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心就急忙向任思贤炫耀、献宝,还把他损了一顿,气得他要白鹿书院里最顽劣、最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方献堂暨他的狐群狗党,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把那新来的学生赶走。
不过任思贤当时说的只是气话,他万万没想到有人把他的话当真,还煞有其事的来执行了。
“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家。”涵鸳坐在树枝上“再多给我一些栗子吧,晚上我想做栗子糕。”
这才是她的目的,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舍不得那些栗子浪费了。
她一出声,男孩们全都哗然大叫
“哇,她在树上呀!”
“什么时候过来的?”
敌人陡然出现自己的地盘边,居然没有人发觉?实在是太轻敌了,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好身手。
“把她射下来!”身为搞怪首领的方献堂连忙发号施令。
“咻咻咻、咚咚咚!”万栗齐发的射向涵鸳,但她却跳下树来开心的满地捡著栗子,虽然身上挨了不少,不过早就被林夫人打习惯而练成皮粗肉厚的她一点都不觉得无法忍耐。
很多事情习惯就好,就连疼痛也是。
她兴高彩烈的捡了满兜的栗子,还不忘礼貌的跟他们道谢“多谢了,等栗子糕做好一定分你们吃。”
“什么?”大夥通通傻眼,为什么她不气急败坏的追著他们跑?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拔腿就逃?
“敌人是个厉害的狠角色。”十三岁的方献堂老成的说:“弹弓对付不了。”
其他人同声附和,连连点头“要再想别的办法了。”
“没错。”他严肃的点点头“我们不能有违山长的托付。”
看样子,他们得想些新花招来打倒难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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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长,学生们实在不想抱怨,可是今天的菜实在太甜了。”白鹿书院的管事李逢时说道:“伙夫真的该换了。”
早在汪伯连糖跟盐都弄不清楚,水和酒也不大能分辨的时候就该换掉他。
“汪伯都做了三十年,我吃惯了他的菜,况且他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换掉他太不近人情吧?”任思贤不太赞同。
“就是因为他年纪大,老是出错,采买的帐目老是弄错,就连饭都煮不好。”李逢时继续劝道:“不如给他一些银子让他回家养老。”
他皱眉“但另外找伙夫需要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合适的。”
“山长请放心,我已经跟任夫人商量过了,在我们还没找到新伙夫之前,她愿意让隔壁的厨娘先过来帮忙。”
他没说的是因为他让两个女儿入学,所以才得到她的首肯。
虽然算是一种变相的利益交换,可他也是真心想让女儿们多读些书,将来才好嫁个好人家。
“喔,她居然肯这么做?”虽然他可以想像得到隔壁的厨娘大概很闲,毕竟没学生也不用煮大锅饭。
可是他还是不大相信素心会这么做,居然肯将厨娘借给他们应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怎么说都是邻居,当然肯啦。”为了怕他深究,李逢时连忙支开话题“对了,我叫梁若冰粗略算了去年书院的开支,你看过了吗?”
“你居然叫得动粱若冰,还真有些本事。”
梁若冰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麻烦人物。
他的来头不小,六岁到书院就再也没离开过,他天性聪颖,学什么都快,但是除了找麻烦之外,他对考试做官却又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孩子今年十七岁了,个性实在有些古怪。他似乎跟每个人都好,可是又像跟每个人都不熟。
他好像喜欢热闹,可是又常常独处。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弄不清楚他心里想些什么。
“若冰是有些古怪,但是个好孩子,见我忙他也会帮忙。”李逢时解释道:“上次御书楼的门也是他帮忙修的。”
“喔,他最近是怎么回事?”任思贤笑道:“不找麻烦,学做好人吗?天大概要下红雨了。”
他仍记得他十二岁那年,跟如是在一本旧书里找到一张藏宝图,差点把御书楼拆了寻宝的事。
“山长,你这话说说就好别让若冰听见了,你知道他的。”
“当然,让他听见还得了?”以他的个性来看,八成会觉得被冒犯了,然后想些鬼点子来捉弄他。
对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古怪学生,他常常都得小心提防著。
梁若冰这个人厉害、难缠的地方,就是他可以好像若无其事的跟你说话,其实脚下已经设好圈套让你自己跳进去。
一点点小冤小仇他也能记得住,两年后如果有适当的机会才会报仇。
对粱若冰而言,只怕什么道德规范、尊师重道精神都是狗屁,只要他少爷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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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太晚了,一定来不及了!”涵鸳手里抓著一本论语,慌慌张张的奔跑著。
她收拾厨房慢了一些,误了晚课了!
这几天学院的学生从两个增加到六个,她需要整理的屋子也增加许多,还得兼教同学杜霏霏厨艺,因此她的时间卡得越来越紧,常常会拖延念书的时间。
眼看着晚课要开始了,而她却因为天黑加心慌意乱而找不到讲堂,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
“都来这么多天了,居然还认不得路,我这个笨脑袋!”她一边敲著自己的头,一边推开了扇结著蜘蛛网的门“这里应该没错了吧?”
涵鸳慌张的往前跑,没注意到周遭的景色不太像平常,眼前出现了一栋熟悉的建筑,她兴奋的喊道:“有了,就是这儿了!”
