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时代

，我没有原封不动地告诉阿萍，而是改动了一下，改动之后的对话很精彩，很有感染力。阿萍听着，端起桌子上的杯酒，一饮而尽。她脸上就泛起了红云，鲜艳美丽。

    我的话一气哈成，没有缝隙，她插不上话，后来，她插上了，是在我在灌下另一杯酒时，她说，她叫英子啊？她真幸福，要是谁这样牵挂着我，我就死了也乐意。她说完，眼睛里就闪动着美丽的泪花，像是要哭，像是有一根敏感的神经被拌动了。她面前的酒杯空了，她自己加满了，然后一干而尽。她说，她是个幸运儿，不仅上了大学，还有男人一个想着，另一个男人宠着。

    今晚这酒喝得有点意思，我记得我是千杯不醉的量，这才几瓶啤酒，就感觉晕了，眼前的女子我看成了重影，碗碟也成了重影。我去了卫生间，撒了一泡源远流长的大尿。我脚下像是踩着棉花，回到座位上，阿萍还端着酒杯在慢慢品着，像是在品咖啡。她说，回来了啊？我们接着喝吧，刚才是上半场，现在是下半场了。我的天，这女子，这才是海量呢。下半场我坚持不住了，只喝了两瓶就趴下了。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地在旋转，眼前的阿萍也在旋转，我迷迷糊糊听她说，比酒量，你还是比不上我的。

    这时过来了一群人，都端着杯，好像是从旁边的桌子那边过来的，领头的那位我似曾相识，他好像在说，苕哥，给你敬酒，这是嫂子吧，好漂亮呢。以后我听你的，你指到哪里我打到哪里，以前只怪我不懂事，有些事还望苕哥多多包涵。然后我就看到他的两片嘴巴在动，一张一合的，一缕胡子也随着起伏。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是我说，都，都是是自家兄弟，都，都别客气了，喝酒，喝酒。后来，他们都转了起来，越转越快，我一会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走到梦里去了。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我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令我大吃一惊。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分明是一个女子的房间，旁边挂着胸罩、内衣等，桌子上还有女人用的镜子花妆品等。再看我自己，我赤身裸体，一丝不挂。旁边有一女人背对着我睡着，穿着薄薄的睡衣。我大叫了一声：啊！女子被惊醒了，她是阿萍！这，这是怎么回事？我语无伦次。阿萍捂起了脸说，你，你个不讲良心的，我还要问你呢，这是怎么回事？我镇静了片刻回想起昨天的事，好像是一群人，把我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后来，好像是阿萍把我扶下车的。

    阿萍头发披在脑后，一件睡衣太薄太透，如其说穿了衣服，倒不如说没穿，白花花的身体一览无余。我不能自持，下面的小和尚蠢蠢欲动。我感到很羞愧。她说，昨天晚上，你累死我了，你那院里门已锁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把你拖回来了。你吐了你一身，还吐了我一身。我只好把你剥光了，把衣服都洗了。我看到我的衣服挂在窗子旁边，像几面小国的国旗随风摇曳。

    我说，我没做什么坏事吧。阿萍说，你哪有劲做什么坏事，你是一摊烂泥。再说，你可能还是处男呢，是圣洁的，我可不敢对你轻举妄动的。我说，你也真是的，有什么不敢动的，你动就是了。阿萍就没有再客气，她说，那我们做ài吧。我说，好，可是我不会做。阿萍说，没有人不会的，人人都会，和吃饭穿衣一样简单。我说，我真不会，没做过呢。阿萍，你真是个笨蛋，那我教你吧。我说，好。然后她就教我，开始做。就这样，这就对了。过了一会，我就崩溃了，崩溃的那一刻，我提高嗓子叫了一声，我要死了。阿萍就停了唧唧歪歪的叫声。

    做完了，我问阿萍我做得怎么样。阿萍说蛮好的，就是短了点。我说什么短了点。是我的小和尚吗？她说，不是，是时间短了点，不过你是有天赋的，多多练习一定会做得很好。

    我说，你是个老手！阿萍的脸突然间就阴沉了下来，过了一会，就有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像极了动画里的人物。这是一句伤人的话？我纳闷。又过了一会，阿萍给我讲她的故事，讲那个该剁头的建筑包工头，她那时小，受了他的骗，上了他的当，他不仅该剁大头，还该剁小头；然后她讲起她的儿子，她说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说起儿子，她越哭越带劲，肩一耸一耸的。我被感动了，想不到她是这样命苦的女子。我抱着阿萍，慢慢地拍打着，你哄着婴儿。

    可是我想起了英子，后悔起来，我对不起英子，我不该做对不起英子的事，我沮丧。我说，我后悔了，我对不起英子。阿萍生气地说，你真是个死脑筋！那个英子不是也跟那个光头睡了吗？我说，可能是的。阿萍，什么叫可能是的，那是一定是的。我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她。阿萍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死脑筋。

    我想起昨晚来敬酒的那一群人，就问阿萍他们是谁，阿萍说那就是你打死的那个人，那人说，你打了他一顿，差点把他打死了，他挨了一顿打，还被埋了，生命在阴阳两界游走了一趟之后，就明白了很多道理。他说以前做人做得是有些问题的，他说他要感谢你。阿萍说还是他们帮忙把你弄上出租车的呢。

    阿萍

    杨小货是我喜欢的男子，但他在床上的表现不大出色。我破了他的处，他现在不是男孩而是男人了。我相信经过我的精雕细琢，他一定能迅速成长起来的。

    那个英子，有什么好的呢，杨小货就爱胡思乱想。她要是那么好，怎么会做那个光头的二奶，真让人生气。

    不过我倒真想看看那个英子长成什么模样，是什么凡间精灵会让杨小货对她如此痴迷。

    杨小货，我一定要打败叫英子的女人，让你迷途知返！

    杨小货

    我问阿萍，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做了爱，算是什么呢？阿萍说当然是爱情，自古以来，爱情和做ài就是捆绑在一起的。我又问，那我和英子又算是什么呢？她说，好像什么都算不上，与单相思倒是沾点边的，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真正地互相爱过。我说是不是做了爱就是爱情了。阿萍说，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的。我说要是我和英子作了爱呢？阿萍怒不可遏，大喝一声，不许你胡思乱想。

