"瞎扯。"
他逮到她的小辫子似的,得逞地指着她:"哪,这下肯定能确定你心情不好了,因为你骂人。"
晏然突感到一股冲撞上来的火气她努力压抑下去。"我才不会骂人。"
"你在控制脾气,"他看着她的鼻子,看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研究似的。"虽然很想破口大骂,但是你告诉自己不可以不明事理,不可以乱骂人。"
怎么会这样?这男人才认识她不久,不仅能看穿她的情绪,竟然连她的习性他都这么熟悉,她在他面前是透明人吗?
晏然极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但又不能骂人,只得扭回头不看他,瞪着自己的鞋子,莫名觉得委屈。
怎么?她连情绪不好的资格都没有吗?已经够倒楣的了,还要被人家问来问去!
"你看,不可以骂人,所以现在快哭了。"他说得像是顽皮的调笑,但接下来的口吻,可就温和许多:"别哭、别哭,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晏然本不想理他,但一转头看见他那双关怀的眼神,那诚恳、温柔、怜恤的眼光,让她慢慢融化了,她莫名其妙地对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对象,倾吐起来:"我同事的老婆发神经,跑来骂我说我是她老公的外遇对象,但我不是啊!那个同事结婚前我还算熟,可结婚后就没什么联络了;晚上去相亲,那家伙居然看上的是我妹妹,不是我"
她一古脑地把今天的委屈全吐出来,说着说着,那聚集忍耐了太久的眼泪不自主地就掉下来,泪水珠子似的坠落,砸在她的衣服上。
"可怜的晏晏,受委屈了。"他伸出手臂,安慰地搂住她的肩。
此时的晏然正需要一个可依靠的臂膀,更何况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任何非份的意味,她极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靠在他肩膀上。
"我为什么这么倒楣!我很乖的,"她的口气带着泪声,不平而怨。"又没有做错事。那家伙说我妹比我活泼、比我开朗可我的个性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啊!而且我今天心情不好"
他怜惜似地拍拍她,却仍止不住晏然的委屈。她继续倾诉:"我又不是故意要这么一板一眼的。哪,我们小时候,不是都被教成要听爸妈、听老师的话吗?我做个听话的好学生,乖乖念书,也没有错啊!毕业以后,做了这个很像公务员的工作,我恪守本份,认真尽责,又有什么不对?做人不就是有一定的准则?在学校的时候守校规,长大之后注意社会上成文与不成文的规范,道德的约束,有错吗?"
晏然愈说愈激动,倒像是不只为了今天的事不平,而是累积了一定的忧怨,现在一下子全倾倒了。
止羽忍不住又搂了搂她:"别难过,你没错。"
可她似乎想找个倾泄的机会,把心中的烦郁全清空。
"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反正我心里头好像有把无形的尺、规矩的尺,习惯了要提醒我不应该这样,或者应该那样,我就是习惯了嘛!"说完,又是一串串泪珠砸下。
那盈盈水雾的眼睛无辜而无助,十分令人心疼,止羽也只能继续劝慰她:"没事,你就是你,没人能说你不对。"
他的安慰渐渐在她身上起了效用,晏然眨了眨眼睛,心里忍不住还要怨他,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答应相亲的。
她又怨又叹:"我不应该去相亲的。"
"那你为什么要去相亲?"他问。
因为你!晏然脸莫名红了红,这样的答案她说不出口,她改口:"我快三十了。"
他扬扬眉。"三十又怎样?"
"女人过了三十岁,就像是台风刚过的市场,没什么可以挑选的菜色"晏然喃喃道。
这其实是她平日常想的念头,以致于止羽一问,她很自然地就讲出口了,只不过话没讲完,止羽听见这么有趣的形容,就已经先笑开了。
他笑的是那么自然爽朗,让晏然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年纪,想到三十岁之后可能的惨澹,才止住的眼泪不争气地又往下坠了。
'不哭、不哭,晏晏乖。'他顺势又搂她入怀。
半倚在他怀里,迎面而来直入心肺的全是他的味道男性、薰人欲醉的气息,倘若换个时间地点,晏然肯定难以自持。然而因为委屈因为怨,她只感觉他那稳定的心跳声给她一种安定的力量,像个家人,或是可以放心倾吐的朋友,可以依靠的对象,她泛滥的泪水,慢慢停了。
'你好像在哄小狈。'她擤擤鼻子,稍稍推开他,离他远了一点。
'你也知道?'他笑,那神情十分逗趣。
晏然当他在打趣她,脸色倏地又垮下来。
'别气。'他笑,没急着认罪,反而叮嘱她:'帮我看一下小狈。'
'干嘛?'狗的绳练本来就是晏然握着,这会儿他连狗的负责权都要交给她?她皱了皱眉。
他没回话,迳自过马路去到对街。对街拐角有几家商店,因为是斜侧面,晏然看不清他走进了哪家店。
主人离开了,小狈开始不安,虽然有晏然陪着,它还是转来转去,不时嘤嘤两声,晏然只好将全副注意力放在抚慰小狈上,不期然眼前忽然出现一枝向日葵。
她抬起眼,不只看见一枝向日葵,还见到一双含笑的眼光,止羽的声音温和而开朗:'送你。向日葵,英文是太阳花,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笑得跟太阳一样灿烂,知不知道?'
意外的礼物!晏然不由自主地接过花,那花热情地绽放着,开敞的花瓣彷佛真的正对她笑,她感觉到这花带给她的活力,也感受到送她花的人对她的用心。
'谢谢!'她由衷说。从他愿意听她倾吐今天的所有委屈,到借她肩膀让她哭,到现在的这向日葵。
'我有没有听错?'他夸张地拍拍耳朵。'你好像在跟我说谢谢?'
晏然很不解。'为什么我不可以跟你说谢谢?'
'没有不可以,不过,'他煞有介事地看着她。'我以为你只会骂我。'
'为什么我只会骂你?'晏然更不懂了。
'因为我不合你的标准,不是吗?我不认真工作,年纪又比你小。'他明亮的眼眸盯着她,一点也不闪烁。
晏然弄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不过不管他是玩笑还是认真,这些话都对她产生了作用,她的心绪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起来。
止羽为什么要在乎她对他的看法?这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难道他喜欢她?对她有感觉?
晏然不自主地想起刚才她哭倒在他肩上,那时只顾着倾泄委屈的她不曾意乱情迷,但现在她光只是回想起两人曾经如此亲密,就不试曝制地心慌意乱了。
她慢慢、慢慢垂下了眼廉,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才是,然而耳边却听见他的声音好像隔着点距离,那暖宠似的声音:'嘿,我们该回家啦'
是喊她?她悄悄抬眼
不,是喊小狈,而且他连人带狗已经离长椅几步远了。晏然开始猜测他刚才那几句暧昧话的认真性,也许只是玩笑。
哎,她怎么忘了的?她的恋爱守则中最重要的一条:不能自作多情。
她吁了一口气,像是放松了心,却也有些隐藏的遗憾,她追上他们,甚至越过了他们,一个人先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