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买到卧铺,挤上火车的前半夜,基本上就一直在6号车厢与10号车厢之间往返,而补卧铺的10号车厢总是排着长队。等到后半夜长队散尽,我也就此灰心丧气:去乌鲁木齐的卧铺连短途也没有了。检查衣袋的时候摸到了这次出门为了旅途顺畅,特意带在身上的工作证,再一次一路吆喝、一路央告地挤到10号车厢,总算见到了列车长,列车长看过证件后,十分礼貌地给我解释了本次列车卧铺早已售完的实际情况,乘警也从列车长手上要过证件一边审视,一边替列车长打着圆场,问我从西安上车为什么不直接来打招呼,那时调整还是有余地的。尔后很恭敬地递回证件,算是给我个体面的台阶。我再次挤回座位时,又是一身臭汗,心底里暗下决心,还不如这样安静地坐着。
不知不觉中天已放亮,接近兰州市郊了,我靠近车窗,开始欣赏窗外的景色:柳树梢子刚刚吐出新绿,田里的小麦也正在返青,尽管我老家农村的小麦已经在发黄。一路看着一路模模糊糊地打着瞌睡,及至列车广播员报站,快到玉门关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日近黄昏了。因为当初新兵入疆时乘坐的是专列,广播员不报站,加上自己又不在窗口,所以忽略了瞻仰玉门关的良机,此时我慌忙拿出相机,准备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不一会儿,在茫茫戈壁荒滩上一段土墙残垣慢慢拉近了视线,顺着东北向走势,渐去渐高直至一处高地上才凸出一个关隘模样的建筑。再往远去是模糊的山岚,即不见王之涣凉州词中(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描述的幽雅黄河,更不见干枯的杨柳和有羌笛的村寨。这时才算真正领略到王维送别友人戍边时的苍凉“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本是个人迹罕至,鸟兽绝迹的荒漠边地,何来故人相遇。
想着那些古人的悲怆,想着自己20多年前的那个从军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时自己是个刚过16岁的应届高中生,主动放弃了上大学的诱惑,亦然穿上军服,背起背包,怀着一腔报国戍边的热血,踏上了西域这块神奇的土地
经过两宿一夜的颠簸,到了晨曦初露的第二黎明,火车终于驶进了久违的乌鲁木齐。透过林带和一些农庄、楼式建筑之间的空隙,一轮朝阳从远山的低凹处冉冉升起,顾不得欣赏边城的日出,赶忙收拾行装准备下车。一到碾子沟汽车站,先是寄存行李,然后买好中午去北疆富蕴县的车票,便迫不及待地找到一家小餐馆,不问价钱如何,要了两碗奶茶解馋。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聆听着店老板与客人之间用维语的对话,不仅没有陌生感,而且倍感亲切和温馨。吃过早点,一看时间刚刚八点,距离发车还有三个小时,就拿出相机沿街信步游览,走了不到两个十字,一看是到了燕儿窝革命公园门口。看情形,一没有门卫,二没有票房,就顺势溜达进去。由于时差的原因,内地这时已经上班了,而这里正好是晨练的时间,各种服饰,各种民族的老人们,散布于花坛树影之间,舞拳弄剑,或列队,或单练,一派热闹繁忙。我走近革命烈士纪念碑前拍了几张照片,恰好相机没电,就坐在纪念碑旁歇脚。凝望着毛泽民、陈潭秋等革命烈士的塑像,禁不住想象着当年这些英烈们,赶着骡马驼队,徒步穿越戈壁沙漠,餐风露宿,进疆开展和平解放新疆的政治工作,使西域这片多民族集聚的广袤地区,避免了解放战争的战乱之苦,为新疆的革命和建设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他们建立的丰功伟绩,不仅载入史册,而且荫及后人。敬佩之心油然而生,相信这些烈士看到今日新疆的和平与繁荣,一定会含笑九泉。