    我还是想着英子，以前我想英子时很单纯，现在不是的，现在我想英子时会掺杂着那个光头，我恨得牙痒，这感觉很特别，一半是浓浓的思念一半是深深的恨。

    我还得做我的生意，我得赚钱，不然我就没钱，没钱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不，这季节我连西北风都喝不上的。我只有吃饱了喝足了才有精力去想英子。

    晚上阿萍说她要去工作，她告诉我她找了份晚上的工作，是在一家宾馆前台值晚班。她帮我起炉子，先用小木材，再用大木材，大木材燃好了再轻轻地架上煤炭，最后轻轻地扇风，这煤炭就燃了起来。她说以前在乡下她经常起炉子的。她帮我架好车，然后她就走了，她化了妆，打扮得很时尚，眼影别致，身上的线条丰富，小六子望着她的背影直咽口水。她走了后，小六子问我，她是谁？这么漂亮。我说，你管她是谁呢，反正你也想不到的。

    我到了槐荫大学门口，发现这里变化很大，井井有条，城管在维持秩序。旁边大楼的墙上还拉着鲜红的横幅，上面写的是：人民的城管人民爱，人民的城管爱人民。

    我的摊位竟然没有被谁占着，我画的那个圈被加浓了色彩。我把车推过去，随即就有一个小城管过来了，他帮我把摊扎好，还说，你这位子，给你留着，没人敢动的。旁边的女孩今晚也过来了，她进了一些新款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她望着我笑，她说，苕哥，怎么几天没看到你来卖苕，你不来卖苕，我们的生意就不好做。我说，那是为什么？她说，你烤苕的香味可以吸引来很多人。就像钓鱼，先要打窝子，把鱼都吸引过来，才好钓的。我说，哦，我以为你是在卖衣服，原来是在钓鱼啊。她就嘿嘿地笑，你不也是在钓鱼吗？我说，是的，在钓美人鱼呢。

    这天晚上我的生意还是好，一连出手了几只烤苕，都是一斤多一只，都是女生来买的，他们说，这苕真好吃，吃着有诗一般的味道。我听到这话，想起这是英子说过的话，就朝她瞅，她不是英子，她长得小巧，但五官的搭配很协调，她本身像一首小诗。我失望了，她不是英子，但是这句话可能是从英子那里学来的。这么说，她可能是认识英子的，我就问她，你认识英子吗？柯红英。外国语学院的那个女生。她说，不认识。

    夜里的风把烤苕的香味送到了学校门口，几个保安有些把持不住了，有个保安说，他娘的，真是香。我要是不怕放屁，一定去买几只的。

    陆续有女孩来买苕，我总是在给他们过秤的时候问，你认识英子吗？她叫柯红英。他们说不认识。我就会把称的重量加上二两，再报出来。她说，这苕好重，有这重吗？我说，你有多重呢？她说，一百三十斤。我说，是啊，但是你看起来也就只有八十多斤的。女孩就高兴了，她说，你这话我爱听，我最不喜欢别人叫我大肥猪的。她咬了一口苕，说，真香，真好吃！就是不知道吃了会不会放屁，要是吃了在上课时放一个大屁，那就太难为情了。她旁边的女孩说，你好笨，你要是放了屁，你就拿一本书在鼻子下面扇风，然后就死死地盯着你身后的姜子，别人就会认为是他放的屁。我相信他也不会说什么的。他不是在追你吗？这屁大的事担当不了，那还追个毛啊。这个女孩就说，你个毛！然后就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又有两个女孩相邀着来买苕，一个女孩说，帅哥你卖的苕很好吃。我给她挑一只大个的苕，我说，你们认识英子吗？那个女孩说，英子啊，怎么不认识，她就睡在我的下铺呢。我说真的吗？我的手抖动着。她说，是的，这个苕多重啊？我的手抖个不停，我干脆就放下不称了。我说，送你们吃了吧，帮我找到英子好吗？两个女孩喜不自禁，你真是个好人，这么大一个苕不要钱。突然其中的一个女孩朝衣服摊那边喊，英子。你看，她就是英子。那边一个女孩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那是一个小个子黑黑的女孩，一脸的粉刺。她过来就说，干嘛干嘛，请客吗？请吃苕吗？这个女孩说，烤苕的帅哥找你呢。又望着我说，这就是英子，找她吗？我蒙了，此英子非陂英子呢。我说，不是她，弄错了，是另一个英子。我找的英子名叫柯红英。她说，哦，哦，哦。边哦边拉着同伴快速地撤往学校大门那边。那个叫英子的女孩说，干嘛呢？这样拉我，把我的脚都快葳了。这个女孩说，你笨啊，还不走，我们没付苕钱？还不走等着付钱吗？说完三个女孩一溜烟就跑了。

    天上不见了星星，风刮了起来，有一波没一波地刮，颠三倒四地刮。

    我等在这里，我就不信我等不来英子，我这样想，就真把她等来了，那一刻，我正在称苕，杆秤提成了水平线，我借着路灯光看刻度时，有一只目光偏了一点，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团红云，虽然是在夜里，依然耀眼夺目。我的心里像是撞墙一般轰轰烈烈，我放下秤，对身边的女孩说，这只苕送你吃了，不要钱。对面的水果店那里有几个女孩在选水果。英子也在其中，她的红裙子引人注目，被夜风掀起鼓满像扬起的帆。

    我跟了过去，旁边的女孩拉着我，不要钱了啊？我不理她。朝那个水果摊张望，旁边的女孩的目光也顺着我的目光一路探索了过去，落在了红衣女郎身上。女孩说，苕哥眼光还蛮好的呢，看上了我们外国语学院的院花？我不理她，她就走了，边走边说，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呢。我像是没听见一样。我丢下了苕摊子，走了过去。

    风突然大了，顷刻间演变成狂风。我移动步子很艰难了，眼晴被风沙迷住，呼啦啦的风声中夹杂着摊位的倒地声、玻璃的破碎声、人们的叫喊声，各种声音搅成了一团，天空飞舞着衣物、纸张、还有食品，天地间一片混沌。

    我的苕摊轰然倒地。这时我的脚就脱离了地面，飘了起来。

    迷离混沌之中，我看到了英子，她也飘了起来，在空中她有非常好的造型，裙炔飞舞，楚楚生辉。像是天女升天一样。另两个女孩散开了，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混沌中我听到了非常惨烈的叫声，啊。。呀。天。。乖乖。可是我喜欢这感觉，大风实现了我的飞天梦。我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大风。空中的我左右不了我的手脚，我想奔向英子，却没有效果。我只能随风飘荡，我越升越高，比其他人升得都高，英子呢？她在哪里呢？我看不见了她了。

