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提到航程很愉快如果整整一个月待在船上,而且完全没有女色的享受,也能被称之为是愉快的经验。”
杰穆瞪一眼自己这位一向以庄重着称的首相“老朋友,这算那门子笑话?”
欧玛实在忍不住,他朗声大笑起来,几乎连泪水都要笑了出来。接着,他转身对迪睿说“在他认为我发疯之前,快让他见见真正的你。”
迪睿一面举步向前,一面伸手将头巾向后推。
杰穆先是坐直身子,接着又站起来,走向阶梯一步。此时,迪睿已来到他面前。两人相互对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双绿眸中全是不敢相信的神情,另一双则充满了激动的泪水。
“杰穆。”迪睿一句简单的轻唤,其间却包含了万千的思绪。
杰穆睑上渐渐绽放出欣喜的笑意。接着,他大吼一声,一把抱住迪睿“真主保佑,凯辛!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我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爆出一阵大笑。此时的他们,有如一面镜子的两边。
“十九年了。”迪睿说道,双眼仍紧盯着杰穆“天啊,我好想你。”
“我更想你,凯辛。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原谅母亲当初硬生生地拆散你我。”
“不过,杰穆,有位老人却因此得以享受一丝天伦之乐。”迪睿以温和的口吻说道。
“但是,有谁想过,我几乎因为悲伤过度而毁了自己?”杰穆多年以来积压在胸中的委屈与伤痛,终于得到一抒为快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他们不仅骗了每一个人,甚至还想骗我,说你已经死了?我怎么可能会看不出,这全是他们所玩的把戏。连我们的亲生母亲云菡都坚称,说你已不在人世。但是我知道,我这里知道”他用力一捶前胸—“那是不可能的。最后,她不得不坦白地说出她所做的事。”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杰穆没有再叫过她一声“妈。”
“你应读早一点告诉我才对。”
杰穆挥挥手“我十五岁时,她才告诉我如何与你取得联系。更何况当时事情已过了五年,我不愿旧事重提。而且,我也不愿让别人由信件中得知我心里的想法。”
“我一回到英国,便马上写信给你,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回信。”
“我从来没收到过那些信。这是父亲的命令,而且,又是因为云菡的要求,他才这么做。”
“为什么呢?”
“她不希望勾起回忆。”
迪睿转开视线“我还记得她送我登船时所说的话,凯辛,我不能回去,她说,就算我回去了,也无法再生儿育女。你是这世上唯一能延续我娘家香火的人。杰穆是长子,你父亲不会放他走。但是,你,你是我所能给我父亲的一切。凯辛,我爱他。想到他有一天会孤独地离开这个人间,我就心如刀割。在你身上,他便能找到我。你将是他的继承人,是他欢乐的泉源,也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力量。我把你送到他身边去,凯辛,希望你不会因此而恨我。”
“她没有权力这么做!”
