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不交谈的情况下享用过丰盛的晚膳。店小二随即就将碗盘给收走了。稍后还请人送了热水上来供他们梳洗。看着冒烟的热水,又看了看站在窗返的骆昔浪,上官蔻心脸红了,再怎么说她终究是个姑娘家。虽然身着男装跟他住在同一间房里,但这已经是极限了,总不能留在这里看他沐浴包衣吧?
不过,不穿衣服的公子是什么样子呢?
上官蔻心差点被自己这念头给吓死!哀着发烫的双颊拼命深呼吸。她疯了!?脑子不清楚,否则怎么会想到那儿去?大娘要是知道,只怕要从地底下跳出来狠狠说她一顿了。
稍稍回过神来,上官蔻心决定先避一避,她看了背对她的骆昔浪一眼,打算静静地离开,只不过,才站起来就听见骆昔浪的声音。
“上哪儿去?”
“呃去找小二哥聊聊,顺便打听大娘两个儿子的下落。”
“没有名字,也不知道住处,如何问?”骆昔浪道,并没有转身看她。
“顺口问问,也许会有点收获。”上官蔻心边说边朝门边走。“热水已经送来,公子请先沐浴包衣。”她说着把门一关就下楼去了。
听见关门声后骆昔浪才转过身来,终于又能够独处,他明显地松了口气。他走向装着热水的木桶,把手放入水中无意识地搅动,似乎并不急着净身,倒像在思索些什么。
他好紧张!为什么和那孩子相处这么困难?
他已经一个人过了二十几年,虽然后来有大娘和那孩子介入他的生活,但基本上他们俩就和师父一样,极少和他接触,说话的机会更是少。
这样的生活他早已习惯了,当寂寞与孤独等等感觉逐渐沉淀,他甚至觉得这种全然安静的日子是最适合他的,比起和那些见了他就尖叫的人碰头,他真的宁愿一个人。
他惯于用冷漠和疏离来应付任何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办法这么对那孩子,只要他用那种天真至极的语气对他说话,或用那双灵活的胖子看着他,他就不再是原来的他了。他感觉慌乱,有点不知所措,有时候他必须非常努力才能在男孩面前维持原有的表情。
既然是男孩子,又为什么要有张女孩子的漂亮脸蛋?他想,并在心里咒骂着。闭上眼睛,骆昔浪清楚地从手指感觉到水温已经降低。很突然地,他竟感觉孤独无助,好想有个人在身边,告诉他这莫名的情愫该如何解释。
然后敲门声就响起了,上官蔻心在门外压低了声音问:“公子,我可以进来了吗?”
骆昔浪耸起两道白眉,脸上闪过种种情感,最后他的手在水中握紧,冷冷地对门外的人说:“不行。”
“喔,那么我再下去跟小二哥闲聊一会。”上官蔻心这么回答,而事实上从那店小二嘴里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他只是坐在她前面不停颤抖,让她觉得自己好象严审囚犯的狱卒。
早上睁开眼睛,上官蔻心发现自己居然从地上睡到床上,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她愣了愣,眼睛开始在房里四处搜寻,很快就找到了站在窗边的骆昔浪。
一身素净的白衣,披散的银发在晨风的吹拂下飘动,挺拔的身躯,透着孤独的背影,叫上官蔻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也再次感觉心中一疼。
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对这个别人口中的邪魔恶鬼心生怜惜?
弄不清除自己的感觉,上官蔻心也无暇多想,她如何会睡在这房间唯一的床上才是此刻最叫她纳闷的。她下床走向骆昔浪,怯怯地开口:“公子,请你原谅蔻心吧!”
“什么事?”骆昔浪问,并未回头看她。
“蔻心一定是睡迷糊了,居然会爬上公子的床”她偷偷抬起头,不过看见的仍是那头银发。“公子,我我的睡相很差吗?”
骆昔浪没有回答,上官蔻心霎时一脸沮丧。
“难道我不仅爬上公子的床,还把公子你给踢下床去了?”她歪着头思索。“怎么会这样呢?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爬上我的床,睡醒后还在自己床上,从来不曾跑到大娘那儿去啊!为什么昨晚”
“够了。”也许是不想再听她叨念不停,骆昔浪终于转过身来。“昨夜你缩在地上直打哆嗦,闭着眼睛不停喊冷,吵死了。”
“啊!”事情的经过有些超出她的假设范围,上官蔻心不由诧异地眨眨眼。“这么说来,我是因为太冷了才会爬上公子的床?”
“是我抱你上去的。”
“你抱我”上官蔻心喃喃低语,等她意识到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画面,俏脸瞬间着火似的全红了,骆昔浪见状皱起眉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怎么会呢?昨晚我睡得很舒服。”上官蔻心摇着头胡乱答着,随即又想起一个问题,脸上的红晕尽褪,代之以一片惨白。“昨晚难道我和公子就这么一块睡到天亮?”
怎么可能?有这男孩在身旁,他是绝对不可能睡着的!骆昔浪这么想,却懒得回答这问题。一夜未眠再加上心不定,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于是断然将话题转开。
“说说看,你昨晚从店小二那里问出了些什么。”
上官蔻心没有听见他的话,她傻住了,四肢也软绵绵的,好象随时都会不支倒地。她和公子同床共枕了!她满恼子都是这念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甚至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大娘啊大娘!蔻心对不起您,没有遵守您的谆谆教诲,请大娘千万安息,不要生气!
