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袭人、西风阵阵的午后,月蘅身后跟随着几名宫女,在后宫花园里玩赏闲逛。
时节将近深秋,花园里已是百卉凋零,只有几株菊花和一些秋单还生意盎然。
月蘅对于秋草荻花情有独锺,偶尔看到几株秋草长得饶有情致,便命宫女撷取,捧在自己手中。
正玩赏着,突然宫女来报——
“秋妃娘娘,左将军大人参见。”
听到东潞突然进宫,月蘅心里也感到奇怪,便顾不得其它,立即召见。
“末将叩请秋妃娘娘千秋。”东潞低着头行礼,神情凝重。
月蘅见此,感觉有异,连忙问道:“东潞将军,怎么了?”
“禀秋妃娘娘,负责在春之国注意春后情况的士兵今日回报,说是春后病势严重,恐怕恐怕命在旦夕。”
乍听此言,月蘅如遭雷殛,手中的花单不禁散落一地。
“你你说什么?详细情形呢?快快告诉我!”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他们说,春后病得相当严重,这几日来,几位御医都已经不敢下药。如今春之国上上下下,已开始预备春后的后事,恐怕是”
月蘅怔了片刻,突然往外疾走。
“秋妃娘娘,您上哪里去?”
东潞见她神色大变、举止失常,情急之下连忙抓住她的手腕。
“我要回春之国!我要回去看我的母亲!”
“秋妃娘娘使不得!请你不要冲动。”东潞紧紧拉住她,急出一身冷汗。
身旁的宫女见状,也赶忙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娘娘,左将军大人说得是,请您先冷静下来!”
“你们放开我,我一定要回春之国!”
“娘娘使不得!不是奴婢们敢放肆阻拦,而是娘娘真的不能回去!”那群宫女相偕跪下,情急地说。
月蘅听到这句话,倏地停止挣扎。
东潞见她不再挣扎,也立刻放开箝制她的手。
“我为什么不能回去?”她问。
“禀娘娘,依照惯例,已出嫁的公主终身不得返回故国。除非除非那些宫女们吞吞吐吐,似乎有所忌惮,不敢直言。
“除非什么?”月蘅急得快崩溃了。
一旁的东潞代替她们说道:“除非圣上驾崩,娘娘才能再踏上故土。”
月蘅闻言,心中不禁窜起一阵凉意。
“是啊!娘娘,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您万万不能回去。如果您回去了,这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啊!希望娘娘三思!”
月蘅茫然了,怔在原地,神情空洞,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将月蘅劝回凤仪宫后,东潞来到灵征面前复命。
他原就是奉了灵征的命令,将春后病危的消息传达给月蘅的。
“她的反应如何?”灵征问道。
“万分激动。本来娘娘一直坚持要立刻返回春之国,但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如今已经冷静多了。”
灵征沉吟片刻“嗯,没事了,你退下吧。”
“是,末将告退。”
东潞离开之后,灵征立即前往凤仪宫。
走进寝宫,只见一室昏暗,月蘅一个人坐在床沿垂泪。
他静静地来到她面前。
“你很担忧春后的安危?”
月蘅没有回答,恍若未闻。
“你想回春之国探视春后?”
月蘅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依旧沉默着。
她乍听消息时,是真的很想回春之国,然而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
她不能回去、万万不能。
东潞说得对,秋之国上上下下没有人会同意她回返春之国。就算她执意回去,也没办法踏出秋之国的国土一步,因为,她这样的行为是对秋之国的国王——也就是她的夫婿大大不敬。
规炬就是这样,她无力违抗。
何况——
她可以不爱自己的夫婿,但她不能诅咒他。虽然她真的很担心母后的情况
不知道母后现在如何?如果她已撒手人寰,她真想随她而去
月蘅不禁掩面而泣。
对于她的沉默以对,灵征也不以为忤。
他自行从月蘅的衣箱里翻出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
“做什么?”月蘅讶异地拾眼看着他。
“我带你回去。”他说。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灵征说要带她回春之国?这怎么可能!
“走吧。”
不顾她的迟疑和疑惑,灵征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往门外走去。
“等一下,你是当真的吗?”
“现在立刻出发,快马加鞭,六日之内可抵春之国边境。”
他拖着她,快步疾走。
看他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月蘅心中虽然不禁又惊又喜,但仍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确定你可以这样一走了之?你不在,国政怎么办?”
灵征不答,拉着她直直走到东潞在宫中宿值的院落。
东潞没料到王上会亲自驾临,仓促出迎。
“王上亲临有何指示?”
“我将偕同秋妃返回春之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国家大事授权你和少炎处理。”
“什么!?”东潞闻言,吃了一惊。
王怎么会做出这么不妥的决定?虽说事关秋妃之母,但王这么做,未免也太过草率了!
正想出言劝止,灵征却已先开了口——
“我已经决定了,不必再多说,一切委劳你和少炎了。另外,我不在秋之国的事,万不可对外泄露。”
见王上执意如此,东潞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臣谨遵命。”
坐在马背上的月蘅,觉得有些不安。“这样做好吗?”
她并不是不想回去探视母后,只是灵征这般待她,让她除了受宠若惊之外,更感到万分过意不去。
“别想那么多。”
灵征拉起斗篷护住月蘅的脸,策马加速,往滚滚尘沙中驰去。
经过三天两夜毫不止息的奔驰,不仅灵征满是风尘的俊颜出现了疲态,连一直安坐在灵征怀中的月蘅也显得委顿不堪。
尽管这三天来,灵征一直以自己的身子和斗篷替她挡住沙尘和烈日,但一向娇惯了的月蘅对于这连日的奔波劳顿,实在也不能不引以为苦。
虽然如此,在这三天里,她连哼也没哼过一声。
比起自己,她更担心灵征的身子是不是能撑持得住。
一直坐在马背上虽然颠簸不适,但累了的时候,她至少还能缩在灵征怀中假寐一番:但灵征却是连日不分昼夜地策马赶路。
这样下去,他身子受得了吗?
坐在灵征怀中,月蘅担心地仰头望了望一心疾驰的灵征。
感受到她的注视,灵征慢下马匹奔驰的速度。
“有话要说?”他问。
“休息一下,好不好?”她说,语气嗓音是出乎自己想象的柔和温婉。
“你累的话,靠在我身上睡吧!我必须赶路,再忍耐个一、两天,就可以抵达春之国了。”
连日奔波,他当然心疼月蘅会吃不消,但春后病情已经垂危,他必须尽快将月蘅送回春之国,越早越好。
“我无所谓,倒是你”灵征俊眉微挑,轻轻一笑。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我”
月蘅本想说些什么,却蓦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静静地缩回他怀中。
她真的是在关心他吗?为什么呢?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直觉地,不希望见到他这么劳累
虽然嘴上一直说要赶路,但在第四天晚上,灵征也终于在一个边城小镇暂停马蹄。
他挑了一问朴素清洁的客舍休憩。
“今天就先在这里休息一宿,明天一早再继续赶路。”
他扶着全身酸痛不已的月蘅,走进他们的房间。跟在他们身后的店小二点完菜之后,便退了出去。
“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
他不是坚持要赶路吗?难道他的身体也已经受不了了?月蘅不禁有些担忧。
“不为什么。这几天日夜兼程,我们已经可以提早一天抵达春之国,你不要太担心。”
“我知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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