    风渐渐细了，我从半空飘落下来，像是一把降落伞，又像是一团祥云。我落在了槐荫大学的翠湖边，我轻轻地落在草坪上，毫发无损。我躺在草地上，回味着刚才飘然的感觉，真想一直在天上飘呀飘，那多好！

    周围很静，月亮出来了，虽然不是满月，但却很亮。我听到身后有人在说，怎么到这里呢？这声音好熟悉。我回头看，不远处的草地上，坐着一位红裙女郎，红裙在她周围散开，呵，她是英子。我站起来，走了过去。她好像有些紧张害怕。她说，你是谁？我在离她十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说，英子，我是小货啊。英子说，哦，你是小货啊，你不是在乡下种地吗？你怎么在这里呢？我说，那阵大风把我吹过来的。英子说，我也是风吹过来的，刚才在天上飞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有一种做神仙的感觉。我说，是的，我找你找了很久，找得好苦。结果大风把我们吹到了一起，这是缘分啊。英子说，找我干什么呢？你不怕耽误时间吗？种地是要讲季节的，你要错过了播种的时间，来年可能是颗粒无收的。对了，你现在还好吗？我上了大学之后就没有你的消息。我说我没种地了，我在就在你们学校大门前烤苕，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吃烤苕的。英子嘿嘿地笑，小货，你真是像个苕，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说，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你该离他远点。英子好像生气了，她说，天啦，你在跟踪我吗？我的事用得着你管吗？我说，我是喜欢你的。英子说，你是个苕。

    我们的声音渐高的时候，又一阵大风卷土重来。我和英子瞬间被风吹到了两边，相隔十丈多远，英子在大声叫，我要飞了。我喊，你要远离那个光我又离地三丈高了，然后又像是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英子不知了去向，我高喊英子，声音在天宇间回荡。和着风声。

    阿萍

    我找的工作不是在宾馆值夜班，而是在一家正规的洗浴中心做了按摩女郎，我没有对杨小货说实话。

    今天晚上的风真是奇怪，我敢说，这是五百年一遇的大风。有人说，那风是龙卷风，位于风中心的人都会被刮上天的。刚起风的时候我正在给一个客人服务，那个肥头大耳的客人不老实，手不安份，是我给他按摩，又不是他给我按摩。他的手伸向我的胸部，我又不是干哪行的，他凭什么摸的。他又不是杨小货，他要是杨小货，我送他日都可以的。他的手再伸上来，我就一巴掌打过去了。他不高兴了，他说，你干这行的不就是要让客人舒服吗？我说，是的，你要想舒服就规规矩矩地躺着，要是乱动我就叫杨小货过来。他说，杨小货是谁呀？我说是我男人啊。他说，没听说过。我说，他能一把掌把一个城管打死。他说，是他啊？我说是的，那个男人就焉了，刚才还挺拔着的东西就一蹶不振了。

    我听到外面风大起来了，呼啦啦的风声中和着稀里哗啦玻璃破碎的声音。

    那个客人说，像是鬼来了。我说，你就是鬼。后来那阵风走远了，好像是朝着槐荫大学那个方向去了。

    杨小货是在那里卖苕的，他会不会像苕一样，等着风把他卷走？

    杨小货

    我再一次从天上飘落下来，准确无误地降临在我的住处的那个院里，毫发无损。院里的人正站成一圈讲这风的怪异。郑老头在吹牛逼，他说见过比这还大的风，把整个城市都卷上了天。老陈说，你在吹牛逼，你来城市才几天呢。老郑说吹牛逼呀，你吹吹试试。他们正要打架，我就从天而降了，吓了他们一大跳。他们说我的个天啊，我们的小货从天上落下来了，像是天神下凡呢。郑老头、老陈、小六子都在这里，我说，这就好了，都回房休息吧，这风看样子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就散了。

    我想着已经飘然离去的英子，心里空落落的，呆在房里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过了一会，黑幕的天际出现了几颗亮晶晶的星星。我想，英子就其实就像是那星星一样遥不可及。这时我听到了隔壁敲墙的声音，这才想起隔壁住着一位美女阿萍，我也敲了几下墙壁，她三下我二下，我二下她三下，把我弄兴奋了，感觉身体有些关键部位不安份。我又敲了几下，后来觉得这敲来敲去索然寡味。

    我从房里出来，外面的路灯瞎了，大风造成了城市大面积停电。我顺利地越过了墙抵达了隔壁院的二楼。我敲门，屋里人问，谁？我说，是我，屋里人说，你是谁？我说，我是你隔壁，屋里说，我隔壁是谁？我说，卖苕的。门开了，阿萍穿着睡衣，开了门又回床上了，盖上了被单，隐约可以看到线条错落起伏。我在床沿坐下，手脚都很规矩，但下面的小和尚不规矩。我说风，说风好大，风好怪。我说我在天上转了两圈才下来的。阿萍说你除了会卖苕，就是会吹牛逼。我说在天上飞真好玩，像神仙一样飘乎着。阿萍说，你老大远的从隔壁不远万里翻过来就是想来吹牛逼的吗？不想做点别的什么。我说，我想做ài。阿萍说，做你个头，不给做。我说，为什么不给做。她说，你又不爱我，你爱的是英子。你爱英子，却与我做ài，这不公平。我想想也是的，我上次和她做ài时就想着的是英子，我不吭声，内疚着。阿萍又说，那个英子有什么好？人家去傍大款了，根本就看不上你，你还那样痴迷，真是个苕。她说的对。我说，我忍不住。阿萍说，你得像个爷们。我就像个爷们扑上去抱住了她，在她身上瞎摸，她护着自己，不让我得逞。她说，你个坏蛋，快说你爱我。我说我爱你，我箭在弦上。阿萍又格格地笑，她说，还是不能。我说，你说话不算数，又在她身上瞎摸。她说，你停，不能弄的，大姨妈来了。

