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丽

    今天，阳光很好。我在家休息。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远方的朋友青丽。她告诉我已经结婚一年了。而且有了梦寐以求的孩子。我怪她也不给我说一声，她笑着说没办酒席，只是出去玩了一圈。我笑她，两人世界很浪漫啊！她哈哈笑着。说你还不知道我吗？找一个真心实意的不容易啊！而且圆了做母亲的梦。是啊，青丽已是人到中年。她的那些酸甜苦辣我记忆犹新。找了很多男人，有上当的，有被骗的。有无奈的－－－－，她的这条路走得很艰难。如今找到好的归宿，我替她高兴。

    青丽是我在异乡同住的邻居，那时候，我在异乡独自谋生。得到她的好多帮助，对她心怀感激。记得那时，我们同住一个院子。这是一个三层小楼。我和她都租住二楼的房子。小小的一间屋子。大概只有十个平方吧。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青丽住我隔壁。

    青丽有三十七八了，个子高高的有一米七左右。乌黑的长发很飘逸，长至腰际。她总是把长发高高绾起。盘成发髻。她的眼睛很漂亮，水汪汪的。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笑有两个让人心醉的酒窝。让人深深的陷入那笑容。肤色白白的。她具有古典美，是个美女。苗条的身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能穿出一种别样的味道。只是岁月蹉跎，脸上的皮肤不是很光滑了，有几条细细的皱纹。不仔细倒也看不出来。

    刚开始住进去的时候，我还纳闷，她看样子应该结婚了。怎么一个人住。搞不清状况，也不好意思多问。她外表看着文静、秀气。实际却有着男孩子的脾气，说起话来大不咧咧的。办起事来风风火火的。象一阵风，一阵雨。说干就干。混得熟了，便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了。

    青丽的娘家在一个偏远的山区，从小就聪明伶俐，是个懂事的孩子。父母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老实巴交的农民。青丽在县城上完高中，没有考上大学。家里有一个哥哥、姐姐都是务农的。哥哥姐姐都结婚了。还有一个弟弟是个疯癫的人。因为在高中和同班女孩子谈恋爱，女孩子考上大学后，把他给甩了。从此后，她的弟弟就变得神智不清了。常常一个人在村口痴痴的等他的心上人回来。父母想尽一切办法，想治好她弟弟的病。因为有个病人，所以家里很贫困。青丽不甘心守在农村呆一辈子，她有她的梦想，她向往那繁华的大都市。认为那才是她呆得地方。她不想和哥哥姐姐那样过着紧巴巴的日子。她想为这个贫困的家做点什么，为父母分担些忧愁。看着父母日益衰老的面孔，她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因为长得漂亮，提亲的人快把她家的门槛踏破。同村的年青人也都在追求她，暗地里帮她家干活，有几个男青年还为她争风吃醋。但是青丽都不同意。这样一晃青丽23岁了。父母急了，这个年龄在农村也老大不小了。父母托人帮青丽找对象。青丽的一个远房亲戚住在城里，知道青丽不想窝在农村。就千方百计的在城里给她寻下一门亲事。

    那个男的家庭条件很好，父母都在本市。都是退休的干部，只是男的岁数大了些，有三十多岁了。在政府机关工作。长得倒也端正。见面的那一天，男的一眼就看上了青丽。说只要青丽愿意，结婚的费用男方全包了。而且不要嫁妆。还给青丽家送上一万元的彩礼钱。这一万元在当时的农村是很大的数字了。青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贫穷的山沟，到一个崭新的世界去了。到她梦寐以久的都市里了。而且还为家里贫穷的日子贴补些。

    出嫁的那天，青丽着实很风光的。同村的姑娘都用羡慕的眼光望着她。她打扮的美若天仙，心里美滋滋的，畅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坐上开往城市的火车，青丽看着窗外的景色，故乡远去了，那是生她养她的故土。从此一去两茫茫了。她庆幸自己终于跳出那个土窝子了。从此后，新的人生便开始了。

    青丽的老公叫军，由于家庭条件好，小两口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公婆住另外一套两室一厅。没住在一起，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这两套房子是公婆的私产。刚开始小两口倒也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和公婆也处得不错。由于青丽没有工作，成天在家收拾房屋，很无聊。她想出去工作，但是军说，不缺那点钱，不让她上。他宁愿养青丽一辈子。着实让青丽感动了许久。

    就这样，日子平静如水的过去了，这样过了三年，看着别人的怀里抱着的孩子，青丽很羡慕，很想要个孩子。三年了，自己的肚子却一点也没有怀上的意思。她背着军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她回到家问军，军躲闪着，回避着，不肯回答她的问题。青丽明白了，军如果没有毛病，不会在农村找对象的。而且还给自己家里那么多的钱。他们一开始就期骗了自已。虽然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但是做女人最大的快乐便是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他剥夺了她做女人的权力。这也许是她这一生的悲哀。

    青丽从此不再快乐。虽然军每天回来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做着事情。但是，青丽依然想要孩子，每当看到别人的孩子，青丽的眼睛就会亮了。那是做女人的天性。为了孩子，他们争吵过，甚至动起了手。军总是低声下气的赔不是。