“你究竟在那嘀咕什么?”骆昔浪蹙眉,稍稍提高了音量。
“啊?没什么,没什么!”上官蔻心摇头。
“我在问你话。”
“对不起,请公子再说一次吧!”她愁容满面道。
“我问你有没有从店小二那里问出些什么。”
“没有,小二哥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怎么问的?”
“我问他知不知道青梅?最不孝的两兄弟住在哪里。”
骆昔浪无言,这样的问题能奢求什么答案?
他无奈叹息,正要开口,却见上官蔻心眼角噙着泪,不由一阵心慌。
“你你哭什么?”他哑声问,不可思议地看着泪珠居然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他的脸颊。
上官蔻心啜泣着,不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说话,别只是哭,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骆昔浪恨极了他的眼泪,无法控制地朝她大吼。“人家不是嘛!”她哭得更厉害。
“什么?”骆昔浪咬牙。“拜托你有点出息,如果有人质疑你是不是男人,你至少应该打断他的鼻子。”
“为什么?”上官蔻心边哭边说:“人家本来就不是男人啊!”就仿突然被神秘气功击中,骆昔浪觉得自己变成了石像,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而上官蔻心从他的表情和反应自行做了一番研判,随即就捣着脸硬咽道:“果然公子很讨厌女孩子,但是没办法,蔻心一出娘胎就是女孩子了啊!昨晚昨晚?和公子睡在同一张床上,大娘说这样会有宝宝的,还没有嫁人就要做娘了,这”她很努力的强忍着,五官全挤在一起了,无奈最终还是嘴巴一张哇哇大哭了起来。
骆昔浪摔上房门下楼去,一脸的冰霜吓坏了店小二、掌柜的,还有几位客人,他们纷纷让出路来让他通过,并在他终于走出客栈时一同松了口气。
一位客人手抚着胸,惊魂未定地问掌柜:“他那个白头发的家伙是谁?横冲直撞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掌柜苦苦一笑。
“别害我了,客官,谁有胆子去要求白魔骆昔浪注意礼数?”
“骆昔浪?就是传闻中那个”客人倒抽了一口气,随即气愤地嚷着:“老天爷!你怎么能让这种没人性的魔鬼在这儿住下?那我们这些规规矩矩的老百姓该唉哟!”一只鞋不偏不倚正打在这位客人头上,也打断了他的阔论高谈。
“谁?是谁拿鞋子扔我?”客人摸着头愤怒地问。
“就是姑奶奶我!”上官蔻心站在楼上,神情看起来比那客人更愤怒。“我家公子做了什么?你竟敢说他是没人性的魔鬼。可恶!气死我了!扔鞋子太便宜你,我应该找颗大石头”
上官蔻心说着,真的开始在四周寻找着,掌柜见状忙跑上楼去劝阻,而那被鞋击中的客人早已不知逃向何处了。
“请息怒,这位小扮,真用石头会闹出人命的。”掌柜陪着笑脸对她说,而上官蔻心倒也不是真想搬石块砸那家伙,眼前她只想找到公子。
“我家公子呢?你知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啊!?他走出客栈朝那头去了。”掌柜说着指了个方向。
“谢谢你,掌柜的。”上官蔻心下了楼,捡起鞋子穿上便急急往外跑。
“怎么办?掌柜的,有他们俩在,我们这“平安客栈”是很难再平安了。”掌柜一下楼,店小二就过来对他说。
“那你说能怎么办呢?我可不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冒险。”掌柜一脸疲惫地回答。
店小二一听,脸都白了,不过还是忍不住想要问:“江湖上盛传他会妖术,而且还嗜杀成性,是不是真的?”
“知道的人怕都不在这世上了吧!”
店小二打了个冷颤。
“听起来好吓人。”
“他被称为白魔绝对是有原因的,我们还是小心点。”
“这倒是,毕竟命只有一条嘛!”店小二叹息,忽然又对掌柜说:“你注意到没有?掌柜的,不只是白魔,那位小扮也奇怪得很,刚才那客人不是问谁拿鞋子扔他吗?那小扮居然在楼上大喊:“就是姑奶奶我”男女都不分,你说怪不怪?”“怪又如何?刚刚不是才说过吗?人命最重要啊!”掌柜戳戳小二哥的额头。“少说话,多做事,你娘就你这么个宝贝儿子,万一因为爱说闲话去了小命,我可就难交代了。”
小二哥把掌柜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啧啧道:“咦?我说掌柜的,昨天你还吓得跪地求饶,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你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好象不那么畏惧白魔了。”
掌柜敲他的头。
“呆子!我怎么会不怕?”
“我看你镇静多了嘛!”小二哥摸着头低喊。
“那是因为有那位小扮在。”
“啊?那个奇怪的小扮吗?”
掌柜点头,小二哥则不解地皱起眉。
“关那小扮什么事啊?难不成他是武林高手,能担保咱们客栈平安无事?”
“是不是高手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只要有那小扮在,咱们和客栈应该都能平安无事的。”
“是吗?”小二哥非常怀疑。
“是我的直觉,那小扮不会放任白魔胡作非为的。”
“你有没百说错啊?掌柜的,那位小扮是白魔的随从耶!你没听他左一声公子右一声公子喊个不停?”
“那又怎么样?”
“做主子的会听下人的话吗?没道理啊!”“什么道理?”掌柜又戳他额头“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说小扮管得住白魔他就管得住!”
最后这句话掌柜说得很大声,而且他越说就越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没错。昨儿个不就是小扮解的围吗?那白魔尽管不高兴,终究还是依了那小扮啊!
所以,正如他所说,客栈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定会的。虽然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白魔,但老天爷也送了小扮来解救他们,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