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

机停了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干警严厉的说。

    王峰一下奄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强奸谋财杀人全过程。

    法院一审判处死刑，如果不服判决可在十五日内上诉。

    六

    判决一下来，王老汉瓷了，王老婆更是哭天抢地的说

    娃他爸呀，这可咋办家？咱就这么一个独苗，难道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老天爷呀，这可咋办家？

    甭喊，甭喊，喊啥呢。王老汉说

    你看你整天不落家，办案办案，现在办得好，把自己儿子办进去了，还办个死刑。

    你不说行不！行不！

    哎，我的老天爷呀！可怜可怜我这老两口，我们老了老了，却没了儿子，让我们咋活家。

    王老汉此时也是一筹莫展，自己虽也是公安干警，因为王峰是自己的儿子，他被要求回避，关于王峰的所有事情材料他不能接触，所以他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么严重，他原想自己的儿子就是犯点小偷小摸的事情，怎么会动这么大的乱子。这可如何是好。

    王老汉再怎么说，也是干了一辈子公安了，他转眼一想，现在唯一能救孩子的就是请一个好律师来打这场官司。在法庭上他听得清清楚楚，强奸有女孩体内儿子精子物证，抢劫有银行的视频，拉受害女孩有交警大队的视频，唯独没有受害人被推下河的直接证据，这个是最要命最重要的证据。对，这就是突破点。王老汉想好后告诉老婆：

    不要哭了，孩子命有救了，我明天去找丁律师。

    啥，我娃有救了。

    是，娃有救了。王老汉一副无可奈何。

    老天呀，我的独苗有救了，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观世音菩萨。

    第二天天刚亮王老汉就找到丁律师。

    丁律师，你好。

    王警官，你好，你好。

    我也就不客套了，你们一天就弄这事，王峰的案子你知道吧。

    哦，知道，就是强奸抢劫杀人那个案子。

    是，我也不瞒你了，王峰是我的儿子，我现在来就是想请你打这个官司保我儿子一条命。

    这个，我看有难度。

    咱也就不绕弯子了，孩子推受害人下河缺乏直接证据，你是律师这个你应该最清楚。

    哦，哦，对，对。

    这样吧，只要能保住孩子性命，我给你双倍的费。

    好吧，行，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见了娃会告诉他该怎么说。

    那就这样，我走了。

    王警官，我认为你最好和孩子他妈去受害者家里去真诚的道歉，并给一定的经济赔偿。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再让这个孩子也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应该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不要再告了，给我这边减轻压力，这个事就好办了。

    好，我马上就去办。你好好把这个案子捋捋，一定要保住孩子的性命。

    没问题，没问题。

    送走了王老汉。丁律师开始着手李峰的所有案子，他发现，在8月15晚刚好下了一场暴雨，所有在大堤上的犯罪痕迹都无法找到，这是一个重大有利因素。

    此后几天，他见了王峰，告诉他不要承认自己把受害人推下去，是受害人自己掉下去，至于怎么掉下去，或许是心情不好，没看清路掉下去了，或者是觉得没脸见人跳下去了，总之不能说是自己把她推下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一条命。

    王峰哭哭啼啼说：谢谢丁叔，谢谢你救我。

    七

    王老汉从丁律师那里回来，就想着怎么去李娥家见李娥的父母，怎么给人家道歉，自己的儿子不做人事，现在犯下这杀头的大罪，怎么能让人家饶恕呢？

    常说年怕中秋，月怕半。眼看就快过年了，到处人都忙忙碌碌的准备年货，各个集市都热闹起来，李老汉和王老汉两家那有什么心思过年，一个死了女儿，一个儿子现在判了死刑在牢里等候处决。

    这天早晨，王老汉和老婆草草梳洗了一番，带上礼品找到李老汉家。一扇掉了漆的木门，三间土坯厢房，门是大开着，院子里的农具乱扔着，鸡好像几天没人给好好喂，在地上咕咕乱跑觅食，鸡屎拉的到处都是。王老汉，跨进门喊。

    家里有人吗？

    没人应声。王老汉又喊。

    家里有人吗？

    谁呀？有气无力的声音。跟着房子里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脸色十分憔悴。看看不认识：你们找谁？

