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珍珠千滴血

里，记在心里，对她说病好以后再也不惹她，气她了。她捂着他的嘴，说一切全怪她，她最大的错，是不应该拒绝他！他厚颜无耻地取笑她，等她下次做好准备，也该到他们的婚期了。

    她给他嘴里喂块排骨，问他再胡说八道吗？他扑哧一声差点吐出来，她指着他的脑门说他真是流氓加盲流，谁让她倒霉摊上他了呢？他说他流氓给自己的老婆难道不可以吗？她的勺子搅动着，斜视着他，脸飞起红晕，越发显得可爱。

    一个星期过去，医生开了药嘱咐他一定记得喝，还有就是不要乱走动。她折回病房取他的东西，听到医生对他姐姐说，他的脚不单纯是骨裂缝。如果三个月后伤口痊愈万事大吉，要是情况有变证明他们的判断是正确的。她听后感到非常震惊，他到底怎么了？那里出了问题？他怎么从没对她提起过呢？

    回到家，她的父母获悉他得病，让她留到身边照顾他，婚事先放下。有了父母的支持，她回到她所谓的‘新家’，全心全意伺候他。白天，输完两瓶点滴，她扶着他坐到门口晒会太阳，说的是扶着，不过是搭一只胳膊的力而已。晚上，她数好药片，看着他下咽，然后陪他说说话，看看他的情绪还不错，她才安心离去。

    有天晚上她看见他心情特好，问他怎么那么高兴？他挤眉弄眼让她过来，她过去后，他象个小孩一样让她闭上眼睛，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她乖乖闭上眼睛，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脖子，她感到冰凉冰凉。睁开眼睛，那串项链完美无缺地戴在她颈上。

    她问他何时穿好的？他神秘地说保密！她哭笑不得，说他真逗，他说他想搂她，她顺势倒在他怀里。他问跟着他会反悔吗？她举手发誓，无论遭遇贫穷疾病，此生不离不弃！他幸福地又吻她，手又不安分起来，她任由他的手上下滑动。

    一个月后，他的脚倒是好转点，可他的腿疼的却走不了路，点滴依旧每天两瓶。他有点烦躁，时不时对她发点小脾气，她不跟他计较，但她晚上静下来有了心思。她想着医生的话，还有他姐姐的表情，猜测着他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病瞒着自己什么呢？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沉不住气了，今天针头跑了两次，一个大活男人，怎么能让针头轻易跑呢？

    她颇有耐心地对他呵护有加，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多月，他的脚好的差不多了，腿却是老样子一成不变。而且有几次他腿疼的几乎倒下去！她越发揣揣不安，疑虑重重。这些也罢了，他的脾气变的很暴躁，动不动给父母发无名之火。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他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呢？

    父亲昨天捎话母亲病了，叫她回去一下。她不敢提回家，她怕他乱想，怕他以为自己要抛弃他，怕她离去后他的身心会彻底垮下来。可她知道，她这样呆下去也不是万全之策，毕竟他们没结婚，惹人闲话的。她期待着奇迹发生，期待着一眨眼的功夫，他即刻站起来，最好是飞奔向前，或者狂奔不止也好。

    晚上了，她想着该如何开口对他说。他躺在床上，招手叫她过来，她迷惑不解。他兴致勃勃地对她说，从明天起，他要锻炼，他不相信医生的话，他要站起来，他必须走路！看他自信的神态，她怎么也开不了口，就咽下了想说的话。并鼓动他说，她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腿完全康复的那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家的门被拍的啪啪响，她的心速加快，忙喊着来了。开门一看，是亲戚和媒人，他们神色慌张对她说，她的母亲病后说不出话，成了哑巴，催她快去医院！她匆忙收拾好自己，进房间骗他说她得回家取几件换洗的衣服，天黑前返回来。他正欲张口，她的头发甩甩，已出了门外！

    进得病床，母亲痴呆地望着窗外，父亲坐在身边握着母亲的手。看见她来了，父亲示意她不要出声，她尾随父亲出了病房。两个多月没见父亲，父亲一下子苍老许多，丝丝白发暴露着头顶。还有母亲，她严重的到了不会说话的地步，她心里哭喊着，老天，饶过我吧，难道命里注定我亲情爱情两者不能兼得吗？

