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枪不是枪,是一个老人的名字。
你觉得这名字挺怪是不是?我也曾带着好奇心,追问过身边的许多人,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只好作罢。只是现在人们已经习惯这个名字,倒把他的真名给忘了。同辈的人叫他“假枪”年轻者叫他“假枪伯”小孩子则称他“假枪公”
他原来在一所小学里当数学老师,由于过于温柔敦厚,学生便欺他。上课时,有的跑到讲桌前爬上他的背他的肩;有的把他当成靶子,用小石头作武器向他进攻。教室里常常是弄得一团糟,直到校长铁青着脸走到教室门口,混乱的局面才得以收拾。
教师当不下去了,假枪便改行到辅导站(当时称视导区)作会计兼出纳工作。谁知,这一改竟改对了,他竟是一个极为出色的财会人才。仅用五天的时间,把全站领导十分头疼的陈年旧帐理个一清二楚,更重要的是自他接手这工作三十多年来,没差错过一分钱。因此,人们心悦诚服地称他为“铁算盘”
假枪是以吝啬闻名小镇的。一件衣服补了又补,层层叠叠。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只是一件极薄的卫生衣,寒颤颤的。然而这还不算,把他的吝啬表演得出神入化淋漓尽致,也常被小镇人挂在嘴里以为笑料的是这样一件事:有一次,辅导站开会时人多,就拿了假枪的锅去盛菜,饭后,锅子未洗就端了回来。第二天,凑巧他的一位远房亲戚来看他,他又刚好有事外出。他就对那位亲戚说:“煮菜时,你就别洗锅了,锅里的油还可以煮一次菜,洗了可惜。”为此,很多人颇为不解,都说“自己领工资养自己,无儿无女的,哪一天两脚一蹬就完了,留钱干什么!”
其实也是,假枪是一个人过日子。自从他三十岁那年,妻子由于难产带着他尚未面世的儿子离他而去后,他再也没有动过再娶的念头。
假枪时常收到外县、外省某某小学寄来的信件。每次,他都挺神秘急急忙忙地收起往寝室走。有一次,我实在禁不住好奇心的煎熬,斗胆问了他一回。他象被人窥见了什么秘密似的,红着脸,语无伦次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看他那副尴尬的样子,便不好再问。可是,这谜团在心里一直未得解开。
春去秋来,时光象小镇前的那条小河,悠悠地又向前流了十年。假枪已经退休,人们见着他的机会就少了。在某个有阳光的中午,偶尔在小镇上遇到他,补丁的衣服依旧,只是脚步有点蹒跚了,人也明显地苍老的许多。但我觉得他的苍老并不显得颓唐,相反却给人一种平和充实之感。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一天,有人匆匆地来说,假枪快不行了。大家一惊,便蜂拥着去看他。到得他的寝室,他躺在床上已经不能说话,看到站长,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他的抽屉。站长疑惑地拉开抽屉一看,大家顿时惊呆了,那里面有许许多多寄自不同学校的感谢信,此外,还有一份遗嘱。遗嘱上说,他要把这一辈子积存下来的1万元钱捐献给“希望工程”托站长转交。
当我们看完遗嘱回过头来时,假枪已安详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