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相生的佳品

    　　秀美清江的摄影作品之九是一个以蓝天、碧水、青山、绿树为主宰的画面。画面上，天光水色浑然一体；下方占据画面二分之一强的碧水里映着蓝天，倒着绿树，含着青山，让人大饱眼福；蓊郁的绿树丛中掩映着点点建筑，高远的苍穹之下依稀矗立着烙印着现代标记的参天铁架我情不自禁地“在沙发上”敲上了这样的一个帖子：“在那山水的深处，别有一番洞天！”接着，我又“在板凳上”敲出：“在那山和水的绿色之中正眨巴着窗棂的眼睛，那里一定是水上山下的都市！”可能有人说我这是主观臆断，其实这么怪我的人想必是没有洞察作者的匠心——虚实相生吧。

    这时候我不禁想起了宋代画院的几道经典考题。擅长作画的宋徽宗赵佶在当政的时候，曾将绘画列入科举考试，优胜者可进入“翰林图画院”任职。当时画院的考试大多都是以前人的诗句为题的。

    “竹锁桥边卖酒家”是画院的独辟蹊径的试题之一。这次考试中，考生大都倾心于“酒家”皆以小溪流水，野渡小桥，竹林清风等来为之衬托，赵佶看了这类的画作，只是摇头。有一名叫李唐的考生所作的画是一泓溪水，小桥横卧，桥边则是一片竹林，唯有那郁郁葱葱的竹林中，伸出一幅迎风招展的“酒”帘。整个构图从“虚”字入手，使人浮想联翩。赵佶看后拍案叫绝，他认为酒家藏在竹林中正符“锁”的意境，就亲点李唐为第一名。

    “嫩绿枝头红一点”也是一道很著名的考题。因“嫩绿枝头红一点，恼人春色不须多”是这首诗的原意，故而当时的应试者大多在画面上用红花绿叶来装点春色，或在绿荫丛中露出红花一朵。然而高居榜首的却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考生，他在绿树成荫的阁亭中，画一仕女倚栏而立，唯有其樱桃小口的一点红与嫩绿枝头相映成趣，从而凸显了“红一点”的主题。

    这两幅画之所以能脱颖而出，是因为作者运筹了构思的匠心。你看，迎风招展的一幅酒帘可以让欣赏者感受到虚隐在竹林背后酒家里哄闹吃酒的喧哗；嫩绿丛中的一点樱桃小口红则能驱使欣赏者触摸到人们在那时那刻的盼春、思春、恋春的缠绵。中国画常有借一芽萌而绘青光似海，画一叶落而写秋意如杀，流片霞以呈天宇空阔，露一爪以示云海神龙。这样，就能以不全求其全，而把广袤的现实内容压缩在有限的画幅之中。这种扩大艺术容量，深远艺术意境的妙着就是虚实相生。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绘画的一种表现方法——留白。留白又叫“空白”所谓“空白”就是在画中留下素白之纸，以无形当有形，给欣赏者留出想象的空间。朱耷画鱼不画水，白石画虾不画水，这水虽被藏了，但欣赏者仍然能够通过鱼虾的活灵活现而感受到作者所留下的空白就是水。南宋著名山水画家马远，人称“马一角”他的名作寒江独钓图，只画了漂浮于水面的一叶扁舟和一个坐在船只上垂钓的渔翁，四周除了寥寥几笔的微波之外，几乎全为空白。然而，就是这片空白表现出了烟波浩渺的江水和极强的空间感，衬托了江上寒意萧瑟的气氛，从而更加集中地刻画了渔翁专心于垂钓的神气，也给欣赏者提供了一种渺远的意境和广阔的想象余地。这就是“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的匠心！

    有人会说，你说的都是绘画，跟摄影有什么关系呀？我们知道，古代，是没有摄影的，有了现代的高科技，摄影才得以诞生。但是，我们更应该体会到，摄影和绘画是一脉相承的！其实，摄影和绘画一样，都是运用色彩、线条和形体，在二度空间(即平面)内，反映现实美和表达人们审美感受、思想情感的艺术。由于这种造型艺术具有形象的具体可感性，因此，摄影和绘画的艺术魅力是小说、诗歌、音乐等艺术所不能替代的。但是，由于平面的有限性和形象的固定性，又对用平面的形象表现更广大的生活空间、表现时间过程、表现心理活动和声音形象等带来了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它们就非常讲究虚实藏露，就是用“虚”和“藏”来激发欣赏者的想象力，让欣赏者在作品的“实”和“露”的诱导下，调动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形象储备，进行补充和再创造，从而达到以简胜丰、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使欣赏者在这种再创造中得到极大的审美满足。

    到这里，不妨回过头来再欣赏一下秀美清江的摄影作品之九，我们就不难发现山水的深处所别有的那一番洞天！在那山和水的绿色中探出头来的点点窗棂，不正好溢出了水下山上的都市的繁华吗？这都是虚实相生的匠心所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