    你是李娥的爸爸吧。王老汉问。李娥两字刚出口，就见那个男人眼里的泪珠唰唰的往下滚

    是的。我是李娥的爸爸。我的娃死得好惨呀，我的娃呀。李老汉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屋子里也传出女人的哭声，王老汉和老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也流起泪来。约有一刻中哭声慢了，王老汉给老婆说去屋里安慰安慰一下李娥她妈。李老汉止住了哭声问：你们找我什么事，我不认是你们呀。

    娃他妈你过来。王老汉喊老婆过来抓住她的手，噗通，双双给李老汉跪下。说：

    李娥爸妈，我们对不起你们呀。儿子不成器气，犯了大罪，求你们饶他一条命吧。

    唉，我的女儿呀，我可怜的女儿。你们糟蹋了我女儿还不行，还要了她性命，你们心让狗吃了。李娥妈从房间里冲出来又哭又骂。我今天不活了。就向王老汉两口子撞去。围观的邻居赶快拉着。大婶，大婶不要这样，人家娃犯了法，人家父母又没犯法你这样干啥。李老婆听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哭大喊，我可怜的娃呀，我可怜的娃呀。

    这时村支书也来了。我是村支书，你就是王峰他爸。

    是的。王老汉此时也是泪流满面。

    你儿子犯的法国家只有公断，你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了。你看李老汉夫妇够难过的了，你一来人家更难受。

    村支书，我知道就是把王峰枪毙一千次也是应该的，他太不干人事了，现在李老汉夫妇失去了女儿很可怜，失掉孩子的痛，谁不知道。我想让他开开恩饶我这不是人的娃一条命。王老婆也是泪如雨下，声嘶力竭。

    周围百姓都摇头叹息，有些年龄大的老人也流起泪来。真是作孽呀，罪孽，罪孽。看看这两对老人，老了该咋办？谁来养？唉，罪孽，罪孽。

    你还是，回去吧。等国家解决，回去吧。村支书说着搀扶王老汉，周围的群众扶起王老婆，把他们两个送出了李家院子。

    王老婆边摸眼泪边说，唉，你说改咋办？人家不饶咱娃。咋办？说着眼泪又像断线的珠子往下落。

    唉。我看还是让他大伯去说这事吧，他人能行，到处说事。但愿能保住孩子一条命。

    （八）

    这天王老汉刚下班，闷闷不乐的在大街上走，就听有人叫他：

    王警官，王警官。

    他一台头原来是娃他大伯。哎呀，你呀，大哥我正打算找你。来，来，咱到饭馆吃个饭，我正有事求你呢。

    啥事？

    来，来，来，进饭馆，再慢慢说。王老汉把他大伯叫进了一个饭馆，选了一个比较安静的雅间坐下。

    服务员很快递上菜单。

    你看你吃啥，随便选，今天我请客，不要客气，咱弟兄们好好喝几盅。

    好，好，好。咱弟兄不醉不归。他大伯随便点了几道菜，让服务员去作。

    你刚才说是啥事？

    就是咱侄子王峰的事呀。

    恩，这个事你打算怎么办，法院不是已经判成那样了？

    老哥，这个我知道，咱就是想保孩子一条命。不是他们没有直接的杀人证据嘛。咱就抓住点绝对可以保住孩子的性命，这个我已经给律师说好了。

    恩，是这样。那你让我办什么事呢？

    是这样，你看受害人李娥死了，我就想和李娥他爸把这个事私了了，多给些钱。让他们不要再告了，民不告官不究。这样律师那边就能减轻一些压力。

    恩，你说的也对。

    是呀，李娥爸妈失去孩子是很痛苦的，这个我们都能理解，咱这后人从小就不干人事，都怪我没有好好管娃，把娃管成今天这样子，唉，真是后悔。王老汉痛苦的叹了叹气又说：现在已经成这样了，咱不能看着咱的孩子也死吧，上天都有好生之德，发达国家还没有死刑呢。我就是想求你去给李娥他爸说说。看给多少钱不要告了。

