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雷利身边驶过,她装作好像不认识他。饭店右侧正好有一个停车位,她停在车位上,关了发动机。一辆公共汽车驶了过去,后面紧跟着一辆警车。
索来尔警察局的那个令人讨厌的警察是怎么说的?他说如果雷利得到一百万块钱,这便是谋杀的动机。
贝丝的遗产虽说没那么多,却也不少。这笔钱对莫丹来说是天文数字。
说不定霍华德和德兹就是贝丝的哥哥出钱雇来干掉雷利的。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这笔钱就会被她哥哥一人独吞。那两个歹徒很有可能继续跟踪雷利,找到他,再下毒手。
她的手心出汗了,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极力镇定下来。她看过许多侦探小说,别看德兹傻头傻脑的,但他也不会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开枪打死雷利。
他们会趁他穿越马路时把他撞死。他腿上有伤,想躲都躲不开。
一阵恐惧掠过心头,她迅速下了车?桌蟾呕嶙哒馓趼贰刈湃诵械琅芰似鹄础1吲鼙咦邢杆阉髀妨奖哂忻挥欣桌挠白印艿揭桓鍪致房冢易有腥酥杏布饭ィ瞬簧戏缍群徒畔碌男卵プ印?br>
她跑了五分钟,想象力也随着她一起飞奔。要是霍华德假扮成出租车司机怎么办?她就再也看不见雷利了。那就糟了。她呼哧呼哧,上气不接下气地在人行路上拼命奔跑着。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他。他正站在马路对面等信号。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大声喊着雷利的名字冲了过去。一辆出租车也正飞快地驶过路口,险些撞着她,急得司机拼命按喇叭?桌侠匆话炎プ男淇谖剩?你这是怎么了?"
莫丹几乎瘫在他身上。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没事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雷利拉着莫丹走过人行横道,对几个围观的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莫丹,我步行六个街区,一点问题没有。我不是告诉你,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吗?"
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了担心的理由,"所以我,我才来找你。"不过,既然她的手正搂在他的腰上,这种解释显然没有说服力。
"你的车呢?"
"停在饭店门口。"
他叫来一辆出租车,把她推进后座,自己坐在她旁边。看上去,他对她奋不顾身、舍己救人之举,不但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反倒不以为然。她悻悻地想着把裙子向下拉了拉,可惜她漂亮的靴子不适合跑步。"下次你就是被车撞死,我也不管了。"她发狠地说。
雷利一言不发。到饭店门口,莫丹下了车,走到自己的车旁,看见雨刷下夹着一张罚款单,原来她刚才一心只想去救雷利,竟忘记往记时器里投钱。她坐进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把罚款单扔在后座上?桌狭顺担淅涞囟运担?现在你打算干什么?"
"我想清醒清醒,"他粗声大气地说,"清醒过来最好发现原来是场噩梦。'他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咱们直接去贝丝家吧。'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打车去。'
他摇了摇头。'我说莫丹,我知道你怕我出事,不顾一切去追我,虽然没有必要,却也难为你一片好心。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心情不好。希望你还是跟我一起去。'
莫丹讨厌'难为'这个字眼,特别是用在她身上。'雷利,詹妮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
'这话不对,她是贝丝的。'
'可现在你是她的监护人。'
他举起拳头'砰'地一声砸在座位上。'她怎么能这样欺骗我?而且居心叵测,阴险自私。事过之后扬长而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她从没对我说她怀孕的事,更没告诉我她生了孩子。要是她不死,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可她在信中连个道歉的话都没有做人怎么样能这样呢?'
雷利面容憔悴,两只深陷的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莫丹狠了狠心说:'我怎么知道?你应该了解她呀。'
'我根本不了解她!她是个两面派,我完全被蒙在鼓里。好一个温柔多情的女人,想和你风流,又不要求任何承诺,正中你的下怀,还等什么呢?'雷利苦笑着,'都怪我自己感情用事,没有头脑。'
雷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莫丹,盯得她心里发毛。莫丹说:'你怎么这么看我?我又不是贝丝斯莱特。'
雷利擦了擦额头,莫丹注意到,这时他的眼神才恢复了理智。'真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贝丝。自从看了那封信,我就开始有点恍惚。'
'这个我能理解,我没那么迟钝。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自己打车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我们还是好好谈谈。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走?'