    小六子

    郑老头是个傻逼，前几天去那条街玩时遇上了公安搞检查。公安进来时他正趴在一位老逼的身上使着劲，那是一间简陋破败的房子，一盏白帜灯有气无力地亮着，一张破败的床被他弄得唧唧哑哑地响个不停。门就被破了，一群人撞了进来，郑老头那一刻并没有疲软，他抓紧时间抽送了几次才疲软下来，这说明郑老头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能临危不惧，不浪费一点资源。进来的人说，老东西，你还不怕呢。郑老头疲软之后开始穿丢在地上的衣服，那个女人也慢慢地穿衣服。来人说他们是派出所的，要罚款。郑老头说他是个捡破烂的，没有钱，那个人就使劲踢了他一脚，郑老头嗷嗷叫。他们搜郑老头的衣服，找到了二百块钱。他们说要把他带走关起来，还说要把他的事通知他们的村长，让他们来领人。郑老头就害怕了。和他们讨价还价，最后谈妥了，罚款三千元。有两个人跟着郑老头回住处取钱，那钱是郑老头一个多月拾破烂的辛苦钱，他很舍不得，拿钱的手在颤抖。那些人就在院子外面等着。郑老头把钱给他们，还挨了他们一脚，那个人忿忿地说，就这点钱，老东西。抓了钱就走了。

    郑老头那两天脸色不好，我问他怎么啦，他也不吭声。后来，他主动告诉了我嫖娼被罚款的事。他说肯定是遇到了假警察。越想他们就越可疑，而且这些假警察和那个老女人是串通好了的，不然的话那个女人不叫出声来才怪，她却像是没事的，穿好衣服就走了，他们也没问她什么。郑老头说完了，就在那叹气，一声一声叹息，那叹息声要漫过墙头了。三千多块呀，要是去玩女人能玩几十个，真是倒霉。

    我劝他，钱是身外之物，去了有来的，以后注意就行了。他说，他妈的老逼。他骂完就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郑老头过了三四天之后才缓过了神，那是因为他手头有了些钱。那天我和郑老头拖着板车去城西路，遇到了一个单位在搬家，要搬到东城去。那个人叫我们，兔子，帮我们搬家去。这是个体力活，太伤身体，我本来不大想搞的，但近一段手头紧，想出去找个小姐玩玩都没钱。就只好去了，谈好价。那位小个子男人姓高，我听到别人叫他高主任。高主任给我们吩咐好任务就出去了。我和郑老头就开始搬桌子。就在我们抬起来，准备背上他身的时候，那桌子咣当一声落了地。桌子抽屉摔开了，从一本书里落下了一匝钱，都是斩新的百元钞票。我和郑老头当时就傻了眼，郑老说，快把门关上，我关上门，他已经把钱收好了揣进了怀里。他说，好像有八千多元，回去再分你一半。我们继续干活，把那个抽屉也放好了。

    郑老头那人还算地道，回到住处后，在他的房里，他当着我的面把钱拿出来，我们一起数，是一万元。他分给了我五千。他说，这一定是不义之财，不然的话怎么放在办公室呢。我说，这叫杀富济贫。

    后来我们又遇到过那个高主任，那天我和郑老头在城西路树荫下乘凉，就有一辆小车缓缓地停在了我们身边，高主任下了车，我认出了他，心里慌乱着，郑老头却像是没事的，还问，你是不是又要搬家啊。高主任走近我们，低声说，你们那天搬家时，是不是拿走了我的什么东西。郑老头说，没有啊，我以我的人格担保。郑老头的人格其实是值得怀疑的。高主任说，这样就对了，你们只是帮我们搬了家，什么东西也没看见，是吧。我说，是的。高主任说，那就好！记住了，你们不管什么时候不能瞎说的。说完就走了。上了车，绝尘去了。我疑惑地问郑老头，他，他什么意思啊。郑老头说，你是个苕。

    郑老头说他好长时间没弄了，今天晚上要去弄一弄。我知道他说的是去找那些老逼。我说，还去找啊，就不怕又被人抓住了？老郑说，那你说怎么办？忍了这长时间，把我都快憋死了。我说，去找吧，但是要换个地儿，找个好点的位子，反正这钱又没花什么力气，找嫩点的女人。他说那去哪呢？我说，这回你跟着我走，去天上人间。每人也就五百块钱，只当少挣了的。

    郑老头跟着我去了，这地方我也没来过，我经常玩的地方比这低档，那是一条隐蔽的街，白日里这两边的房子都关着，每到夜晚，两边就会有很多门开着，内面有床，坐着或躺着很多女子，露着肚脐和半个乳房。这些都是我们槐城的性资源，这地方的消费不高不低，我每个星期都会来玩一次。我带郑老头来过一次，实行aa制，他回去后就后悔了，说是浪费钱。小姐不怎么配合他，他没到一分钟就缴了械，小姐捡了个大便宜。我估计是小姐嫌他老了些，故意那样弄他，弄完了打发他走。

    这回我们发了财，得找个高档地方好好玩一把。在我们槐城最高的地方应该是天上人间大酒店，听好多人说过，玩一次要五百多块钱。我很想去玩一把，听说那是皇上的享受。

    人生百年，如白狗子过隙，短得很，能搞的时候尽管搞，我这样和郑老头说，郑老头就说，不是白狗子过隙，而是白兔子过隙，真是没文化。我说，反正就那意思吧。

    我和郑老头去了天上人间大酒店，门口停着很多高档的车。我们被保安盘问，问我们找谁，还说这里不需要民工。要我们快走。郑老头说，我们是来玩的，我们有钱，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嘛。我们和保安就争吵了起来。这时有一个光头过来了，大摇大摆往楼上走。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就是那个开豪车的人。他不是包了个大学生吗？还来这里玩小姐呢。

    郑老头还在和保安扯扯拉拉，郑老头说，那人怎么能进去，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他头上那几根毛也没我的多呢。保安说人家是这里的常客。

    我想了想，把郑老头拉到一边。郑老头还在气头上，他说，你拉，拉我干什么嘛。我说，算了，回去自摸吧，你没看到那个光头吗？就是他，杨小货要找的那人。郑老头哦了一声，然后说，那现在也不好动手嘛。我说，你笨啊，我们知道他的住处，他正好不在家，我们趁这机会去他家弄一把。郑老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我，不会被抓住吧？