此时此刻,面对烈士英灵,自己才感到为边疆献出的几年青春,当是无怨无悔。相比之先烈们付出的鲜血和生命,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终于等到发车了,尽管一路疲劳,但是毫无倦意。看着车窗外的街市风景,努力比对着二十多年前的记忆,百感交集。当年去边防团,走西路要坐三天的汽车,驻兵站过两夜,而今听说这趟车是从东路进发,只需半天就可抵达,真是兴奋之极。班车司机是个豪爽的西北汉子,征得他同意,我特意坐到前排和他一边聊天一边欣赏戈壁风景。出乌鲁木齐市区后不到三个小时,就来到了五彩城,远远看去公路两旁凸起的沙丘呈现一片赤色,我知道这是一处死火山遗迹,远古的火山岩浆留下了色泽鲜艳的红色岩石,大凡夏季高温季节,炎炎烈日下,红色的岩石会被太阳晒红了,蒸发出的热气浪如火焰般灼人,也就是西游记中描述的火焰山地貌特征。又听司机介绍,过了五彩城,就要进入南戈壁(准格尔盆地东北部),虽然人迹罕至,但经常有成群的野驴、野马、野羊和野狼出没,更加撩起我的好奇,睁大眼睛顾盼公路两侧,生怕错过了野生动物出没的影子
大巴车刚一走出戈壁腹地,手机里几个知道我车程的战友,连续发来短信把我从沉迷中惊醒,他们热情难耐,询问我几时到站好安排接车。我这人向来懒散,也很低调,不想因自己的到访打乱了战友们的生活节奏。就没有告诉他们具体时间,只声明不许接车,我下车后想自己独自休息一下,晚上再联络聚会。470公里的长途颠簸,中途除了大巴车在南戈壁沙漠腹地行进时迷糊了两三个小时,其余时间几乎是在交替回忆中度过的,我不停地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着那些留在这个边疆小城的每一位战友的名字和相貌,担心见了面认不出来而闹笑话。我的四弟早在1994年中学一毕业我就托一位战友带到这里谋生的,一转眼15年都过去了,四弟依靠自己吃苦耐劳和朴实的本性,在众多战友们的呵护下不仅成了家,并且也在城里买了房子,拥有自己的独家小院。我自然而然地要先去弟弟家落脚,按照小弟探家时留给我的地址坐上出租车直奔弟弟的住处。恰在出租车上我接到北京一家研究院的电话通知,我的一篇论文又获得了他们设立的人文与社会科学年度学术成果奖,邀请我出席下月即将举办的国家高层学术论坛会议。尽管这样的荣誉对于我来说从没有多大的惊喜,但这个消息带来的成就感还是把疲惫的心情冲洗过半,精神状况也好了许多。
到了小弟家刚放下行李,还没有来得及坐下喝口水,战友老彭的电话就过来了。得知我下车直接来到了弟弟家,显然很是生气,质问我是战友亲还是兄弟亲? 我一时语塞,一则是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二则是本次旅行目的倒真是为了探望战友而来。自觉理亏,当老彭说到两口子下午都没去上班,请假在家准备为我接风的话语,我十分感动,即刻承认错误“当然是战友亲!”答应立马就去他家洗漱喝茶。在弟弟的引导下,我又改投老彭家而来。老彭夫妻俩早在楼下迎着,寒暄过后进屋就坐。绿茶早就泡好了(这里高寒地带,不产茶业,是我清明前从家乡寄给他的两斤毛尖)不凉不烫,老彭不住地夸口家乡的茶叶味口就是比别处的正宗。我抓紧时间去他的洗漱间清洗一下三天两夜连续乘车的风尘,老彭两口子则在厨房紧急地忙碌着。隔着一重门,我就听到了老冯、老黄、老张、老来、老晏等好几位战友,吆喝着已经到了客厅,等我洗漱完出来打招呼时,呵呵,好家伙!已经到了9位,大家一直担心我饿了,就催着老彭上菜开饭,一边喝酒一边像过去开班务会那样挨个儿汇报介绍各自的现况,一边等后来的人。席间,老湛、老孙、老何又陆续赶来,这样加上老彭和我弟弟,大饭桌上足足挤了14人,言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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