    父亲说他不参与任何意见，一切还是那句话，由她做主。她说她想好好陪陪母亲，这样她心里好受点。父亲回去了，家里有牛有羊，还有弟妹在上学。照顾母亲的任务落在她头上。天黑了，她心疼母亲，却又魂不守舍，她猜想着不见她回来，他会怎么样？会摔东西吗？还是给父母耍脾气？她祈祷着，千万别想不开，千万别做傻事啊，等母亲好了我会去找你的！

    怎么睡着的她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天大亮。母亲在摸她的头发，眼角溢出了泪，嘴里呀呀着说不出话。她从母亲的眼神中看出，母亲心疼自己的女儿，她这两个月瘦了十几公斤，颧骨高了，下巴尖了，母亲不忍女儿这般受苦。她陪着母亲抹泪，太阳升起，夕阳西落的时候，她才知道度日如年的滋味。

    第三天了，亲戚给她带了他的一封信，她的手颤抖着，想看又不敢看，最终还是颤颤巍巍拆开：

    我亲爱的玲：

    近日心情是否快乐，身体无恙吧？

    恍惚间，咱们才分别两天，但我觉得好似过了两年。一直以为你在我身边，然而那只是我的感觉，不知道你感觉如何？自从你离我而去，我的心情非常糟糕。整天就象失去了魂魄，心里空荡荡的，无所事事，对一切也失去了希望和信心。你好象天上的白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给人留下一片空白，使人感到一片茫茫。难道我的对你的一往情深，对你的爱就这样付之东流，无影无踪吗？命运对我就是这样不公平，我的心为之伤，我的情为之碎；我的魂为之散，我的梦为之破，我的一切为之灭！

    我亲爱的玲，我对你的爱苍天可证，表面看起来我对你冷淡，可内心对你有火山爆发一样的热情。有时我无言以对，可你知道，也理解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亲爱的玲，你走了，你给我留下的是什么？你留给我的是美好的回忆，而后是无尽的伤心和失望。是感情上的自我折磨，是谣言对我的冲击，是人们对我的另眼相看，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却实在忍受不了这一切的痛苦，不知道何时何日才能了却？

    我亲爱的玲，和你在一起，我的心灵得到了安慰，心情也非常快乐，我觉得我拥有了一切的一切。你就是我的一切，你是我生活的动力，你是我生命的源泉，你也是我人生的转折。然而你还是走了，你走了就意味着我失去了一切，对生活也失去了信心，对人生也产生了绝望，真不如一死了之！

    再叫一声我亲爱的玲，难道你就这么绝情决意，好歹咱们也相处几个月了吧？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曾经爱过的心上人消沉下去吗？你于心何忍，但愿彩燕归来，重新回到我的怀抱，等候你的佳音。

    她的泪水湿了衣襟，其实纸上全是他的泪。有的地方很模糊，看不清楚，她很费力地看完。她知道他的心不但流泪，更多的流得的是血！她心里何尝不是难过痛苦呢？可她又能扭转什么？她心乱如麻，问自己该舍哪个？她想起了简单的故事中媳妇和婆婆同时掉进河里，人们总是问先救哪一个？

    她有了答案，她必须先救母亲，母亲老了，而他正年轻，哪怕救起母亲再与他一起跳河！她心狠了下来，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他。皓月当空，月弯如镰，她还是心痛地想他再想他，想他的腿严重了还是好转了？这种思念折磨的她憔悴许多，当媒人和亲戚半个月后探望她时，发现她瘦的成了皮包骨头！

    媒人和亲戚不停地交换着眼色，她已明白八九分。她避过母亲给媒人和亲戚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并说母亲的情况他们也亲眼目睹了，迟不如早，长痛不如短痛，这门亲事还是退了吧！送走媒人，她捂着嘴跑向厕所，抚摸着这串珍珠项链禁不住嚎嗷大哭，直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第二天夜里天蒙胧黑，护士捎话说门口有个人等她。她忐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会是谁呢？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玻璃开了，顺着明亮的灯光，是他！是他！不是他是谁呢？她没看错吧？确实是他，他好了吗？她满腹疑虑，身子不由得缓缓靠近他。

    他脸色看起来很差劲，蜡黄蜡黄的，简直和死人没什么两样！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变的那么失神，他是坐着的姿势，看不出他的腿好了没有？她见到他就象做贼的小偷低头不语，他勉强地笑了笑，说他只是想她，很想很想她，问她不介意来看她一眼吧？她摇头，他伸出手，做了个再见的姿势，说那他走了啊！她点头沉默，他又挤出一丝笑。