    杨小货对我们不薄。有一次我和郑老头被一个城管抓住了，那城管要动手打我们，杨小货正经过那里，把那个城管揍了一顿，把他的鼻子打破了，从那以后，城管就不敢惹我们了。

    杨小货是够义气的人，我们得做点事回报他。

    我和郑老头离开酒店时没有忘记去停车场转了转，找到了光头的那台大奔车，我掏出一把小刀，朝车胎使劲地扎下去，车胎就呼呼啦啦地冒气，我正准备扎第二只胎，郑老头说，差不多就行了，我说，我的刀还真锋利。这时就听到那边的保安在喊，你们干什么？我和郑老头就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光头的家并不是很容易进去的，好在我们准备了专业工具，郑老头胆小，我让他负责放哨，我负责撬门。我们每次行动都这样的，但是整这样的大动作我们还是第一次。去年快过年时，我和郑老头配合得蛮好，那时很多家的窗台上挂满了腊肉腊鱼，我们从别人窗台上取下腊货放到板车上盖上，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走开。那一阵，我们搞了一百多斤腊货，后来有一次正在取货时被人发现了，被打了一顿，把我的鼻子都打破了。打完了把我们放了。从那以后，我们老实了好一阵，规规距距地打荒。住户对我们打荒的更加提防了，还经常听到一些难听的话，好像我们是小偷似的。我们怎么会是小偷呢？窃富济贫的事也能算是小偷吗？

    我进了光头的家，随身带的工具助我了一臂之力。这房子好大，上下两层，布置得豪华。我没有急着动手去弄东西，我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把脚翘到前面的茶几上，从茶几上抽出一根大中华烟点上，烟雾袅袅地升起，我咳嗽了几声，好像已是这房子的主人，我正享受着，听到了两声猫叫，这才回过神来，我和郑老头约好了的，有紧急情况，他就发出两声猫叫，他学猫叫很地道，像是真的猫在叫，意思是要我暂时停下来。

    我屏住呼吸，听到外面有车出出进进的声音，我一直等那声音渐行渐远。

    我翻箱倒柜，找钱。在卧室里，我找到了一瓶药丸，上面都是英文字，我不认识，但我断定那是一瓶伟哥。就在这时，我又听到几声猫叫声，急急的，像是发情的猫。这是郑老头发的信号，是叫我马上撤离，不可久留了。慌乱中我拿上了一瓶伟哥，顺手把挂着门口衣架上的一套西服揣进怀里，然后撤离了现场。

    出了院门，我在黑暗中一路小跑，后面有一个人影紧追不舍，我停下来，气喘如牛。人影也停下来，人影说，你，你，跑个球啊。我说，猫在叫，能不跑吗？人影说，你个傻逼，不是我在叫，是真有一只猫在叫春呢。

    杨小货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槐荫大学的门口，去看我烤苕的炉子还在不在。

    路边好多树都被大风吹断了，有的连根拔起，地面狼藉不堪，像是酒后的餐桌。几个环卫工人正在收拾着，骂骂咧咧的，他妈的逼，这大的风，害死人了的。我看见了我的炉子我的推车，都已是体无完肤。我的天，我还怎么做生意？

    我决定去重置家当，我不卖苕，怎么能养活我自己这一百多斤的身躯。我走遍了槐荫城，找那只能烤苕的炉子。我逢人便问，请问哪里有炉子卖，那种能烤苕的炉子。有人说，好像汤家街有卖的，我又问，那汤家街怎么走？那人说，你坐二路车直接到终点站下就是了。我又问，二路车在哪里呢？那人说，二路车在路上啊。然后就嘀咕着说，原来你是个苕啊？我准备抽他，举起手，手碰着了硬硬的东西，生疼。我抬头看，那是个站牌，二路车的站牌。

    我跳上了车，那个人在站台上大声喊，你是个苕。我不理他，说我是苕就是苕吗？我还说他是傻逼呢。我站在车门口，这才知道这是一台自动售票的车，要往那个箱子里投硬币的，我浑身上下搜，没找到零钱，只找到了一张五块的毛票。司机看出了我的尴尬。他说，丢进去吧，再上车的人你就把钱收着，收四块。我就把五块钱投了进去。车上人不多，都坐着座位，无精打采地看着外面什么也不是的风景。到了下一站，先是上来了一位老太太，她手里拿着一块钱，正要丢进箱子里，我大叫了一声，不许动，把钱给我。老太太像是受了炮烙，吓了一大跳，手抖动不停。过了一会，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她就说，小伙子，那大声干嘛，打劫呀？把我吓死了，真是的！

    我找到汤家街，这里的东西真不少，千奇百怪，炉子也不少，但就是找不到我要的那种炉子。那个卖炉子的老汉反复说，这炉子也一样的，多买几个，也可以烤不少苕，而且这种炉子烤出来的苕更有苕味。我说，除非我有病。才买这炉子烤苕。他说，你就像个苕。我说你他妈的才像个苕。

    我两手空空回到住处，院里的几个人都回来了，老陈、小六子和郑老头，郑老头在做饭。自从我弄了一只鸡给他们吃了之后，他们就经常在这里搭伙弄饭吃，小六子和郑老头从外面弄来了好多菜，腊肉香肠都有，我怀疑是他们偷来的。青菜有白菜，豆角，这些东西可能是从前面菜地里偷来的。

    小六子见到我，忙说，小货，回来了啊，我们正等你吃饭呢。我这才发现院里放着一只新炉子，是那种烤苕的炉子。老陈说，是城管那帮人送来的，他们看到了你的车和炉子都被大风吹坏了，就帮你弄了个新的，让你用着。

    小六子兴奋地说，那个光头，我和郑老头把把他的车胎弄瘪了，也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回去的。还把他的家里弄了弄，但是没有弄到什么东西。我说，你们是不是把人家的家给撬了，这可是犯法的事。我们可不能做那样的事啊。郑老头说，小六子是吹牛逼呢，他那小的胆，哪敢去撬人家的门。

    然后我们吃饭，又喝了好多酒，我感觉我的酒量大不如前，只喝了两杯就有点晕乎乎的。后来我就回我的房间了。我躺在床上想英子，我想英子在天上飘的情形，那真是太美了，像是仙女升天、下凡。我想英子的时候，身体稳稳当当的，不起一点波澜。可是后来，我又想起了阿萍，阿萍近在咫尺，一墙之隔，我想起她，就有些不安份了。虽不安份，也只是蠢蠢欲动，没有挺拔。这是什么原因啊？我试着想起些尺度更大的细节，可是小和尚依然软绵绵的。我想起了不举、阳痿这些词，吓了一跳。

    小六子溜了进来，他递给我一只小瓶子，我说，这是什么？他说，这东西你一定用得上，可贵了，一颗就要几百元的。我说，是你偷来的吧？小六子说，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我们做事心里无愧，你就别管那多了。