“不错。”迪睿说道“但是,我仍记得船启航时她所流下的泪水。”
两人静静地互视良久后,杰穆才说道“我知道。我常听见她背着人偷偷哭泣。只是当时我还年轻,无法体会她的心情,更别提原谅她。我甚至硬起心肠,不去理会她和我一样想念着你的这项事实。我拒绝相信,她在对你做了那种事之后,居然还说她是爱你的。我更恨父亲,恨他为何那么宠爱她,连这种事也依着她!案亲年老时,身边只剩下四个儿子,心里难免后悔不该把你送走。每当遇到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向欧玛发脾气,怪他未曾劝阻自己对宠妃如此大方。”
讲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欧玛望去。谁知,他早已悄悄退了出去,让这对睽违十九载的孪生兄弟,能有机会一诉心中的话语。兄弟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登上阶梯,在杰穆床榻边坐下。
“你原谅她了?”杰穆问道。
“真正认识辛若博之后,我开始比较能体会母亲的心情,也因此更加敬爱我们的外公。杰穆,我爱他的心,和母亲的没有两样。”
“当时我好恨他,因为他,才使你从我身边被带走。”杰穆淡淡地说道。此时,他的语气平静,已无方才的急怒与激动。
两兄弟见面之后,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从童年生活的种种,别离后的成长岁月,一直谈到各人的婚姻大事。杰穆已有妻妾无数,因而对迪睿至今尚未成家感到十分诧异。
迪睿告诉他,若不是老侯爵一再催促,自己还真不想定下来呢。话锋转到杰穆的子女身上时,他以颇为自豪的口吻表示“我有十六个孩子,不过,只有四个是儿子。”
“希望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当中,能有机会见见他们。毕竟,我是他们的叔叔啊。”
“那是当然。”杰穆暗地里有些吃惊。如果凯辛接受欧玛的主意,他不仅会见到杰穆的子女,也会见到所有的后官嫔妃“欧玛有没有告诉你”他发现迪睿一脸茫然,立即大吼“那只该死的老狐狸!他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你回来的原因,对不对?他就会把这种难办的事丢给我!”
迪睿咧嘴一笑“事实上,他根本没机会说。我们见面后,就一直在谈育马的事。”
“育马!”
“对啊。因为,我特地带了一对纯种马来送你。”
杰穆脸上顿时洋溢着一抹童稚的喜悦“真的?”
迪睿忍不住咯咯发笑“当然是真的。不过,既然你已提起,不妨止告诉我,叫我来有什么事?”
“这是欧玛的主意。刚开始我并不赞同,但他一直不放弃,最后我只好答应,至少问问你。凯辛,若不是因为碓信这一切都是赛林在搞鬼,我绝不会答应抱你下水。你应该很清楚,赛林从小就恨我,到现在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国家一旦落入他手中,势必会弄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不错,我记得他。你说说看欧玛有什么主意。”
“他要你取代我的位置。”
迪睿并未感到惊讶,因为他曾猜到,这正是大君需要他的唯一可能原因。但是,他已过惯英国绅士的优闲生活,根本不想拥有权势、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头痛问题。
“杰穆,我不会代你为王。在其他人的脑猴,我早在十九年前便已死去。现在我们最好也不要让这个秘密曝光。万一你不幸真被赛林害死,我当然会暂时冒充你几天,以便确保你妻小的安全。”
“凯辛,我看你是误会了。欧玛的意思是,要你在我发生事故之前假扮成我。”
“老天!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说的不错,这个要求是嫌过分,你必须冒着生命危险”
“去他妈的”
“不,我不该叫你来。不论是你、是我,危险都依然存在。欧玛真是老糊涂了,才会想出这种点子。”
“杰穆”
“他一心所想,只有巴瑞克,根本不在乎多少人命”
“杰穆,不要再说下去!”迪睿只得大声吼道,见杰穆安静之后,他继续说道“我早已习惯与生命赛跑,从来没把危险放在心上。所以杰穆,这话你不必再说。我所担心的是,我们已分开十九年,彼此的生活习惯、言款举止都不相同,你教我如何能长时期地冒充你呢?”
杰穆这才弄明白迪睿的真正意思,他轻松地咧嘴一笑“你放心。我们可以花上一个星期、或者更长一点的时间,让你在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更何况,欧玛会帮你,不会让你出错的。”
“但是,他不可能每一分钟都陪在我身边。如果有人问起一件我根本不知道的事,我该怎么办?”
“凯辛,你难道忘了?身为大君,你可以随自己高兴随时遣退四周所有的人,没有人会有胆子追问你为什么这样做。过去几个月以来,我心情一直不太好,言行举止早和以往大不相同,宫里的人恐怕已经习惯了。”
“好吧。那么你不妨告诉我,我应该如何治理你这个小王国?”
“所有的事,欧玛都十分清楚。我不在的时候,国家大事都是他的责任。”
“这么说,你不打算留在宫里?”