    为了让青丽安心过日子，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青丽的户口转到了城市。花了很多钱为青丽安排了工作。在一家福利商店上班。青丽终于当上了城里人，却也付出了代价。军经常给青丽娘家寄钱，还把青丽的父母接来到处逛逛。来弥补他对青丽的愧疚。青丽是那种骨子里很爱孩子的人。她每每逼着军去做各种各样的检查，去吃各种各样奇怪的药丸。钱花了不少，但是收效甚微。她的肚子依然是平的。

    日子如流水般的过去了，岁月在手指尖滑过。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青丽已不在年青了，三十多岁了。望着镜子中的自已，有几条细细的皱纹爬上额头。那曾经让她为之骄傲的那双动人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以前那白皙的皮肤长了点雀斑，青丽很着重皮肤保养，经常没事去做皮肤护理。但是岁月不饶人，她发现自己真得老了。日子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过着。她和军的话越来越少。

    每次下班回到家，一个人对着空空的房间发呆。他们的战争依然在继续，每次的话题依然是孩子。日子变得索然无味了。军也深深的厌烦了。每每听到青丽那无休无至的吵闹声，军深感疲惫。在青丽的眼里，军做男人的尊严彻底荡然无存。军在青丽这里已找不到爱了。只有无休止的冷战吵闹。军在政府机关工作，这几年也没往上升。一直是个科员，来的晚的人都升职了，只有他依然没动。心情也不好，经常去喝酒。借酒消愁。常常酩酊大醉，有时候被别人送回家。青丽常常茫然不知所措，不知这日子怎么过。她想，如果有个孩子也许会好些。她甚至想去孤儿院抱养一个孩子。

    但是，有一天，她下班回来晚了。开开门，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军和一个女人正相拥在床上。军背叛了她。看着那个女人夺门而出，情急之下，包也忘了拿。那一瞬间，青丽大脑一片空白。努力强忍着泪水，青丽一句话也没有说，收拾好自已的东西，黯然离开了这个生活十几年的家。她们的婚姻到此结束了。没有争吵，没有硝烟，他们平静的分手了。青丽什么也没要，只身一人搬到了这个小院。

    刚搬来的那几天，青丽一直把自已关在房子里。一个人默默的躺在床上。任泪水肆意流满脸颊。好几天，一直不吃不喝，我叫门也不肯开。我急了，去叫房东阿姨。阿姨知道青丽的情况。对我说，别想不开啊！说完急忙找来她儿子，我们一起把门撬开。门打开了，黑乎乎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我走过去，把窗帘打开，明媚的阳光洒满了房间，青丽脸色苍白。几天不见，明显得瘦了。眼睛深深的陷了进去。眼睛红红的，不知哭了多少回。

    房东阿姨是个直肠子，大声说着青丽；“傻孩子，别想不开了，世上的男人多的是，阿姨帮你找一个更好的。那种人不值得，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没有一个有良心的。”说完骂骂咧咧的走了。我轻轻的走过去，把水杯递到她手上。青丽看着我，眼里已没有泪，她已经哭不出了。我慢慢扶她坐了起来，我轻轻的拥着她的肩膀，默默陪着她。让时间带走一切。

    第二天，青丽上班了。她终究要面对生活的。晚上我回来的时候，青丽到我的房间来坐，对我说：“我想开了，你不要担心了，虽然你比我小得多，但是我把你当做我的知心朋友！”

    “哈，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尽管说啊！”我递给她一个红红的苹果。她咬了一口，露出醉人的酒窝灿烂的笑了。那晚我们聊得很晚，好象久未碰面的老朋友一样畅谈一切－－－－

    从那以后，慢慢的，我又从她的脸上找回了笑容。没事的时候，她还和我开起了玩笑，我又看到了那个大大咧咧的青丽。她又从重新走到阳光下了。

    没多久，有个熟人给青丽介绍了一个对象。彼此见了面，感觉还不错。那男的也是本市人，在电力系统工作。离了婚，带着一个女孩。那男大概有四十多岁，长得挺精神，穿着挺讲究。我看家庭情况应该不错的。那男的经常来，我常常看到他。

    那些日子，我尽量不去青丽的房间，不想打扰她们的二人世界。衷心的祝愿她能找到真爱。青丽每次出来进去脸上都挂着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也许有了爱情的滋养，她变得更开朗，更有说有笑了。更漂亮了。她经常长时间照镜子，对着镜子，细心描着眉毛。梳理她那长长的秀发。变化着不同的发型。口红画得更红了。每每穿着那男的给买的新衣服，总是向我炫耀一番。不停地问我：“好看吗？这个上衣配什么裤子好看。”并不停地转动身体左右让我看。我说：“我快成你的镜子了。”我笑她，你快走火入魔了。小心啊，走路别撞在电线杆上。她红了脸，含情脉脉的看着我，那天，不巧，我刚回来，灰头土脸的。看得我一惊。别啊，真受不了你。快去找你的老公吧。她才哈哈大笑，这辈子你如果是男人，我一定爱你。我推她，得了吧，我要是男人，还真不敢娶你，你太招眼了。哈哈，－－－－－