    小六子又说，这东西叫伟哥。我听说了的，有人说把这东西磨成粉，然后倒一点到煮熟的面里面，那面条一根根都可以站起来。小六子说，这可是好东西，你每次只能吃一粒，一粒就能管你金枪不倒，要是吃多了会搞死人的。他真是雪中送炭呢。

    小六子走后，我就吞下一颗伟哥，那东西还没下肚，我就感觉到了下面的勃起如钢铁一般。我拍了几下墙壁，我听到隔壁也拍了几下，这成了我和阿萍约会的暗号。我爬过院墙进了阿萍的房间，她在床上躺着，露出半个身子，雪白的奶也若隐若现，她像是在等我。我上了她的床，想剥开她，她却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得逞。她的力气没我大，但是我不能太使劲，我怕弄疼了她。她终于说话了，她说，你爱我吗？我说，当然爱你！如果不爱，这小和尚怎么会如此的坚挺如铁。她说，那你爱那个英子吗？这个阿萍，总喜欢问这个，这不明摆着的吗？我当然爱英子，这天底下我最爱英子。但是我不能说出来，我要是说出来，她又不高兴了，我选择了沉默。阿萍说，那个英子有什么好的？我哪点比不上那个英子，你真是个苕。我还是沉默着，但是我的手没有停下，英子还在作顽强的抵抗，后来她就软了下来，尽力地配合着我。我在大汗淋漓中丢盔撩甲。

    从此，我每天晚上去摆摊设点。我准备把苕卖完，然后我就去槐荫大学，到英子住的那栋楼去找她，可是去了好多次，也没找到。守门的老太太说，我说过多少次了，她不在这里，好多天都没来了，你真是个苕。我带着烤苕，又给了老太太一只。老太太说，你虽然有点苕，但你是个好人，每次来都给我带苕吃。但是她真的不在这里，她很少来这里住的。

    这么说，她是住在校外，很可能是住在那个光头那里。即使那样，我也该在门口看到她的。我问老太太，为什么我在学校大门口守株待兔等了几天也没等着她。老太太说，这所学校有很多门，东南西北都有，还有些地方可以翻墙而过的。你要是孙悟空，从身上抓一把毛，然后一吹，那多小猴子都出来了，然后一个猴子把守一个门，你就可以抓住她的。

    老太太又说，你干嘛要一天到晚找她，她好像是被人包养了，这栋楼里那些漂亮学生好多都被人包养着，现在的学生真是开放，边上学，边卖自己。你要是娶了她，我保证她以后会给你戴很多顶绿帽子，在你的头上摞着戴。老太太继续唠叨着，我已离开了。我走了好远，我看到她还在说话，像是在自言自主语，然后回过头，看到我已不在那了，就在那摇头。

    我沿着林荫道往前走，路边的树林里到处是搂搂抱抱的男男女女。我甚至能听到他们接吻时的吧嗒声。真是巧板眼！我在灰蒙蒙的灯光下遇到了阿萍，她站在一棵树下面，裙袂摆动，我走近了，她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我见犹怜的乖巧模样。我说，你怎么在这里。她说，下班后没事就过来转转的。我说，我也是没事来转转的。她说，我知道你来找那个英子的，她的声音哽咽着。我无言以对，我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阿萍不走，于是一场争吵爆发了，阿萍要我和她一起离开这个城市，她说她存了一些钱，她说她想和我一起去云南做生意，过安稳的生活。她还说我这样卖苕赚不了多少钱的，没有前途。她说，她会对我好的，我想做事就做，不想做事就不做，她可以把我养起来。她说这些话时先把她自己感动了，她嘤嘤地哭，我过去拍打着她的肩，并没有开口说话，她就扑到我怀里。说，小货，离开这里好吗？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差点被感动了。我克制住自己，我说，阿萍，你还是自己远走高飞吧，把我忘掉，我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只能卖卖苕，我不值得你这样的。阿萍猛地推开我，你是个笨蛋！说完她就捂起脸跑了，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我以为阿萍回到了住处，我回到住处，阿萍却没回，她的房间门敞开着，我慌了神，我就在她房里等，等到半夜，她没回，等到天亮，她还是没回。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却睡着了，睡在了阿萍的床上。

    柯红英

    那个别墅被贼光顾了，好在没有偷走什么东西，把门弄坏了。我有些害怕，不敢住那地方了。光头刁哲还告诉我，好像有人盯着他了，他的车胎几次被人扎了。他说，他有一种预感，有人要对他下手了，他说完这话，刚才还挺拔着的东西就焉了下来。他又说，那瓶伟哥也被贼偷走了。

    杨小货

    阿萍那天晚上一气之下跑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她去哪里了呢？

    昨天去文化路的品牌一条街看到一条红色的裙子，不禁有些心动。这件裙子穿在英子身上一定好看，但是那衣服好贵，八百多元。照我这样的赚钱速度，我得卖苕一个多月才能赚到八百元。我得努力卖苕，早日赚足八百元。

    那天晚上，城管的老q过来了，就是我把他埋了的那人。跟他一起的人我也认识，是那位拜访过我的白瘦子，他们过来时，我正在称苕，一个女生在一边等着。那个女生说，你快点，我都等不及了，你的苕太好吃了。我说，是好吃，但不能吃多。女生说，你是个好人，不像那些奸商，只一个劲地说他东西的好，不说坏。老q叫我了，苕哥，忙啊，生意不错呢。我收了女孩两块钱，才看清过来的是那位被我埋过的城管。我说，谢谢你，是你给我送的炉子吧，这火力比以前那只炉子要好。老q说，一只炉子算得了什么，我还得感谢你教育了我。我说，不是我教育了你，而是生活以强大的丰富性和深邃性教育了我们大家。和他一起的那个白瘦子过来伸出脖子，越伸越长，嘴巴就越过了火炉子凑到了我的耳朵边。他说，苕哥，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你交待的任务我们已弄了。我说，你们怎么弄的？没有把他弄死吧。小城管说，哪能弄死呢。老q又大声说，我们还是走吧，苕哥知道了就行，不必说那清楚的。我们走，不耽搁苕哥做生意。

    两个城管走了后，旁边卖衣服的女孩说，苕哥真厉害，城管的人对你那样服服帖帖。自从你埋了那个城管，他们就再也没来找过我们的麻烦。另一个女孩说，要是他们再来找麻烦，就再把他们埋了。我说，好，有我在这卖苕，你们就放心好了。