    唉，这个。他大伯面有难色。

    我知你也为难，这件事我绝对空不了你的。说着掏出一千元放到桌子上，这个你先拿去用，不够了你言传。

    你这是干啥，干啥。他大伯一个手挡另一个手却接。

    老哥，你就费心了，我前几天去李娥家了，很是恓惶，你去看看好好给人家说说。估计也就是八九万元就可以办妥。

    行，行。我去给你说。这个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边说边把钱给自己口袋里装。

    说话间菜已上齐。那咱吃饭，吃饭。

    好，好。他大伯拿起筷子就大口吃起了。

    王老汉那什有么心思吃饭呢，他看着人家大口大口的朵颐，自己却没有一点食欲。

    哎，你怎么不吃呢，嫌大哥吃了你的饭不成？

    大哥，看你说的。咱兄弟在一起能吃几回饭，能来就是给兄弟赏脸。

    恩，我就说呢，快吃，快吃。上酒，上酒。

    王老汉赶快给他倒酒。

    他大伯吃的满面油光发亮。今天这个菜就是好，好。你那个事包到大哥身上，绝对没问题。算说着用油手摸摸兜里刚给的一千元。好，我马上回去就给你办。

    吃完饭，走出饭馆王老汉看着他大伯远走的背影，心中无限惆怅。

    （九）

    一年一度的春节到了，城市乡下到处张灯结彩人来嚷往好不热闹，李老汉和王老汉两家看着家家户户子女们都回家过年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吃年夜饭，而自己的儿女死的死了，关的关了，好不伤情，这就不多说了。

    正月初八过后，农村的年轻人大都出门上班去了，走亲访友基本结束。这天王峰他大伯提了两样礼品，来到李娥家，邻家门上都是大红喜字庆新年，秦雄敬德贴两边，李娥家门上光秃秃的啥也没贴。他推开门，院子里一片狼藉，一看就是好长都没打扫。不由人悲从心来，但自己是来说事的，不能感情用事。就清了清喉咙：李老汉在吗？没人应声。又喊：李老汉在吗？

    谁呀？没有气力。

    他寻声进了一间瓦房，里面很暗，一个妇女在炕上躺着，炕头放的药罐子，男的在炕边座着。

    这是咋了，病了吗？我是你的远方亲戚从来就没走过，今天没事来看看你。

    哦，你请坐，请坐。李老汉说。

    这娃他妈咋了？

    唉，还不是娃出事，气成这样了。一天不吃不喝，光难过，我又不会做饭。唉，这日子该咋过。

    我说他大婶，你这样可不行。这世上谁能不死，一个人一个命，是没办法的。孩子走了，也许孩子能早超升。我们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往下走不是？

    只见李娥妈的眼泪一个劲的流。

    他大婶，你也是明白人，咋能这么糊涂呢。多少人想看咱笑话，咱不能就这么躺下，你看你这样让娃他爸咋办，一天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好好个人身体不垮了。

    李老汉在一边也是流泪

    唉，百人百命，这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比我们遭难的人多的是，人家都能好好的生活下去，我们怎么就不能呢。我想娃在天堂也不愿意看你们二老这个样子吧。

    娃她妈，你就起来把这药喝了吧。你好了我也就有信心活了，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咳，咳，咳。李娥妈一边咳嗽一边挣扎要往起坐。扶一下我。

    李老汉赶紧上前扶起来，把药放老婆手心，然后把水给她喝下药，又慢慢把老婆放下。

    看看李娥妈躺好，盖好被子。娃他大伯说，你出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李娥爸跟出来。

    我给你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要向前看，不要老想过去的事情。要面对现实。

    老难过是没有用的。

    唉，可怜我的娃呀。她太可怜了。

    我知道，你说这些话，没有用了，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咱还得生活下去不是。

    唉，我就是太难过了。

    太难过也得过，这个坎得迈过去。你看她妈都成啥了，再这样下去会出条人命的，你知道不？

    她妈就是太想孩子了，太想娃了。李娥爸几乎要哭

    你说天下那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娃，不想自己的孩子。你说，谁不想自己的娃？问题是现在娃不在了，就得把这页翻过去，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话又说回来，就是娃活着娃也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要过，我们能陪娃一辈子。

    李娥爸，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你好好照顾好娃他妈，让她尽快康复起来，自己也照顾好自己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你看看过年那像个过年的样。我走了，过几天我再来。

    李娥爸要送，他挡住。不用送，进去好好照顾孩子妈吧。说完王峰他大伯出了李家院子。

    （十）

    大概过了十天，王峰他大伯又来到李娥家。这时看到的情况大不相同，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农具也摆放的整整齐齐，所有杂物放的有模有样。他心里很是快慰。进了院子就喊开了。

