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娘们的闲话,说爷今晚会送方绮思回“有凤阁”不会回府里歇息。
沈未央不笨,不会听不出小翠的弦外之音。
“那好,今晚就把事情做个了结,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横竖有一个答案。”
小翠去了又返。
“如何?”
“爷要大小姐用完膳后在这里等著,他一会儿就来。”小翠微喘地道。
“你跑这么急作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小翠因为父亲的缘故和她特别投缘,她也很喜欢小翠这个朋友,若是她日后生意做大,一定将小翠挖角到芝田录替她招呼客人。
“我怕大小姐等不及走了。”
“我为了晴妹的幸福,怎样都要捺著性子。”
小翠端来晚膳,沈未央静静吃著,富贵人家寻常时日吃的斋食,一样是人间美味。
因为恭府仍在丧期,连吃七七四十九日的斋食是恭承彦的意思,小翠在旁解释著。
“爷很在意这些小细节。”
“你们爷真重视形式。”沈未央下评语。
“爷是这样的人。”
小翠收去盘具,一刻钟后恭承彦走进客厅。
“沈姑娘久等了。”
他不知道她下午即来,同方绮思蘑菇了半日,有些情趣,但仍若有所失,总觉得在杭州的日子空乏许多。
“见爷招呼女客,所以没惊扰。”
“绮思是很熟的朋友。”恭承彦笑了下。
“看得出爷与方姑娘熟稔,未央长话短说,不打搅爷的兴致。”
“我猜姑娘是为今妹婚事而来?”
他与她无冤亦无仇,现在公主楼又成为恭家产业,再也没有造成龃龉的理由。
“公主楼虽归阁下所有,可也曾经是沈家的产业,如果阁下愿意高抬贵手,让我家晴妹由公主楼出阁,我沈家会将爷的恩德记上一笔。”
“姑娘客气了,不过在下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才是。”恭承彦的语气十分坚定。
沈未央见他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一时也沉不住气起来。
“恭承彦,你不要欺人大甚!”
他以为她故意挑衅,脾气也上来。“姑娘言重了。”
“恭承彦,别得理不饶人!总有一天会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本想好好与他谈的,谁知道自己的性格太刚烈,随便被他一激,火气就来。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讲话?也许你真的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他满面嘲讽。
“我难相处又怎样?”可恶的男人!
她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自小从没让人以难相处来形容,恭承彦这样说她是不是有失厚道?
“你在街上做生意,若不能做到以和为贵,如何能生意兴隆?”
他倒教训起她来。
“芝田录生意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你没听过没有笑脸莫开店的俗语吗?像你这样的臭脾气,就算是在芝田录门前栽满桃花树-生意也好不了多久。”
“恭承彦,你好样的,竟敢咒我!”沈未央怒视他。
他没有恶意。
“你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忠言逆耳、良葯苦口,我若是故意扯你后腿,大可不必同你说这些,只管奉承你就好。”恭承彦解释道。
“谁希罕你的奉承,你不过是命比较好一点罢了,出生时投胎在富贵人家。一回杭州就到处拈花惹草,是啊,阁下这种人要你低调怎么可能?约莫是打死也不肯锦衣夜行吧!”她反击道。
抱承彦张口欲言,她没给他机会。
沈未央继续往下说:“荣总管心肠比你好不知多少,可惜他没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不过不要紧,改天我进京时同皇上交上朋友之后,一定会替荣总管美言几句,让皇上赏个一官半职给荣总管威风、威风。”
抱承彦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恭承彦是凭著家世好不劳而获?”
“难道不是?”
她根本听不下他的澄清。
“沈未央,你也太小看我恭某了。”
“你管我是小看还是大看,总之你这人不学无术又小器,不是什么好人。”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沈未央转身离去。
这样的鲁男子,就算她低声下气求他,也不一定有效,别自取其辱了。
沈晴哭著跑出芝田录,与王艳擦肩而过。
“晴妹又怎么了?怎么哭成泪人儿?”
“还不是为了恭承彦不肯让她由公主楼出嫁的事。”
一早,沈晴就等在芝田录门口,没想到听了半天就是坏消息。
“这事木已成舟,要劝晴妹看开些。”
“劝了,还是哇哇大哭。那恭承彦心眼极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一定会有报应。”
王艳摇头。
“听春仙说最近绣坊忙翻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这儿一趟。”
她见王艳神色有异“什么事?”
“薏纭告诉我你同皇上是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和皇上朋友”沈未央沉吟了下“哦:那件事啊薏纭说得太快了啦,我是打算同皇上做朋友,现在还不是皇上的朋友。”她腼腆地笑了下。
“哦,薏纭还说你要替她赢回两个孩子?”
“是啊。”
“靠皇上的力量?”
“是啊。”
会不会太夸张?
“真的假的?”王艳显然并不相信。
朋友的质疑是最好的激将法。
“当然是真的,我准备把芝田录托付柳师傅替我看顾,进京替蕙纭讨回公道。”沈未央说得正气凛然。
王艳瞪大眼“你要陪薏纭进京?”
“没错,薏纭的丈夫范苗银混蛋透顶,狎妓游街不说,还预备纳十岁孩儿为妾,成何体统!”她义愤填膺地道。
“范苗银是恭大学士的学生。”
“是啊,桃李满天下,却都是一些烂桃子、烂李子。”她嘲讽地道。
“沈姑娘,你说话未免太毒了。”从外头走进芝田录的张彩莲不以为然地道。
完了,这话让长舌妇听到难保不闹个天翻地覆。
“彩莲姑娘,买锁啊”沈未央旋即堆满千层笑。
张彩莲将日前买回的横式广锁放在桌上。
“我要换锁。”
“换什么锁?”她秉持客人最大的精神和气地道。
“我要换个麒麟造型的花旗锁。”张彩莲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艳。
“等等。”
沈未央走进后方置锁的小仓库,拿出三种不同麒麟造型的花旗锁。
“这是最新型的花旗锁,本来明天才要卖的。”她捺著性子说。
张彩莲左看右看,挑三拣四地道:“有没有更漂亮的?”
“没有。”
沈未央闻言忍不住冒火,确定这张彩莲不是来买锁的,她是来找麻烦的。
“张姑娘的审美观大概异于常人。”王艳帮腔道。
张彩莲反唇相稽:“要从一堆丑物中挑选中等货色,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不了不要买。”沈未央懒得同她吵。
“好啊,不买就不买,谁希罕。”
沈未央退了钱“你不希罕买,我还不希罕卖呢!”
张彩莲扭动腰肢,头也不回的离去。
王艳摇头苦笑“怎么有这种女人?”
“她是存心来找碴的。”
“你方才那一番烂桃子、烂李子的言论,恐怕已经牢记在她心上了。”
沈未央无所谓地说:“随她去。”
“很快会像大火般燃烧。”王艳担心地道。
“燎原就燎原,谅恭承彦奈何不了我。”
她决定提前进京,等恭承彦返回北京时,她已经和皇上交上朋友了。
嘻!
见她面露喜色,王艳问:“你笑什么?恐怕大祸要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祸的。”
王艳猜到七分,遂道:“我也陪你和薏纭进京玩玩。”
“你也要进京?”沈未央以为王艳在开玩笑。
王艳认真的点头“我想见见你的皇上朋友,看看能不能接到皇家的刺绣生意。”
沈未央以手拍额,一副快昏倒的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