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

    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前些天，他家的日子过得紧巴，我没少帮他。特别是九四年山盖房子时，我一下子借给他三千块钱，可谓慷慨解囊。

    一转眼时间过了五年。山的日子已大有好转，可始终不见他还钱。作为一村之长，我倒不急需那几千块钱，只是恼山从来不提借钱的事，好像他什么也不欠我似的。

    上门去要又不好开口，几次暗示山又装聋作哑。这件事便在我心里作了病。

    有一次，我家老太太做寿，妻建议是否借，这个机会给山要一要，我表示同意。见到山，我脸红了半天才说：“山，今年我手头紧巴，又赶上老娘六十大寿，不少花钱，那三千块钱”山听了脸上便有点不自然，愣了半晌说：“好吧，我转借转借。”

    离老太太寿只有一天了，山还没有把钱送来，我心里不由得起急，让妻去看看。妻去了不大一会，就回来了。她怒气冲冲地说：“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不但不还钱，反而给我脸子看。”我觉得山太过分了，便来到他家。山正在看电视，理都没理我。

    “山，我指望那三千块钱给老娘办寿，你怎能说话不算数？”我强压怒火说。

    “谁相信你大村长会没有钱？再说，你还可以借嘛。”山冷笑着说。

    “这些年，你沾我多少光，难道你心里没数？”

    “我沾你什么光？是你沾我们大家的光。”

    “你忘恩负义，你不是人。”我破口大骂。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山耍起来无赖。

    我的肺都要气炸了，却无计可施，只得恨恨地说：“你等着，我早晚要收拾你。”

    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乡派出所的老沈，老沈和我关系不错，他当场拍板，由派出所出面帮我把钱要回来。随后老沈和我便去了山家。尽管老沈软硬兼施，用尽了手段，山就是不还钱。他还沉着脸说：“我不欠他钱，爱找谁找谁去。”老沈暴跳如雷，掏出了手枪。山一挺胸脯：“警察有什么了不起，有种就开枪。”我怕事情闹大，忙劝阻老沈。因为没有证据，这件事只要不了了之。

    再后来，我这个村长因经济问题倒了台。倒了台的我，既不会经商，又不会种地，只是坐吃山空，我家的日子渐渐衰落下来。

    屋漏偏遇连阴雨，我的儿子小亮又得了重病，需要去省医院开刀，据医生说光手术费就得五千。

    这下，我可犯愁了。现在家里别说五千块钱，就是几百也拿不出。我硬着头皮，向原来那些关系户去借，可人家都说：“手头紧，抽不出。”

    正当我在家唉声叹气时，山从外面走了进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想看笑话。

    山自己找座坐下，并点上一支烟抽起来。过了一会，山问：“孩子开刀是不是需要钱？”

    “山，你不要落井下石。”我猛地站起来。

    “你先别发火，”山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钱：“三千块，你数数。”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山，你”“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山说：“只是你不应该像黄世仁一样讨债，还让警察来吓唬我，我讨厌你当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我羞愧地低着头，任凭山数落。

    “这里还有三千块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说话。”山又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

    “患难见朋友，我要你看看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说完，山便走了。

    望着山矮小的身影，我的鼻子酸酸的，心里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