勤学堂后面是道南阁,前面这一栋就是道南阁绝对下会错的!只要穿过这儿就能从相接的长廊进入勤学堂。
“太好了!”她加紧脚步朝灯火通明的道南阁跑去。
涵鸳用力的推开门一头就冲了进去,心里还在想着接下来要往哪边走左边,还是右边?
“喂,你哪里来的呀?”一个有点熟悉的冷淡声音从下面冒了出来“没看见别人在洗澡吗?”
涵鸳定眼一看,裸、裸男!
她大叫出声“啊!”一个男人泡在澡盆里,光裸的手臂搭在盆缘,虽然不甚健壮但却标准的胸膛正完全呈现在她面前!
他有一双清澈的眸子,挺直的鼻粱和似笑非笑的薄唇。
虽然说涵鸳闯进他的屋子,亲眼目睹了大爷他在沐浴,但他却一点都不显得慌张,反而是她像极了火烧屁股的猴子。
“这、这这,我我我”她张口结舌,慌慌张张的说:“你你跑到女子学院洗、洗澡”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难道脑子有问题?
“女子学院?”他从水里捞起布巾,扭乾后往额上一放,舒服的泡在温水里“喔,你是说隔壁的女子学院。”
“隔壁!”难道说她乱走,所以瞎闯到白鹿书院来了。
“你是特地来看我洗澡的吧?”他慢条斯理的说:“看够了吗?要走了没?下次再来我要收银子了。”
她往后连退好几步“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而是特地的。”他瞄了她一眼,好整以暇的说:“偷窥狂。”
她涨红脸,语无伦次的想解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我对不起!”
她绝对不是故意来偷看的,更不是什么偷窥狂,这一切都是误会呀!
涵鸳回身就跑,冷不防踩到地上的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一仰,后脑重重的敲上地板,发出了“叩”的一声。
她听见自己的头重重撞上石板地的声音,又似乎听见了那个人喊她的声音。
这应该只是梦吧?
如果是真的的话,她还真想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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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鸳?”方素心温柔的拍拍她的脸颊“醒醒呀,你没事吧?”
涵鸳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山长,自己原来好端端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刚刚果然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她猛然爬起来,感到后脑一阵疼痛“喔,好痛!”摸了摸后脑,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歉疚的说:“对不起山长,我大概是睡胡涂,所以误了晚课。”
还作了一场逼真的恶梦,真是吓死她了。
“没关系的,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我只觉得头痛。”她心有余悸的说:“我作了一个很可怕的恶梦,梦到有个男人在道南阁里洗澡,那个梦好逼真好可怕,一直到现在他那很恐怖的裸体好像都还在我面前晃似的。”
“喔,是这样吗?”梁若冰双手抱著胸,皮笑肉不笑的说:“原来我的裸体很恐怖,会不会让你想吐?”
他真该让她躺在地上自然醒的,干么抱她回来找任夫人,还好人做到底的抱她回她的房间?
涵鸳很自然的点点头,老实的说:“是有一点想吐。”她的头好痛、好晕,还真有点想吐的感觉。
“咦?”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呢!她转过头去,寻找声音来源,眼睛和一双有点冷漠轻蔑的眸子对上。
“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不是一场梦吗?”
“涵鸳,那不是一场梦。”方素心担心的说:“你还好吧?是不是摔伤了头,不要紧吧。”
“我看她好得很,连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有多恐怖都记得很清楚,应该是没有大碍。”梁若冰哼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偷窥狂的脑子或许和平常人不一样,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比较好。”
涵鸳抓著衣服,颤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是不小心走错的,我也不是偷窥狂!”
天哪,她真希望自己没有走错路、推错门过。
“我知道。”方素心埋怨的对梁若冰道:“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涵鸳不是故意的,你还要冤枉她,真是的!”
“都说叫含冤了,就算给人家冤枉也是活该倒楣,况且我也没有冤枉她。”他耸耸肩“对不对,偷窥狂姑娘?”
“我不是偷窥狂!那、那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涵鸳着急的说:“山长,我真的不是存心,不是故意去看他洗澡的。”
“我知道,你别急。”方素心拍拍她的背,安抚著“若冰这孩子就只是嘴巴坏而已,他没有恶意的。”
“任夫人真是了解我。”梁若冰冷淡的一笑“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
“我还不够懂你吗?”怎么说他也算她带大的,当然了解他喽。
他微微一笑“任夫人真是个贴心的好女人,真是羡慕任山长的好福气呀。”
“你这孩子!”方素心有点尴尬的红了睑,听也知道他在损她。
任思贤老嚷著她跟他作对是家门不幸,娶了她更是三生倒楣,哪来的福气?梁若冰说话尽往人家的痛处踩,这种恶习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梁若冰看了涵鸳一眼,挑了挑眉毛温和的说:“以后走路小心点,不要再乱闯了。”
她有些惭愧的点点头“我会的,谢谢。”这个人也不怎么坏嘛,还会关心她这个陌生人。
“知道就好,我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抱偷窥狂回来。”
啊!涵鸳迅速的抬起头,看着他走了出去。这人说话讨厌,就连背影也叫人看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