    李老汉，在吗？

    在，在，在。应着。李老汉从鸡圈出来，手里还端着喂鸡的盆子。大哥来了，快坐快坐。

    恩。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看你的气色也好多了。

    是呀，她妈身体也好了，一天热菜热饭的，人好多了。

    大哥你来了，多坐会，今天就在我们家吃饭，不要急着回去。李娥妈从厨房出来

    好呀，今天我就品品你的手艺。

    呵呵，咱这里就是清汤面，绝对让你吃个饱。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转头对李娥爸。我有个事得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

    是这，你看王峰把咱娃害了，现在判了死刑，他的父母也很难过，想求你不要再去告了。

    不行，他父母前一个月来过，我是不会饶了这个凶手的。

    你看，我还把话没说完呢。你仔细听，现在他娃犯了这么大的罪，他父母能好受吗？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谁也没办法挽救。失去孩子的痛苦，做父母的谁不知道。

    那也不能饶了这个畜生。

    上天都有好生之德，是的这个娃该死，就是活着一生也是完蛋了，也得在监狱度过。你们村是天主教堂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冤冤相报何时了。世上的事总恶恶善善，善善恶恶谁能弄的明了。

    那你这么说要饶了那个畜生。

    不是饶了，他蹲监狱是肯定的了，不管咋说那也是一条命，你用枪去毙了去。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别人路宽，也是给自己路宽。

    我知道了，你今天来想说啥，你就直说。

    是这，王峰他爸就是让我来求你们不要告了，想和你私了，给你九万元。你看怎么样？

    九万元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了吗

    不是，大牢他是座定了，就是想保孩子一条小命。你们信天主教，总不能把一个活活的人拉出去枪毙了吧。

    这个王峰也太不是畜生了。

    是的，就是这个娃做的这事枪毙十次都应该。现在就是父母不想看孩子活活的被枪毙。天主教也说勿杀生吧。

    那好吧，我和孩子妈再商量一下。

    哎，我记起来今天还有事，就不在你这吃饭了，改天再吃。他大婶我走了。说着往出走。

    大哥，你吃了饭在走。李娥妈从厨房跑出来。

    不了，不了，改天再吃。

    （十一）

    又过了七八天，王峰大伯带着王峰舅再次来到李娥家，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里边装着九万现金。一进门，王峰大伯又喊开了。

    李老汉在吗？

    在。这不是大哥来了嘛。快坐快坐。你身边这位是？

    他是王峰他舅，王峰爸妈现在让王峰给害的也病了，本来是他们两口子来当面给道歉，病了打吊针，没法来。

    是的，我妹子和妹夫应该来，王峰的事把他们愁的病了。

    唉，孩子不成器，害了自己，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的父母亲人。罪孽，罪孽。

    是的，咱也就不多说了，这是九万元，也是王峰家尽全力凑的，你也别嫌少，就当是给自己养老，收下吧。

    这不行，我不能收。都是受害者。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老哥，你别嫌少，这可是王峰爸妈全部的家当了，他们能做的就这些，你可一定得收下。王峰舅说。

    收下吧，收下吧。最起码有了这些钱能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也可以养老。

    唉，那好吧。我收下。

    王峰他大伯和他舅看李老汉收下了。那我们走了，自己多保重。

    三个人都是满面愁容，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唉。送走他二人不几日法院传票下来了，订在五月八号对王峰一案二审。

    这天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小鸟早早的在枝头名叫，王峰的案子在早晨九点开审。原被告陈述，原告说一切听从法院的判决，被告王峰在庭上完全翻供了自己杀人的情节，丁律师在一旁又做了进一步的陈述。案子一下判不了。最后只能休庭改日再审。由于证据不足无法判王峰为死刑，而李娥父母这边又不再告了，所以这个案子一压就是一年多，后来国家对积案进行督促限期处理。王峰这个案子又提了出来。

    最后审王峰犯强奸罪判十年，抢劫罪判十五年。杀人罪证据不足不与采纳。两罪并处，判处王峰十五年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十五年，并附带民事责任一万元给李娥父母。原被告双方均无意义。案件当日宣布生效，王峰被押去劳改。

    时光不知不觉过去了十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李老汉和王老汉两家虽然日子还是照样的往前过，但两个孩子对这两个家庭造成的伤害永远没法抹去。失女之痛和儿子蹲狱之痛总像心中压块巨石一样，时不时会在两位老人脑海浮现。就有了开头那个场景，问起相互的子女，嘴里打乌拉，不愿提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