“对。有人在苏丹的皇宫中见过赛林。我手下的人,阶级都没高到有资格进入苏丹的宫内。所以我必须亲自前往伊斯坦堡,希望能从那里找出赛林的藏身之地。行刺我的事件愈来愈多,上个月还有人下葯迷倒宫中卫士,扬长直入我的卧房行刺,幸亏被及时发现。我不能再躲在宫里,任由赛林如此胡作非为。”
迪睿摇摇头,轻叹一声“杰穆,这整件事都差劲极了。我真希望自己能采取积极的行动,一举擒获幕后主谋。不过,如果你认为我暂代你的位置是条良策,我想我至少可以试试看。”
“你答应了?”
“我不是才说过吗?”
“你确定,凯辛?我真的没有权利要求你”“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你先告诉我,是要我蓄起和你一样的大把胡子呢,还是你准备刮掉你的?”
杰穆轻轻叹息“就算要你留胡子,时间也已嫌不够。真主垂怜,这种牺牲真是太大了”
见到杰穆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迪睿忍不住大笑起来“至少,在你未刮掉之前,便已经有机会看看自己没有胡须的模样。”他一面说,一面揉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可没有小姐抱怨过我的下巴唷。”
“少了胡子,你看上去确实比我年轻。”杰穆若有所思地说道。
“而且,女人都抢着要陪我呢。”
“又胡扯了。”杰穆哈哈地笑着说道“我的后宫有四十七名佳丽,你的麻烦绝不会比我的多。”
“才四十七名?”迪睿打趣地说道“父亲过世前,后宫里起码有两百多名嫔妃。”
“他并不关心有多少嫔妃遭受冷落。”
迪睿挑起一道浓眉“杰穆,看不出你竟也有这种怜香惜玉的想法。”
“我们毕竟是兄弟,就算分别十九年,个性上的相同处仍是存在的。”
“也许吧。”迪睿笑着表示同意“提起你的后官佳丽,我倒想起一个问题。你好长一段时间不临幸任何一位嫔妃,她们难道不会起疑?”
杰穆垂下双眼,以略带乾涩的嗓音回答说“她们会奉召入宫由你临幸。为了使这个计画能够成功,你的行事,必须和我往常的习惯相符。”
迪睿并未迟钝到听不出兄长话中的痛楚“拜托你别说这种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在杰穆心里,他又何尝愿意这样做。不论受宠与否,那四十七名女子都是“他的。”如今,他却要打开后宫大门,让另一个男人登堂入室。如果对象是其他的人,他绝对无法勉强自己这样做。但是此人是凯辛,是另一个自己。尽管两人已分开达十九年之久,但杰穆仍觉得他是和自己最亲的人。
“这是唯一的办法。”杰穆以平静的口吻说道“我平素一向主张雨露均沾,从不令任何一位妃子有被打入冷言的感觉。即使是出外旅行,都会带几位比较喜欢的妃子同行。后宫里太监为数甚多,他们来去自由,传话也容易。若是有人发现我在这方面的习惯大变,只怕敌人会更加严密地监视我。说不定有人会记起我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他不仅神秘死亡,甚至连尸首也没有人见到。现在,你明白了吗,”
“看起来,我别无选择。”迪睿微蹙双眉“为了让你能够自由行动,我不得不如此。但是,杰穆,告诉我,这真是你所要的吗?”
“我们俩都别无选择。”
“可以由我去找赛林呀。”
“话是不错。可惜的是,凯辛,你不如我这般了解他,说不定需要花上两倍的时间才能找到他。到时候,搞不好,我早已一命呜呼了。更何况,”他无奈地一笑“既然有你在此,我正好出去走走,否则我真会被逼疯掉。坦白说,我甚至不想留下来教导你如何学习我。”
“老哥,你一定得试试,我可不想一无所知地坐上你的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