如果说贝丝那封字迹工整、内容却如晴天霹雳的信,使雷利变得神情恍惚,那莫丹就整个晕头转向了,甚至连思维都受到影响,否则她也不会突发奇想,不顾一切地去找他。现在,莫丹总算恢复了直觉。'你还是自己和詹妮相认吧。她是你的孩子,是你和贝丝的孩子。我的存在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
'莫丹,我对孩子的事一无所知。自从离开孤儿院,我就再没接触过七岁的孩子。'
'那你马上开始学,很快就能学会。甭指望我会帮你什么忙,雷利,这是你自己的事。'
'那你想干什么?穿着这身漂亮的蓝衣服回沙漠去?'
'我不知道!'
'还是赶紧发动你这该死的车,我们一起走吧广
'你也得替詹妮想想,'她大发雷霆。'你和我既没结婚,也没订婚,甚至谈不上相爱,就'
'对这一点我还不太肯定。'雷利严肃地说。
'对哪一点?'莫丹问,只觉得所有的神经末梢都突然紧张起来。
'我说过,你把我的世界整个儿颠倒了。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亲密感觉是我前所未有的,我不仅需要床上的你,也需要床下的你。虽然我不知道堕入爱河意味着什么,莫丹,这对我来说是一片新天地,但是我觉得刚才对你提到的事有可能成为事实。'
'我没想让你爱上我!'
'我并没说过我爱上你了,'他恼怒地说,'就算我爱上你,有那么可怕吗?'
'你对我不合适。你根本不是我该嫁的那种人。'
'我不合适,那奇普合适?'他刻薄地说。'莫丹,现在不是讨论你该找个什么样的生活伴侣我脑子很乱,有一大堆事。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开车,我们上北八十一号公路吧?'
要说气,他比她更气。还是面对现实吧,她宽慰地想,你明知道不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推出车外,一路开回沙漠。你陷得太深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刻也充满好奇,想亲眼看看贝丝斯莱特的住宅,亲眼见见詹妮。尽管一想到这次会面的前景,就使她的心情由惶恐变成十足的恐惧。
'好吧,'她还是答应了,'但是有言在先,我和你一起去,可不是仅仅因为你不知道该怎样抚养孩子。我既不打算当任何形式的继母,也不想当义务家教?桌忝靼孜业囊馑悸穑?
自打看了那封信,雷利还是第一次正眼看她。他不客气地说:'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当继母或家教了?'
这场别别扭扭的谈话总算结束了。
二十五分钟后,他们的车离开公路,上了一条辅路,顺着辅路爬上一个陡坡。坡上坐落着一座砖瓦结构的住宅。莫丹把车停在半圆形的车道上,关了发动机。她吃惊地想,建造这样一栋粗俗丑陋的住宅得花多少钱哪。房子的砖是铁灰色的,整个设计矫揉造作,院子布局死死板板,缺乏生气。莫丹向来讨厌把灌木修剪得整整齐齐。'好了,我们到了。'
'养孩子的事我可能不懂,但我至少知道,这地方简直像监狱,哪像七岁孩子呆的地方?'雷利说。
窗框全是黑色的,'我不喜欢这儿。'莫丹打了个冷战说。
雷利扫了她一眼,打开车门,说:'来吧。'
来这儿的路上,莫丹本来打定主意呆在车里不下去。可事到临头,她清楚地知道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雷利一个人进去的。她随他下了车,庆幸自己穿着新衣服和新鞋。他们穿过一排粗壮的紫杉树走到门前,雷利上前按响了门铃。这扇门像通往银行保险库的大门。
来开门的男仆长得活像保险箱,只可惜是个空的,莫丹想,锁得挺严实,里面却一无所有?桌槐菊厮盗松?早安。'
'早安,先生。'
'我叫雷利汉拉恩,来看望我的女儿詹妮。请问你叫什么?'
