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葵月的日子都很难捱,倒不是因为做了什么劳累身体,或遭人毒骂狠打,而是夫人成天绕着她问东问西,甚至不断且不放弃地想说服她答应亲事,直到她冲口说出自己订过亲,薛氏才不再提。
“葵月,快过来。”薛氏在瞧见葵月走近凉亭后,热切地招着手。
“夫人找我?”当她瞧见倪彩鹃也在时,她在心里大叹口气,希望不是又要提婚事。
“来,快过来。”薛氏笑意满满。
葵月走上阶梯,来到石桌旁。“夫人、鹃夫人、二夫人。”她朝三人福身。
“我们今天要去宁国寺上香,你也跟着来吧!”薛氏说道。
在京城,相国寺是最负盛名的寺庙,在扬州当属宁国寺,每月的初一、初八、十五、十八、二十八对外开放,因为地方大,所以除了上香的香客外,也成为百货杂物的交易所,寺中广场的两侧廊廪可容纳数千人左右,所以买卖非常旺盛,非常热闹。
“我们想去问问菩萨,瑾萧这生是不是姻缘无望,如果是的话,那咱也不必费心了。”倪彩鹃悻悻然地说。
“说什么!”薛氏瞪了表妹一眼。“不吉利。”
葵月忍不住扬起笑。
“我说的也没错。”倪彩鹃坚持己见。“你看,千金小姐不嫁就算了,连个奴婢他也搞不定。”
葵月顿觉有些尴尬,假装没听见地转开头去。
敖龄芷瞧了她一眼,嘴角含笑。“鹃姨,您别这样,葵月已定了亲,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君子不夺人所好。”
“昨天我已经骂了瑾萧了”
“夫人骂少爷?”葵月惊讶道,为什么他昨晚一个字也没提?
“他是该骂,知道你已经订了亲,还做出那那样的事。”薛氏羞愧地涨红脸。
“葵月啊!你可要原谅他,瑾萧不是会欺负人的主子,这次他不知是怎么了,你就别放在心上。”
“奴婢已经忘了。”葵月说道。
“那就好。”薛氏放心道。
“我看这样吧!葵月,以后早晚服侍瑾萧的工作就让别人去做。”倪彩鹃说道。
“这样也好。”薛氏赞同地点头。
“不用这样。”葵月立即道。
“傻瓜,我们可是为你好。”倪彩鹃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不懂得避嫌吗?”
“是啊!”薛氏点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倪彩鹃转向表姐。“当初瑾萧把她收为贴身奴婢我就觉得奇怪,要你多留神”
“好了。”薛氏打断她的话。“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差不多该动身了。”敖龄芷转个话题。
“好了,不说了,走吧!”倪彩鹃说道。
“是。”葵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
宁国寺
“胭脂水粉”
“番刀,各式番刀,上个月才从海上进来的”
“水果,蜜饯,大爷公子,夫人小姐,过来瞧瞧。”
葵月在各式摊贩前走马看花地随意浏览,夫人们正在寺里上香,她觉得无聊,所以到处瞧瞧。
“小姐,买些珠翠、头面吧!”小贩竭力地吆喝。
“来啊!建州梅子、荔枝、橄榄、甘蔗,便宜卖,便宜卖。”
葵月听见叫卖,好奇地来到小贩面前。
“小姐,要买些什么?这些都是前些日子才从建州带回来的。”小贩殷勤地拿起蔗糖。“这可是别的地方买不到的,您尝尝,甜得很。”
瞧着家乡的东西,葵月心情大好,她笑着买了些梅子。
“还有茶叶,小姐要不要看看?”小贩马上拿起茶罐子。“我泡杯茶给您喝喝看。”说着,他便落地泡起茶来,不一会儿工夫,便将茶盏递上。
葵月试喝一口,随即笑道:“你这茶蒸青时过了头,涩味太重。”她摇摇头。
“小姐是内行人。”小贩笑着弯腰从底下拿出饼茶。“我再泡另一杯给您。”
葵月摇首。“我还有事忙。”她该回去大殿了。
“要不了您多少时间”
“不用了,我不缺茶。”她摇手离开:心情愉快地吃着家乡的梅子。
她弯到另一处廊廪,听见有人叫着“买茶,买茶”
葵月停下脚步,左右张望,瞧见转角有个包着头巾,穿开襟背子的少年,他手上拿着树叶,小声叫喊着,他的脸跟身体都有些脏,神情紧张。
“买茶,上好的茶”
葵月走上前。“这位小扮。”
“小姐小姐买茶,这都是上好的茶。”他将手上的树叶递到她面前,叶上是破碎的饼茶。
“听小扮的口音,是福州来的?”葵月漾着笑脸。
“你”少年一脸惊讶。
“我是从建州来的。”葵月马上道。
少年一睑大喜。“我也是,我也是。”他兴奋地说。
“你怎么在这儿卖茶?”她疑惑地瞧了他手上的树叶一眼。“你这样是卖不出去的。”他整个人脏兮兮的,而且茶叶是放在树叶上的,甚至连个摊子也没有,怎会有顾客上门。
“姐姐,你买些茶吧!我已经几天没吃顿好的了。”他将树叶递到她面前。“这真的是好茶,你瞧瞧,真的是好茶。”
他眼中的渴望让葵月不忍拒绝,她已经打定主意买下他的茶。“好,我看看。”她将脸凑近。“这是饼茶对吗?”
