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点嚣张的率性,病美人不适合她。
清风拂进窗口,他满怀爱意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眉间的忧愁缓缓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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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总舵,夏银秋为了保住案亲的一条性命,居然说她愿意“牺牲”嫁给王之铁当偏房,只求帮主饶夏居正一命。
当时适逢王之铁离帮千里追妻,留守总舵的大头头们,如陈真言、张经略等人,都觉得帮主的“贤内助”不太称职,帮主有必要再娶一房真正能拴住他的心留在总舵的美人儿,一来能使帮主心无旁骛,二来有美人虎视眈眈,郭清清绝不敢再使性子逃家而去。
夏银秋自愿委屈做偏房,大头头们都认为再好不过了。
在夏银秋这方面,也不算她自己厚颜提出此交换条件,她也有长辈作主,就是由宋迟护送而来的老婆婆“寄啸山庄”的老夫人,人称司徒姥姥,她居然是夏银秋和施佛娃的外婆,奇怪的是,夏居正从不曾提起。
夏银秋得知自己有如此大的靠山,不禁叹息道:“姥姥,如果你早来三个月,就可以为我作主嫁给帮主为妻,而非今日的偏房了。”
司徒姥姥笑骂道:“要不是听到你爹出了事,我也不会跑这一趟,惹得你舅舅派三路人马要追我回去,就是不想卷入帮派纠纷。”
“舅舅太无情了!”夏银秋忿然道:“即使我娘早逝,但我身上也流著司徒家的血脉,他就完全不念兄妹之情?”
“这也怪不得你舅舅,你娘和佛娃她娘的婚事都没有经过家人的同意,她们皆自愿脱离司徒家的庇荫选择跟男人私奔,你舅舅也就把她们从族谱中除名了。”司徒姥姥叹息一声,生女不肖,她也很无奈啊!
施佛娃就完全没有夏银秋的热络,也不以为“寄啸山庄”会成为她的靠山,突然冒出一个外婆,反而很不习惯哩!对于司徒姥姥提议夏银秋给帮主做妾,而夏银秋居然答应,更感到匪夷所恩。
夏居正刚被关进刑法堂那一阵子,她们顿失依靠,向来被众星拱月的夏银秋感受最深,不再是高傲不可一世的美凤凰,唯有雷恒一对她的态度不变,甚至站出来支持她,两人的关系进展迅速,几乎已到互许终身的地步。
“表姐,你自愿给帮主做妾,雷大哥怎么办?”施佛娃私下问她。
“什么妾不妾,太难听了,是偏房。”夏银秋很执著于这一点。“帮主一样要大红花轿来娶我,所以是偏房,可不像花如雪没有迎娶仪式便给收了房,那才叫妾。”
“这样你也高兴?你的自尊呢?绝不伏低做小的志气呢?”
施佛娃不想她这样也高兴,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我有别的选择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爹被处死呀!”夏银秋不曾给表妹瞧轻过,又开始乱发狂语:“你等著瞧好了,我并不是甘心做小,等我进了王家门,帮主迟早被我迷得晕头转向,到时我三千宠爱在一身,郭清清给帮主踢到一旁凉快去,我等著被扶正哩!”
“帮主若是喜新厌旧之人,有一天不也轮到表姐被休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凭我的美貌,男人不可能厌倦我。”夏银秋受不了她的冷嘲,总觉得自从爹被关后,表妹对她的态度不比往昔尊重,也不见表妹为爹的事向人低头求救,也太忘恩负义了。
“你怎么老是不清醒呢?帮主若迷恋你的美色,早娶了你,不会去娶郭清清。他当初没娶你,现在又怎么可能纳你为新宠?”施佛娃真想摇醒她,冷不防夏银秋却赏她一个耳刮子。
“佛娃,你不在乎我爹的死活,我都没怪你,你还要泼我冷水,你存的是什么心?我爹还没死呢,你当我制不了你了吗?”
施佛娃摸摸自己被打的面颊,眼睛盯著地下,不使人瞧见她—双眸子比秋星更冷。“表姐,雷大哥爱你,你不也多少对他动了心,你嫁给他才是天赐良缘。我实在不忍心一向高高在上的你,委屈做小,郭清清肯容你吗?而你甘心向她奉茶,尊她一声姐姐吗?”
“我不甘心,但也没法子,幸好这只是暂时的,我早晚会被扶正,我有自信。”夏银秋面色凝重,双手紧握,叹息道:“至于雷大哥,我只好辜负他了,相信他会谅解我。不然,佛娃,我把他让给你好了,即使你最近的表现令我失望,我一样宽大的为你的幸福设想。”
又来了!老是将自己不要的东西硬推销给我,还摆出一副恩重如山的嘴脸。施佛娃眼波流动,瞟了表姐一眼,淡然道:“雷大哥爱的人是你啊!他看不上我。”
“也对。”夏银秋故作伤感道:“男人见了我,总是情有独锺地爱上我,很难再去喜欢别的女孩子了。左丹菊也是,雷大哥更不例外了。唉!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吗?佛娃,你就耐心地等待良缘吧!”