    她又爬在被窝失声痛苦，她心里无数次对他说，她可以无视贫穷困苦，但她不能无视疾病！哭着哭着睡着了。那晚或许是老天动容，夜半时分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第二天大清早，护士拿着点滴给她输液，母亲搂着她消瘦的双肩，竟张口说话了，玲儿，疼吗？她忍不住偎依在母亲身旁，一个劲自责，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不该让母亲担心成这样子的！妈妈说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劝她打起精神，好好过一个生日。生日过后长大一岁了，再也不是那个娇气的玲儿了！

    她的生日是端午，她又想起了她和他的见面，她和他的雨夜；她和他的珍珠项链，她和他的订婚，还有她和他的誓言！她心痛似针扎，她怎能在暂短的时间内遗忘这些事情呢？母亲好了，她心里略略感到欣慰，她甚至有点异想天开，和他的缘分还能再续吗？

    亲戚又带来了他病情恶化的消息，并告诉她他的脚引发了腿，他的腿又引发了其他的病，已经瘫痪在床半个月，她听后彻底感到绝望了！她捧着他的第二封信，那是他看她后回去写的，今天才到她手里，她的眼泪又开始不争气流到纸上：

    我亲爱的玲：

    离别如此痛苦，我又何苦一往情深，看到你今天冷漠的表情，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我想了很久，本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可是能说些什么？我苦苦的追寻，寻求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我的心好悔也很恨，谁能知我心。爱情的道路有苦也有甜，爱情好似一块玻璃，破碎了永远无法粘贴。我何必要求天长地久的爱情呢？可能你在我身边是害你，毁你，只希望你别恨我，也别骂我。

    我坦率地说，从现在起，我绝不会再打搅你，也不会让你伤心流泪，我的苦果我来吞没。我也不在留恋回味过去，过去的就让他永远过去吧，何必单相思？只要你过的比我好，只要你幸福快乐，我的心才会踏实，安宁！我最后的奉劝，希望你珍惜自己的身体，以后要是遇到自己的归宿，别忘了有一个人默默的祝福你。我也受够了痛苦的折磨，情感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随着时间的流失，我会淡忘一切

    她的眼睛哭肿的睁不开，医生警告她再哭会瞎的。她说让她瞎了吧，她感到自己的人生无望，她不想看这个世界了。话没落点，他的姐姐在医院门口叫她，她听后更是雪上加霜！他疯了！疯的胡言乱语，疯的夜半叫骂，疯的不能自理！亲戚们想遍了办法，都不能打动他、挽回他。迫不得已他的姐姐找她帮忙，她不顾过路人的目光，狂奔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见他，我要让他好起来！

    他的胡子长了，他的目光呆滞，他连她也不认识了。她轻轻地关上门，轻轻地为他洗脸，为他剪指甲，还为他掏耳朵。多半天过去了，他看着她傻笑着，她爬在他脸上，还是轻轻的姿势。不过是吻着，吻着他的唇，吻着他的额头。边吻边问他记得第一次他们见面，他送她回家，趁她不注意吻了她吗？他的脑筋旋转着，摇头再摇头，她又问记得那晚看毕电影他的那个吻吗？他尖叫着，说他头疼，说他头快爆炸了！

    她睡在他身边，睡在原本属于他们的‘婚床’上，泪珠扑簌而落。他甜甜地睡着了，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昔日为她倾其所有的男人，看着这个为她痴为她疯的男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这阵的处境不正是这句话总结的吗？

    两天，三天，时间总是那么无情地流逝。她数着天数，快一个星期了，虽然他还是不认识她，但她的到来令他激动万分。他不许她走，不许她离开半步，她要是上个厕所他也会一声接一声喊叫！

    有天，他又闹起来，要她吻他，她噘着嘴不干。她故意说他要是想起她是谁，她就吻他！他象小孩子一样左右看着她，冥思苦想着。她说她姓刘，问他想起了吗？他摇头，她又说她叫彩玲，他还是摇头。她突发奇想，卸下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摇晃着举到他眼前，问他认识这个吗？他眼睛瞪的好大，瞪了没有两秒，一把抢过项链，问她从那里来的？问她为什么会有这串项链？

    他好了！她惊奇地叫道，他好了！谁知道他生气了，扯住她的衣角，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拿着他老婆的项链？她赶紧趁热打铁倒在他怀里，说她就是他的老婆！他仔细端详着，辨认着，说他看着怎么不象呢？她接住话茬说没戴项链啊，戴上就象了，不相信戴上试试看！