    每次和那个男的约会回来，她都大包小包的提好多东西回来。衣服都是高档的。对我吹嘘去了哪些高档酒店，吃了哪些没吃过的饭菜。

    我说：“那抓紧啊，别让他跑了，到时候别后悔啊！”青丽自信的对我说：“他已经向我求婚了。”我看着她，青丽啊，这回要想清楚啊，别太着急了。再多了解，了解。才认识了几个月，就急着结婚。不要象上一次一样，这是大事啊。还有，他有孩子，你没问他，他还想生吗？你不是很想要孩子吗？青丽点点头，对我说“上次是为了脱离农村，那根本不是爱情，顶多是为了感恩。才和军过了那么多年。”

    “那你为什么那么痛苦，”我有些不解。

    “因为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现在想起来，我只不过是没了依靠。因为我是女人，依靠男人贯了，突然没有依靠了。就象小鸟没有窝了。所以才想不开。”

    “那这次呢？”我含笑问她。

    “这次是真的，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一天不见他，我就六神无主。无时无该不在想念着他。连在梦里都是他的身影。他如果不在，饭也吃不下。这是爱吗？”

    我羞她，你好肉麻啊，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青丽，看来你真得爱上他了。”我知道，这次她陷进去了。并且陷得很深。而且是越陷越深。

    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有一天，我下班回来。看见青丽在兴高采烈的搬家，从我隔壁的小房间搬出来。搬到对面的大房间。那男的买了新家具。新席梦思床。洗衣机、电视机－－－－－还有好多日用品。房间收拾得焕然一新，窗明几净。青丽正忙得不亦乐乎。指挥那男的干东干西。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

    第二天，青丽的父母来了，那男的也在。都在商量着婚事。晚上，我下班回来。青丽到我的房间，面带怒色说：“我父母大老远来，他也没给我父母一分钱。我给他提醒了几回，他都没给。真是小气。”我问她，婚事谈得怎样，她的眼睛看着地面。

    告诉我：“今天没谈到一起。他有点生气，走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

    “我父母年纪大了，我想让他象军一样经常照顾一下家里。我弟的病时好时坏，三十多岁了，还没结婚。我想让他帮帮忙。照顾一下家里，这有错吗？”

    “他不是挺有钱的吗？”我问

    青丽恨恨的说“有什么钱啊，他是爱装有钱罢了。其实没多少钱。他一听要他照顾老人，就不高兴了。以前，军每次回去，都是给很多钱的。他现在就这样，以后也许就更不会管老人了。”我知道，青丽很孝顺父母。

    “他不是给你买了不少东西吗？，我看他对你挺不错的。”

    “他是对我挺好的，但他只想过我们的两人世界，不想承担太多的责任。”青丽幽幽的说。

    我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过了几天，那男的又来一次，我听见房间里有吵架声。说了不到一会儿，那男的就愤然的出来了。摔门而去。我赶忙进去问青丽怎么回事。

    “怎么了，又吵起来了。”

    青丽象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你说得对，他根本不想要孩子。而且他说，如果结婚他也没有义务照顾我的家人。他只想过他自己的日子。”

    “那东西都买了，难道不结了吗？”

    青丽难过的低下了头，暗自垂泪。我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我没见过那男的。只听房东阿姨感慨地说：“星期天，你不在，那男的叫人把买的东西拉走了。只把彩电和席梦思床留下了，说那是相恋一场的留念。那男的和他老婆又和好了。准备复婚了，毕竟还是一家人。”我无言以对。

    我不敢走进青丽的房间，不敢看她的脸。这一次她能否挺得过来呢？这一次的婚姻又一次的夭折了。心情又一次跌入低谷。

    第二天，家里打来电话说母亲病了。我心急如焚的想早点回家。走得时候，青丽的门依然紧闭着。不想再提起她的伤心事，我招呼没和她打，就回家了。

    母亲是心脏病，住了将近一个多月的医院。等母亲出院后，我又护理了将近五个月。直到母亲能够完全康复了。我这才去上班。来到熟悉的城市，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涌上心头。看着来往的车辆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心头莫名的失落。不知道青丽怎么样了，虽然回家了。但心中依然挂念着她，不知道她怎样了－－－－－

    来到那所小院，我径直奔向青丽的房间。推了推门，门锁着。窗台落了许多灰，我的那盆心爱的君子兰也长的没精打采的。以前，我不在的时候，都是青丽帮我浇的。今天，看起来，好像好久没有浇了。叶子都黄了，我正在浇花。房东阿姨看见了我。就走了过来。

    我开了房门，让房东阿姨坐了进来。阿姨以前是大嗓门，今天却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青丽搬走了。”

    我惊讶的问：“为什么，住得好好的？”阿姨叹了一口气说：“这孩子，也是命苦啊，你回去后，我经常上来和她聊天，害怕她又想不开。每天给她岔别的话题，我说说院里房客们的新闻。和她唠唠嗑，她也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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