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

姑便跟着王大爷的牛，一深一浅的回到村里。

    王大爷把牛牵进院里，老伴的饭已经做熟了，淡淡的饭香透过薄薄的暮色飘进他的五腹六脏里，嗅着这份香味，他似乎看到了摆在小圆桌上的玉米馍，小青菜，丝瓜汤。

    “娃他娘”王大爷栓好牛，蹲在水槽边洗手边喊：“你过会子忙好了去傻姑家瞅瞅去，顺便把我们家的饭端一碗给她送去，她刚去强子学校送完吃的回来，都这么晚了还没起火，又是摸黑吃不上饭”“欸，好哩，我正准备去。”王大娘在里屋里应答着。王大爷摔摔手，边用破抹子擦手边说道：“你说这强子也真是一个苦命根子，从小就没个好娘照应着，现如今好不容易考上重点高中，强子爸又得这么个怪病，一下子撒手人寰”王大娘转身出来，接过他手上的破抹布说道：“哎，谁说不是了，这病来的太毒了，几天的工夫就没了命，强子他爷那一年不也是这样么。人啊，都怨一个命。”

    强子晚自习下课后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冒出来傻姑临走时微驮的背影，都这么晚了，那么远的山路，她也该走到家了吧，就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睡梦里梦见了父亲，醒来时，泪水洇湿了被衾。

    傻姑平日里除了侍弄那片菜园子，还要忙地里的忙，傻姑人虽傻，话也说不灵清，但是干活却不比别人差，强子爸走后，傻姑田里地里的活，可一样也没有落下。

    二狗子却比不上傻姑，二狗子也是村里的傻子，二狗子有三兄弟，他排行老幺，三个兄弟里面就数他最差，一生下来就痴痴癫癫，三十好几的人了，整日在村子里晃悠，捡男人们丢下的劣质烟头子，拿枝条子挠河边洗衣服妇女们的圆屁股，把妇女惹恼了，拿着衣锤子跟在后面追，他撒着欢子跑，边跑边傻笑。

    傻姑见谁都笑，唯独见到二狗子不笑，二狗子总是喜欢围着傻姑转悠，时不时的还说上一些黄段子，也不知道傻姑能不能听懂，总是不理睬他。后来，傻姑不知从哪弄来一条大黄狗，那狗特灵性，看的懂主人的意思似的，见着二狗子来，就好一阵狂叫，那威风把二狗子吓得屁股尿流。

    二狗子再来傻姑家是一年后的中午，二狗子两条细腿跑的比大黄还要快，强子得了病，起先亲戚朋友们瞒着傻姑，后来眼见瞒不住了就将强子从镇子里的医院转回家来。王大娘进门就说：“那病来的毒啊，像是会遗传啊，强子爷死于这种病，强子爸也死于这种病，现在轮到强子了，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啊。”

    强子斜靠在床沿上，一脸的苍白，就连呼吸就显得很吃力似的。王大娘见状边摸眼泪说：“这症状和强子他爹当年是一样”“人家医生都说了，是哮喘，得配好药，我们穷人家，哪能有那么多的钱买好药啊”强子的二叔坐在床沿上边说边叹息。

    见人就爱笑的傻姑唯有这一次没有笑，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那哭声由小到大，由起先如蚊虫般的嘤嘤声到最后的号啕大哭。

    人群里不知是谁在说：“这傻姑原来不傻啊，前年强子爸死的时候，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

    有个男人的声音喝斥到：“什么死不死的，强子现在不还好好的么？”

    人群立马静了下来，静和只剩下傻姑高低起伏的哭声，强子的面容呆板，两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傻姑，像是有好多话要说，却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二狗子冷不防的凑到傻姑跟前，撩起傻姑乱蓬蓬的头发，这次傻姑没有撵他走，兴许是心里太伤心了只顾着哭，牙根就没有看到他，但是二狗子凑近她耳根边说话的声音她却听的真真的“峰，峰子捱，有，有灵芝，可以治，治哮喘。”

    峰子捱是村里最高的一座山，高山路险，常年有野兽出没，就连平常打猎的猎户，也不敢往哪里跑。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傻姑就不见了，村民们也派人去找，却都没有找到。第三天头上，还是二狗子带着大家在峰子捱的山脚下找到了她，她双目紧闭，一脸的傻笑，手里紧紧攒着那只如脸盆般大的黑灵芝。

    尸体抬回来时强子从床上翻滚下来，爬到傻姑的跟前，嘴里一声声的喊道“娘，娘，娘啊，我的傻娘啊”

    强子吃了傻姑采来的灵芝后身体奇迹般的好了起来，再也不会气喘絮絮说不动话了，村长和学校联系，让强子又回到了学校上课。

    强子去学校时手里抱着傻姑的遗像，遗像就放在宿舍的床铺上。

    强子逢人便说：

    我娘！

    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