“对。”少年立即点头。“我拿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
“没关系。”她安抚地微笑,而后深吸口气“很香。”
“我就说这是好茶,这真的是好茶。”少年松了一口气。
葵月小心地翻过饼茶,她必须看一下背后的图案。
“怎么样?”少年紧张地问。
“我”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而后拿起散落的茶叶到鼻间吸闻一口,这味道她的双眸闪过光彩。
“小姐”
“我买。”她抬起头。“还有吗?我都买。”
少年吐出一口气,而后露出大大地微笑。“还有,我还有。”他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他弯身拿起地上另一片芭蕉叶。
“还有吗?”她拿出钱袋掏出铜钱。
“还有,可是现在不在我这儿。”他盯着她的钱袋。
“我这儿大概有近一百文钱。”她将钱全给他。“这能让你买好几斗米。”
“谢谢小姐。”少年高兴地收下。
“明天我还会上这儿来,如果你还有茶,看在同乡的份上我会再跟你买。”葵月说道。
“好,好,我明天再带来。”少年兴奋地几乎要眺起来。
“你快去买些吃的吧!”葵月笑道。“你的肚子叫得真大声。”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快走吧!”瞧他蹦跳地离开,她随即将注意力移回手上的茶叶。“应该没错才对。”她呢喃着将叶片折成方形,双眼不离少年远去的身影,随即尾随在后。
她瞧着他先买了几个包子果腹,又吃了碗菜,葵月在人群中钻着,跟了一会儿后,她与行人不小心挤撞了一下,回过神时,已没瞧见少年的身影。
“可恶”她东张西望,随意走着,希望能再发现少年的踪影,找了一会儿,正当她打算放弃时,忽然瞧见有个男子穿的衣物与少年一样,脸也是脏兮兮的,双手同样拿着芭蕉叶,正与一名公子交谈;她欣喜地往前接近,没想到他却与向他买茶的公子走了开去。
葵月焦急地想要跟上,可拥挤的人群减缓了她的速度,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他们已走得老远,庆幸的是还能瞧得见。跟了一大段路后,天上的云层愈来愈厚,葵月抬首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思考着要不要再继续跟下去。又过了几条街后,葵月发现他们正往河岸走去。
这时,开始下起细雨,葵月快步超过他们。
“船家。”她先他们一步招手。
“姑娘要上哪儿?”船家戴着斗笠,微笑地靠近岸边。
“我从没坐船游河过,不晓得要多少钱?”她一边说着,一边以余光瞄着同样走近岸边的两人。
“看姑娘要到哪儿,咱们是算远近的。”
“近的要多少?”她心不在焉地问。讶异瞧着卖茶的汉子上了船,可那位公子却没与他一起,只是站在岸边望着。
“姑娘,姑娘”
“啊?”葵月回过神。
“您要上船吗?”船家又问,不过语气中已显得有些不耐烦。
葵月正要应声时,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已无分文。
“我真胡涂,竟然忘记方才买了东西,所以现在身上没剩多少钱了。”她抱歉地对他笑笑。“改日再来搭您的船。”
“算了算了。”船家正打算撑船离去时,岸边的公子忽然跳上他的船。
葵月讶异地听见他说:“走吧!船家,我想到附近的岛看看。”
“是,公子。”船家因招揽到生意而笑逐颜开。
葵月瞧着远去的船家,心里琢磨着那公子到底是真游湖,还是跟她有同样的心思,想跟在汉子后头一探究竟?如果是后者,不就让人捷足先登了?
雨丝愈来愈大,葵月正打算找个地方躲雨时,忽然瞥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往前迈去,注视着自画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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