    我纳闷，他们这些人怎样弄了光头呢？

    就在那天晚上快收摊时，我见到了英子，不是我找她，是她自己来了。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在夜色里格外清秀亮丽，其实她不管穿什么，在我眼里，她都是貌若天仙，况且她是在天上飞过的。她走到我的摊前，我楞楞地看了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我仿佛站成了雕塑。英子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好像是测试我是否看得见。她说，小货，你好像不认识我了。我说，哦，哦。英英子呀。幸好还有一只苕没卖出去。我向她递过苕，她接住了。她说，好香。比上学时你给我的都香。我说是的，这苕有一股诗一般的气息。

    我有些受宠若惊，英子突然间对我好了起来。也许是那光头丢了她，我顾不了那多，她是我心中的女神，她能对我好，是我的福份。

    我收拾好我的摊位，和英子一起走进了夜色中的校园，她拉着我的手，我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英子说，我其实是爱你的，我想过了，只有你最适合我。我感动得想哭。她还说她爱我，这足以让我感动得昏天黑地。

    在小树林的石凳上，她靠在我的肩，阵阵清香袭来，我感觉更加不自在。英子是很擅长烘托气氛的，她讲起了往日的事，往日的人，于是那时的场景，一幕一幕在我们脑海里清晰地跳动着。她说，要不是那时空气太封建了，会向我表白的，其实那时她就爱上了我的。我感动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再后来，我们抱在了一起，接吻了。正当我要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一道亮光横扫过来，我睁不开眼睛，接着就听到有人喊，走，走，回宿舍去，别在这里乱搞。都十一点多了呢。

    英子说，是保安呢，该回去了，宿舍要关门了。

    城管老q

    我的命大，命硬，要不然我已躺在那树下生根了。那个卖苕的杨小货打了我，埋了我。我活过来之后想了很多，以前做法不地道，不该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小商小贩大打出手的，也不该对我的同伴不仁不义的，我遇到了狠人也是高人。我不恨他，我佩服他。他给我上了一课。

    我和我的那几个同事已前嫌尽释。那天我们一起喝了酒，我向他们敬酒，请求他们原谅，他们说都是自家兄弟，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说，是的，以后我们矜持团结，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然后我们就一干而尽，过了一会，杨小货赶过来了，他来和我们一起喝酒，他是我们的老大，他和我们一人喝了一杯。我说，苕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他要走了，他说他很忙，要去卖苕。那时我们都喝得不知南北东西了。

    过了两天，我们瞅着了弄弄那个光头的机会。那天晚上，我们三人值勤，天上是一轮满月，我们去大排档那里走了一圈，后来又在那里喝了点酒，吃了些虾，身体就膨胀着，有些恍惚。我说，走吧，去河边转转，就一起到了河边，真舒服，凉风徐徐，河堤上没有人，再往前走，我们隐隐约约看到那树林里停着一台车，我们感到奇怪，小胡说，是不是有人在搞车震？我说，轻轻地摸过去。我们就轻轻地摸了过去。我认出来了，那车是光头的，那车牌号我认识。我们走近了，还真是在搞车震呢，车在不停地抖动着。小胡小江兴奋起来了，低声说，就是那光头，我们得好好弄他一下。我们在草丛里轻轻地走了过去，朝内看，模糊中可以看到两人一丝不挂，正全力运动着，我看得血往上涌，小胡小江流出了口水。我敲打车窗，力度一下一下加大，小胡说，别敲嘛，让我再看看。我说，看你个头。继续敲。那个光头停止了运动，大概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也大概是因为外面出了事，有些惊慌失措，他胡乱地往身上套衣服，女子的模样不甚清晰，此时已用长头发遮住了脸，可以断定这位不是杨小货说的那位。

    小胡还在埋怨，多看看嘛，这好看呢。车门开了，光头出来，女子从另一侧门出来了，拎着包就奔向了前面的河堤，小胡要去追，我吼了他一声，干嘛呢，你。他就停下了。光头不耐烦地说，你们干嘛呢，不像话。我说，你在干嘛呢，像话吗？小胡小王上前踢了他几脚，他就老实了些，他说，你们想干嘛。小王说，别和他罗嗦。于是又踢了他一脚，他就乱叫，小王是大力士，把他推翻在地，小胡说，动手吧。我说，动手，他们就扒了他的裤子，小胡问，切多少？我说，一半吧。我望着天上的一轮满月，天空是如此干净澄澈，突然间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在天宇之间。然后我们丢下光头，飞快地冲回了城里。

    第二天，有人发现，从河摊到中心医院，沿途有血迹，开始像是一根红线，后来像是一串红灯笼。

    小胡和小王后来吵了一架，他们把割下光头的半截弄丢了，小胡说是小王丢了的，小王说是小胡丢了的。要是不丢，风干之后以当虎鞭卖，可以卖好多钱的。小胡说，还可以送给杨小货，这是我们为他报了仇的证据。他们还一路找过，看到了血迹，开始像是成串的乌黑的灯笼，后来是一根乌黑的线，再后来是一摊乌黑的像是泥巴的东西。没有找到那半截。他们说，可能被狗吃了。

    柯红英

    我和光头刁哲摊牌了，我陪了他一年多。他又有了新欢，想不要我了，我早就料想到有这一天的，他迟早会腻我的，他的新欢也是我们槐荫大学的学生，那女孩是大一的，比我小一些，长得风骚标致，像个小婊子。他喜欢她是有道理的，有钱的男人都喜欢漂亮风骚的还嫩一点的女子。

    我和他摊牌。他说，给你十万元，给你自由。我说，十万啊，你打发叫花子。他说，那你要多少。我说，至少也得五十万吧。他说，你想杀人啊。我说，就是，我就是想杀了你。那次我们不欢而散。第三天，他丢给我一张卡，说就这多，你要就要，不要拉倒，限你三天之内从这房子里搬走。这个剁头的东西，不得好死。

    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的那东西被人切了一半，他想爽也爽不成了。这还是那个女孩告诉我的。在学校食堂里我遇到光头的新欢，她也在那里吃饭，她正专心地吃，模样真好看。但是她的鼻梁太直，太生硬，眼神也不够柔软，我感觉她不一定有我漂亮。但那个光头看上了她，也是有道理的，男人，特别是有钱的男人，各种味道的女人都想尝试一下的。也许是鬼迷心窍，我突然想过去和她聊聊天，我端着盘子走了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她抬起头看到我，表情一点也不惊讶。我说，你是蓝兰吧。她说，是的，你有什么事？我说，那个光头待你怎么样。她说，你是柯红英吧？那个光头不成器，我已离开了他。

