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地加入这个协会那个协会,颇像要干番事业的样子,其实是被人诱进泥潭不能自拔。
想当年写了无数的文章,雪片儿一般寄出去又雪片似的飞回来,不仅伤心且灰心,还要面对无聊之辈的挖苦嘲弄。那时在广西,本来已经打算改邪归正,又十分不幸地碰到了万恶的肖悟了。一聊,嘿嘿,都是从洞庭湖边来,不免亲近过头了,又为其所乘。他看了我几篇文章,心怀叵测地说:“伙计,成功就在眼前。”还拿出一沓子报刊杂志,指点出一片刀光剑影,充满鼓惑地说写武侠小说必可走终南捷径。一番鬼话,害得我又苦苦打熬,学成十八般武艺,唤得群雄竟起,锄暴安良英勇悲壮,最后正义战胜邪恶,鲜血淋漓且欢欣鼓舞。可这些左道旁门的江湖伎俩,虽能无师自通,毕竟难臻化境,只怕玩得久了,累及日后难成正果。因此,我和肖悟了一合计,都背叛了武侠小说。
后来肖悟了去了广州,十分发迹,经营几家期刊,整日价高官垮台、富豪破产、美女伤情、英雄落难;再要不就是穷汉发家、浪子回头,附带一群流莺二奶、窃贼赌徒,真是从者如云、热闹非凡。他倒是悠闲自在,一高兴起来,就沿着当年三毛的足迹到撒哈拉沙漠和亚马逊平原转悠。可怜我留守山中营地,许多年没能与城市取得联系,晕头转向地走进了一条黑巷子,无人迎送,亦无人同行,一个人寂寞在僻静中,借着疏星淡月微弱而遥远的光亮,高一脚、低一脚、深一脚、浅一脚,踽踽独行。回头看时,自己居然走过了很长一段路,虽然艰难,却也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且稳健。
我一个人在冷寂的小道上闲逛,甚觉无聊,于是收拾心猿意马,找了个女人过日子。结婚后,在老婆情真意切地劝导下终于痛改前非,书也不读了,文章也不写了,成天陪着老婆谈情说爱,专心致志地研究家庭生活艺术,其乐也融融。
不幸是工作调动频繁,转来转去到了惠州。在那里碰到几个老家伙倒也关系不大,最可恨的是芳华主编海啸,没事就跑到我办公室摇唇鼓舌,又把我骗入文化苦旅,彻底摧毁了我宁静怡然的生活。他每期组稿时,都毫没来由地找我催要文章,就象我欠了他八辈子旧债,日夜追讨急如星火,大有逼良为娼之势,常常搅扰得我挑尽孤灯夜不能寐,深悔自己意志薄弱,不该受其诱惑利用。那家伙心计多,以至脑门顶上前扇区通通出故障,成为一片不毛之地。每次把文章交给他时,想到写文章的诸般苦处,看着他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真想在他那光明的前头上来一记响亮。海啸及他的杂志简单就成了罪恶渊薮,使我从此再无宁日,因此令我恨之入骨,常常诅咒他“光明的前头必将会越来越光明”
其实,人要学坏怨不得别人。越是害人的东西,往往越具诱惑力。譬如读书作文,好象是一种挺不错的生活境界,把卷可娱暇日,秉笔可抒胸臆;过去未来,大可玩味;真情真性,尽在其中。有了这些内在的因素的引诱,即使不遇那几个恶人,我也可能会自甘堕落。再说我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到处逢人劝读书,用心之险恶不言自明。我在岐路上已越滑越远,不知道还会遭遇哪些恶人。而学坏容易,学好太难,和恶人交往多了,再要改恶从善实非易事,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