男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叫斯尼德,先生,跟我来,我去叫斯莱特先生。'
显然,他是指这所住宅的继承人、贝丝的哥哥了,莫丹暗想。他们被领进一间起居室。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房子本身,也可以看见远处的公路和秋季山谷里红橙黄绿的花草树木。房间的主色调是奶油色,中间摆着一套软皮低靠背椅。屋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很上档次,可是莫丹却一件也看不上眼。灰砖砌成的壁炉里,整齐地码着一堆劈柴,雷利笔直地站在壁炉旁,像个严阵以待的士兵。
'是汉拉恩先生吗?'传来一个男人热情的嗓音。'欢迎欢迎,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是贝丝的哥哥,叫劳伦斯斯莱特。'他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莫丹。'没想到您已经结婚了。'
劳伦斯,这名字像一粒子弹穿过莫丹的胸膛。'劳伦斯会付我们酬金,一大笔酬金。'她想起在灌木丛中霍华德对德兹说的这句话。她看见雷利转身面对劳伦斯,全身充满警觉,就像一只老虎看见了自己的捕猎对象。她和雷利之间吵归吵,但逢这种场合,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雷利一边。'我没结婚,'雷利平静地说。'这是我的朋友莫丹卡西迪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劳伦斯?'
劳伦斯斯莱特脸上挤满笑容,'鄙人就是,鄙人就是。说起来我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了,不是吗?有话好说,不用客气。'
雷利故意跛着腿走过去和劳伦斯握了握手?吐姿埂に估程馗鐾泛屠桌畈欢啵嫔阑遥贩10徒廾难丈夭蛔兀撇换疲壑榍郴遥瓷先ハ窀龅跛拦恚坪跽焖踉谖堇铮竺挪怀觯挪宦酢?br>
雷利站得离他很近,从容地说:'下次再雇杀手时,应该多嘱咐他们几句。不幸的是,他们乱提你的名字,恰巧被卡西迪小姐听见了。不明智,劳伦斯,你真是太不明智了。当然,也算我福大命大,碰上霍华德那么臭的枪法,和德兹那么个缺心眼的蠢蛋。'
劳伦斯捏紧又粗又短的拳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雷利没理他,继续说:'不幸中的万幸,卡西迪小姐找到我并救了我,使我大难不死,否则我失血过多,再加上脱水早横尸荒野了。'他笑了,那笑容使莫丹觉得后背发麻。'我要是在来这儿的路上,知道贝丝遗嘱的内容,就会提防你这手。假如我见到詹妮之前遇到不幸像这种杀身之祸,贝丝的全部遗产就会落到你一人手中,是吗?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劳伦斯的脸呈现出一种黯淡的、不健康的红晕。他张口结舌地说:'你怎么敢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告你造谣中伤。'
'不,劳伦斯,你又错了,'雷利不慌不忙地说,'该给律师打电话的是我,我要通知我的律师立一个新遗嘱。实话告诉你,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警方首先要追查你,然后让抚养我长大的修女们继续抚养詹妮。当然,那笔遗产就只能由她们来继承。'他冷笑了一声,'我相信你我都是明白人。'
劳伦斯脸上掠过一丝狡诈。'我想你们一定很想见詹妮,'他干笑了一声,'真是的,我干吗不把她叫来?你们不是想把她接走吗?'
雷利一把抓住他的袖口,'别急,劳伦斯。卡西迪小姐想先给贝丝的律师阿瑟顿先生打个电话。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给他提个醒,如果近几天或近几个小时内我被人暗算,就找你小子算账、'他瞥了莫丹一眼,'莫丹,电话就在那边。'
劳伦斯声嘶力竭地说:'不行,我不允许'
'你给我住口!'雷利厉声说。
莫丹打了电话,威尔,阿瑟顿似乎对她的提醒丝毫没感到意外。莫丹还加了几句,'今天下午晚些时候,您能否到我们住的饭店来一趟,雷利先生要起草一份遗嘱最好五点钟左右。谢谢您了。'
雷利对她赞赏地笑了笑:'我说过嘛,联邦调查局应该雇你。'然后转身抓住劳伦斯的衣领,平静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狗脸。仆人会带我们去见詹妮。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忘了自己是个有教养的人,应该依法惩治邪恶。我不喜欢别人往我腿上打黑枪,把我扔下等死。我讨厌玩这套阴险的把戏。懂吗,劳伦斯。'
雷利松开手?吐姿沽窖鄯4簦窀龉掷鲜笏频幕伊锪锏乩肟朔考洹#桌叩矫磐饨兴鼓岬隆?br>
斯尼德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先生,有何吩咐?'
'请带我们去见詹妮小姐。'
'这边走,小姐,先生。'
莫丹跟着两个男人,上了楼梯,她的心怦怦直跳,好像不是一步步走上来,而是从坡下一路跑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