    他的表情有了变化，但他还是不肯动手。她把头伸到他胸前，拉着他的手，催他快快戴上，还用激将法说要是不赶快给她戴，一会就有人抢这串项链了！他忙不迭地给她戴上，并搂住她的脖子，久久注视着她。过了好一会，她发觉自己脸上湿湿的，抬头一看，他哭了！他正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看着自己脖子环绕的纯白的珍珠项链！

    那晚，他们相拥而眠，那晚，她把自己的落红给了他。尽管她知道，他的病好之日也就是他们的离别之日。因为他的姐姐对她说，他的神智要是稍微清醒一点就带他去省城的大医院接受治疗，但她还是把自己交给了他。是心甘情愿交给他的，她觉得她必须这么做。她觉得她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他心灵的创伤；她觉得她只有这样，她才心安理得，无愧己心！

    雨不知不觉下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下的愈来愈猛烈。他问她，知道为什么下雨吗？她说不知道。他说他们感动了上苍，雨是上苍在哭，日后每下雨有他的一份！她开玩笑说外加她一份，他不依，张口便说，女人哭不好，哪个男人喜欢爱哭的女人呢？她说也是的！

    他转变话题问她，以后会给她生一大堆孩子吗？她说会啊，他幸福地笑。他又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说两男两女才公平，他又开怀大笑，说她要是骗人就是小狗。她连连点头，她不会骗人的，她要是骗人就爬在地上学小狗汪汪。他实在太累了，带着她给他的美好希冀，带着她给他的甜蜜开心很快入梦了。

    她不能入眠，月光轻柔地照耀着他们，但却照不住他们的爱情，也照不到他们遥远的未来。她卸下项链，取出两颗，珍藏在裤兜，也珍藏在她的心里。把那一串剩余的重新穿起来，边穿边数着，一颗，两颗，穿好了，共36颗，算上她私藏的这两颗，一共是38颗。

    走吧，趁月儿高挂，她的伤心没人看见之前，走吧。搁下这串珍珠项链在床头，他明天会看见，他会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只是不知道他会记起明天是她的生日吗？他会记起他的生命里有她来过吗？从裤兜掏出剩余的那两颗，攥在手里，许久，许久

    她回家了，并开始找寻属于自己感情的归宿。每说到一个男人，她会把他给她的信拿出来，并声明自己非处女身。许多男人来了又走，一批接一批，一拨换一拨。她丝毫不后悔，别人笑她傻，劝她永远不要说出来，把他埋在心里吧！她不听，继续按自己的意愿找寻。

    终于有一个离婚的男人感动了，不但接受了她的他，而且肯娶她了，并承诺和她一起为他永远祈祷！那一刻，她哭了；那一刻，她告诉自己，她终于能把他带在身边了。

    结婚后第二天，是她的生日。那天，意外下雨了，她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信，连同那串纯白无瑕的珍珠项链。她的老公偎依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拆开信：

    我最亲爱的刘彩玲：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转眼间，咱们分别一年多了。在这一年里，我知道你过的很不顺心，心里是否还在痛恨曾经疯狂地爱过你的这个男人？也许你会说我不够坚强，但我还是要向你表白我的心情。在这一年里，我有时迷恋你，有时就想起咱们相处的日子，那是多么让人难忘！

    虽然你永远离我而去，但那一段和你相互厮守的日子足以刻印在我的脑海一生。在这一年里，我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糊里糊涂地生活着。也许你要说我是一个弱者，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汗，是的，一个真正的男子汗，为了一个女人丢弃了他的所有！他怎能够遗忘呢？

    玲，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你我往后的日子还很漫长，我会祝福自己也会祝福你。千言万语，难表我心里的万般柔情。我一直希望你的婚姻美满，幸福，希望你的他对你象我对你一样，倾其所有，百般呵护！难道不是吗？

    最后让我再说句，让我们的爱恨恩怨随着你的大喜之日消失无影踪，让以前一切的不愉快随着你的生日化干戈为玉帛。让我坦诚的表白和遥远的祝福使你们婚姻的更加坚定，更加完美，更加信任！

    这串珍珠项链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希望你们的爱情纯白无比！但愿你们不记前嫌，重新开始新生活。最后再多说句，我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有了自己心仪的女孩。相信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象你们一样

    她的老公看得有了些许感动，她看的忍不住掉下一滴泪，他说那不单纯是一滴泪了，那是千滴血。她头伸到他胸前，做了个让他戴项链的姿势，他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秀发，为她戴好项链，他看着这串项链，越发觉得它纯白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