“我不急,表姐。我只希望你谨慎地再考虑一下,把握真正的幸福”
“会的,我一定会幸福给你看,你放心好了。”夏银秋摆摆手,自去找外婆共商对策。
留在原地的施佛娃还在笑,却已是冷笑,比冰还冷。
“愈是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偏偏要做,那么,你就去丢脸吧!等著自取其辱吧!你不会是永远高高在上的女王,等帮主回绝了你,让天下都晓得你连做妾都没人要,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她眼里带著一种比针还尖锐的讥诮之意,自言自语道:“对了,我该去向雷恒一撒撒娇,说表姐要将他让给我当丈夫哩!保证他的脸马上黑一半,等表姐想吃回头草时,他总不会没志气的照单全收了。”
凭什么夏银秋一辈子压在她上头?这回夏居正出了事,没人时时刻刻为夏银秋撑腰,施佛娃一点一滴的释放真实的自己,才更深刻的体会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委曲求全,也间接助长了夏银秋的不可一世。
不了。施佛娃告诉自己,风水开始轮流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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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细雨轻柔地落下,万家灯火早巳熄灭,总舵内一片阗然,只有“龙门厅”点燃巨烛,照著王之铁俊雅的脸上怒火顿生,几位大头头们皆哑了口。
“叫我纳妾?用夏银秋的美色来交换夏居正的狗命?”王之铁震怒地在椅背上用力一拍,冰冷的眼直直射向底下的人。“让我简单的告诉你们,第一,我是不纳妾主义者:第二,雪姨不能白死,夏居正该如何定罪就如何定罪!”
“可是,帮主,夫人她”
“夫人怀孕了。”王之铁不自觉口气好了些,但他仍很生气这些白目的人。“一回总舵,我即当众宣布夫人有喜了,叫大夥儿当心些,因为她怀孕的状况不好。结果,你们还敢对我提出如此可笑复可恨的要求,这话若传到夫人耳里,她伤心得动了胎气,陈真言,你来告诉我,我该找谁算这一笔帐?”
“这”陈真言心虚了。“帮王,这世上也有许多男人在妻子怀孕不方便伺候时纳妾,好让妻子安心养胎,不用烦恼照顾丈夫不周;甚至,更贤德的妻子会主动帮丈夫纳妾。”
“尊夫人也是其中之一吗?”
“不。”陈真言低头。
“我的清清也没那么伟大,我也不允许她那么伟大。我很爱我的妻子,我允诺过,我终生不纳妾!”王之铁迫不得已地在属下面前表白他的爱意,只希望下不为例。“有一天,或许我会有女儿,我要她以父母为榜样,绝不容许女婿乱搞女人来糟蹋我的女儿,也因此,我必须以身作则。而你们没有女儿吗?岂有教人纳妾之理?”
“可是,司徒姥姥亲自做媒人”
“那又如何?司徒家落魄到必须以色事人?”王之铁最恨外人干涉家务事。
“其实,这也是夏姑娘一片孝心。”
一群不开窍的混球!
“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王之铁愤怒地眯起双眼。“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只要把美女送给我,就换得夏居正太平无事,传出去,我成了什么?而你们,老帮主去世不久,他的枕边人被杀,你们丝毫不想代他老人家出一口恶气,反而处处维护夏居正父女,不怕江湖朋友笑话你们吗?”
陈真言等人不敢再说,帮主所言在在是理,反显得他们理屈。而王之铁—点都不在乎开罪司徒姥姥,也使他们更加心悦诚服,唉!没法子,帮主若真爱那个不够贤慧的“贤内助”他们只有帮著看紧郭清清,以防帮主跟著不见了。群龙无首,很丢脸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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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王之铁交代“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宣扬”但人多嘴杂,堵得了这一个,可堵不了另一个,再加上“此事”在他们回总舵之前已走漏风声,谁也想不到帮主会拒绝夏银秋当偏房,简直是天下奇闻,不传开才怪!