    我们之间的对话变得轻松而友好，我们一起骂刁哲，同仇敌恺，愤怒像涛涛江水在我们心中咆哮，我们把世上很多难听的词加在那个光头身上，几次无意之中把我们自己都骂了。蓝兰告诉我了一个秘密，她说，光头的那根只剩下半根了，被别人剁了半根。还说是带了一个女孩去河边搞车震时被人下了手。后来，是光头强忍着痛自己开车去了医院。估计他再也做不了那事的。

    篮兰说看到了我跟那个卖苕的人在一起。我说是的，我喜欢他。篮兰说，人长得还可以，有几分帅气，可是我说，只是一个卖苕的。她说是的，我说，人家能卖苕就能卖其他的东西，他能做小生意，就能做大生意的。事实上我已想好了，我准备让杨小货把我们学校食堂承包下来。我认识学校的后勤处长，那是一个好色鬼。他瞅我的眼神怪怪的，像是要把我看穿。我跟他说我想把食堂承包下来，他说前一个合同快到期了，到时候记着去找他。

    杨小货

    这个季节女人衣着暴露，是恋爱的大好时光。但我除了恋爱，还要兼顾着去卖苕。我给英子买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准备她第一次来我的住处时送给了她，在她来之前，我花了两个多小时收拾房间，还用报纸糊了墙，翻郑老头收回的破烂，那里面有些书，一共找到了十多本，除了四大名著，还有一本法国名著红与黑，放到我房间的桌子上，我立即感觉到我有点像读书人。英子来我们院里时遇上了郑老头和小六子的两双绿眼睛，两双绿眼晴一直把她送到了我的房间。英子说，房间还蛮温馨的，有点读书人的味，就是有点简单。我说，试试衣服吧，我给你买的。她就脱衣服，她说你背过身去，我就背过去了。我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我的眼睛就直了，心就荒了。那具胴体美丽绝伦，窗帘缝里有一缕阳光照过来，她像是披着一条金色的纱，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晴如蝉翼闪动。我闭上了眼睛，让鬼怪妖魔进入我的脑海，我的心情才平静了一些。

    没等我再次回头，她从后面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说话，她说，你很有绅士风度，你是个苕。我把她扳了过来，学着电影镜头里的对望，然后把嘴凑了过去，吻着她。突然间，我想起那个光头，想起英子曾和光头滚在一起干坏事的情景，心里陡然一阵恶心，她的美感一落千丈。我以为我不会计较的。可是，心里还是过不了那个坎。

    英子好像看出了我的思想活动。她一把推开我说，杨小货，你是不是思想开小差了？我说，没有呢。她说，你放屁，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说，没，没有呢。她说，没有就好，过去的事你不要想了，那个不是英子，那个英子已死了，知道吗？我说，知道了。再说，你一个卖苕的，怎么能对我东挑西挑呢。我说，我没挑。

    英子说要为我赎身，我说这就奇怪了，我要赎什么身，我又不是卖身的女子。英子说，你真是个苕，卖苕的名声比卖身更难听的。她说想让我承包下学校的食堂，她出钱，让我经营。这真是个大好事，过不了几年，我就是腰缠万贯的富翁了。但是她一个学生，哪有那多钱呢？有能力去承包那大一个食堂，我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光头，心里不舒服起来。但是这状态并不持久，我就是一只癞蛤蟆，已吃上了天鹅肉，我该知足了，怎么还要去想这天鹅在哪睡过呢。我这样想，心里就豁然开朗。

    我拥着英子，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憧憬了一会，我感觉我该做点正事，为我们的合作举行一个庄严的仪式，我蠢蠢欲动，手不安分，从上到下探索着，英子配合着我，嘴里有不均匀的喘息声。我准备长驱直入，动作大了些。英子却抵抗着我，不让我继续。我说，咋了？她羞红了脸，说，不方便，大姨妈来了。

    过了两天，我就搬走了，我搬到了学院西门郊外的一处民房，是英子租下来的，比起我那间房真是天壤之别，在一个宜居小区的五楼，一百多个平米，三室两厅，家用电器齐全。主卧里是一张大床，全新的床上用品，我和英子俨然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英子给我买了一部三星的手机，他说，都什么时代了，连手机都不用，真是像个老古董。

    阿萍

    好多天，我没回我的住处，我到一个姐妹阿梅那里住着，日子挣扎着过，走得好慢。我以为我能忘记那个混蛋的，因为有人说，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况且那个杨小货他有什么好呢，除了一身好皮囊，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还连个手机都不会用。我劝了我自己几天，然后我的姐妹也劝了我几天，她说，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我自己的劝说和她的劝说有些南辕北撤的味。后来，我就回到了那个院，可是他已经走了，那个姓郑的老头说，他是在前天的晚上走的。另一个老汉说，一位漂亮的女孩带他走了。还有一位丑小子说，是的，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这个骚货，要是见到她，我一定要撕碎了她。我要气死了。

    我离开的时候，听到他们在了院里争吵了起来，丑小子说，这个好看些。郑老头说，放屁，还是那个好看些。老汉说，都好看，你们也想不到，都是杨小货的菜。郑老头就骂，你个日球的，想不到，说说不行吗？

    杨小货

    英子很有能耐，属于那种“玩得转”的女人，很快就办好承包学校食堂的事。那天晚上她醉眼迷离地进了屋。我把她扶上床，她迷迷糊糊地说，沈处长，别，别。我心里有些纳闷。然后就沉沉地睡去了。第二天她兴奋地告诉我，都搞好了，合同都签了，重新装修后就可以营业了。我说你晚上说梦话了，说到沈处长。英子说，你这人怎么那样，你管那多干什么，要不是我拯救了你，你现在还在卖苕呢。我不敢吭声了。

    又一天晚上，英子出去了，她给我打电话，她说为装修的事要去找人，要我自己搞点东西吃，比如下面条，或者下楼买一只烤苕。她说出门往左前面那个角落的烤苕还不错，不比我以前的烤苕差。我问她是找谁，她说你怎么那多事。我就没多事了。经她一提醒，我回味起烤苕悠长的滋味，我下楼去买烤苕，出了小区门，向学院那个方向走，这时我看到了前面一个妙龄女子修长的背影，她正在跨进一台出租车，她是阿萍，她的背影我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