这传呀传的,便传到郭清清耳里去,她的反应很直接:气血上涌,晕倒在床!(因孕吐而体虚,正躺在床上休息。)
丫头们全吓死了。本来多嘴的小丫头是想讨好夫人,因为帮主直言他今生不纳妾,拒绝了夏大美女“卖身救父”的孝心,足见夫人的魅力多大哪!一生独宠妻子一人,这是多少女人想求而求不到的。殊不知,造成反效果。
清清晕倒的事传到王之铁耳中,他马上回卧龙轩,心里气得想杀人,一进卧房便听见清清哭得震天价响,已醒来无事,这使他安心了些;然而,记忆中的她已有多久没痛哭一场?他想不起她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清儿,别哭了,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何必哭得这么伤心?”看她哭得肝肠寸断,他内心无法遏止地涌现缕缕柔情,把她拉进怀里,为她拭泪。
“我、我没想到陈真言那些人这么这么讨厌我哇他们居然主动要求帮主纳妾,而我们成亲不到半年耶呜呜呜他们一定很恨我。本来本来他们就中意夏银秋当夫人”她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实在是太伤心了。
“他们不是恨你,清清,快别胡思乱想折腾死自己。他们只是跟夏居正父女相处久了,难免会替他们说话,但我已斥责过他们,担保不敢有下次。”从容平稳的语调令人安心,她哭声渐止。
“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她颇为激动地说:“一定是我刚入门时,没有准备见面礼给那些人,我听雪姨讲过,夏银秋早已计画好当上帮主夫人后要送礼的清单,相比之下,我不但粗心,又没惊人的嫁妆,难怪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
“傻清清,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王之铁微微一惊,心想这事已在清清心底烙了印,若不排解开来,这心结会使双方日后难以相处。
“本来就是嘛!欺负我没娘家撑腰,他们想巴结寄啸山庄。”
“你想太多了。”他有点哭笑不得,本来清清不是这么多心的人,怀孕使她变得多愁善感,流于情绪化了。“别把陈真言他们想差了,其实他们会这么做,有一半也要归咎于你。”事到如今,他只有点化她一下。
“为什么?”清清大不服。
“因为你半夜离家,去向不明,我忧心如焚,一得知你人在长安,马上飞奔而去。这令他们傻眼了!慌张了!唯恐帮主被帮主夫人拐走,抛下天龙帮不管,这才想用美人计来拴住我的心,刚好司徒姥姥替外孙女说媒,大家才乐见其成。”王之铁瞅住她,玩味道:“你这位帮主夫人使他们太没有安全感,你想,你不该负一半的责任吗?”
“啊?”清清料不到是这种答案,怀疑是不是铁哥想拐她?“我才不负这种责任呢!是你不好,想睡到书房去,我才离家的。而且,当初你也说过,我是嫁给你,不是嫁给整个天龙帮,教我不用担心做不好帮主夫人。”
“我是说过没错,因为我了解你,不会对你有超乎常人的要求。但他们不同,他们有的只是帮中兄弟对帮主夫人所该有的行为的一种期待。而你违背了他们的期待,他们便不知所措而乱了阵脚。”他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瞳中,使她有些心虚。
她承认自己从没认真看待帮主夫人这个身分,因为她与铁哥相知相爱,成亲后她自然便成了帮主夫人。于她而言“帮主夫人”是嫁给铁哥后的副产品,也是附属品,她并非为了这个地位才嫁人。
如今,她必须开始认真看待这个不可等闲视之的身分吗?
清清突然觉得好无力。“我必须改变自己吗?又须改变到什么程度?”既然离不开铁哥,也就抛不开这束缚人的身分,不随遇而安又如何?
“傻清儿,别钻进了牛角尖。”他低沉的嗓音奇异地让她纷乱的心情平静下来。“如同我之前所要求的,你只须陪在我身边就够了!当你气闷时,我会陪你出去散散心,你也可以和其他女眷相约去逛大街。总而言之,你只要做到不背著我偷溜出门,便是尽责的帮主夫人,陈真言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一切有我替你顶著。”
“真的?”
“难道我对你有过其他的苛求吗?”他反问一句。
清清绽开笑颜,并在心中漾开了“嫁对丈夫”的甜蜜滋味。
“我就知道铁哥对我最好了。”她眉飞色舞地说:“我听说铁哥一开始就拒绝陈真言他们的鸟笼提议,坚决不纳妾,我好感动哦!天下男人都该跟你学学。”
王之铁不想让她得意过头,悠然道:“当帮主可是很累人的,剩余的精力能应付一个爱逃家的老婆就不错了,若是再来一个,搞不好换我先落跑,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讨厌!”她转身捶他一记,又重新窝回他怀里。“教人听见,还以为我是哪来的恶妻呢!明明我就很听铁哥的话嘛,是个再好不过的贤妻。”
“闲妻?倒也中肯。”他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她听不出贤、闲有何差别。
“别管他闲妻不贤妻,只要是我王之铁的妻,就是最好的女子。”果然偏心。
“那当然。”
清清大言不惭,冲著丈夫嫣然一笑,情意流转在彼此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