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乌黑的发丝,在凉凉的风里,一会儿飞向东,一会儿飞向西,一会儿卷向天际。风停了,发丝软软地垂了下来,就好象葡萄藤的幼须,披挂在肩上。
她鱼儿状的眼睛,闪着和沙河水面一样的光,亮亮地,比大漠上头的星星要清晰。她小巧的脸,面色温润。她的衣裳像呼吸一样轻,风儿卷来,缠住她修长的身子,飘呀飘地,就好似要腾空而起一般。
她说话很好听,比春天远方飞来的雀儿叫声还好听,一声一声,一句一句,好温柔,让人听了不知不觉想睡觉
想生火弄点吃的男童,眼睛一直注视盯着站在灶房门口的女人。
他看她看呆了,若不是她出声问他,他可能还要再呆上好久。“是你救了我吗?”
“不不是呗。”女子的目光,就像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一样,令他好紧张。
“是你救了我。”这回,女子肯定了,因为男童说话的特殊腔调。从跟着他去河边取水,再回到这屋子来,这之间,她已经跟他说过几句话,但他都未曾响应她,顶多以斜眼瞄着她。
而此刻,她发现男童正盯住她的衣裳“你不在的时候,我洗干净了,风大,很容易就干,而且我也没死,只是渴了、累了,是你让我喝了东西,还有,让我睡了你的床吗?”
“那不是我的床。”
“你会说汉语?”
“嗯。”他会说,只是说得很不好,毕竟那不是他惯说的话。
男童盯住她,并将大大的眼珠子往下挪,停在女子全身上下唯一没洗干净的地方那一双仍沾着干涸血迹的鞋。
与他视线同步,女子也望住自己的脚,不觉轻喃:“我这双鞋,可能再也洗不干净了,因为上沾到的,是这世上最最骯脏的东西,或者,你能告诉我,这天底下有无纯然干净的水,如果有的话,也许啊!”女子忽来的一声惊呼,让专心聆听的男童吓着了,他看着她瞪大的眼,然后循线望回自己的身上。
“啊!哧嘶嘶”着火了!
不知何时,那刚刚还一直生不起来的火,居然烧到了他的衣摆上,他惊跳起来,两腿拼命踏着,而两只手更大力地拍着火苗。
许久,火扑灭了,他跌坐地面。“呼!哧嘶噜叽”
呼!灭了。这非汉语。“原来你还会说别种语言。”女子笑说。
“耶?”听了,男童不禁皱起勾状的眉。他看着适才还一脸愕然的人,此刻竟已换上一脸莫测高深。
她这表情啊?难不成是她把火弄到他身上的?他纳闷。
臂察着男童的反应,女子道:“如果这是你的秘密,那么,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听到吧,我很感谢你救了我,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说罢,女子由腰间卸下一段绣着金丝边的素色飘带,她五指一松,飘带便随着她身后吹进来的风,缓缓落向男童跟前。
男童盯着那块掉在麦杆堆上,仍不断溜动的布料。那滑下不隆冬的布好象是活着的东西。
“不捡起来?被风吹跑了就没有了。”
“啡!”男童马上弯腰拾起。
瞧他紧张,她轻扬唇办。“往后有人要伤害你,你就将布绑在脚上逃,有它,你能够跑得更快。”
跑得更快?他不需要吧,因为他已经跑得够快了,就跟风一样男童不屑地拈住那带子。
话一说完,女子也走出了灶房。
“呃啊”怎知就在她离去的同时,隔着一面薄土墙的卧房,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号,其中夹带着的痛意,让听到声音的人,也不由得跟着咬牙。
男童于是也跑了出去,且伸手对着女子就是一抓,结果原本紧握在手中的飘带,随着户外强风飘往深靛色的夜空。
“带子飞了。”望住飞远的飘带,女子惋惜片刻后,低头看向男童。
。。
留下来!拜托!
他这么对她说,那无助的眼神让她留了下来。
只是对着他想要她帮的忙,她却觉得有些无措,因为那是一个她从未遇上的情况。
她盯住卧房铺上那宛如被人戕害到极致的男子,直到男童端了一碗热荞麦面糊进来,拉拉她的手臂,她这才知道该动。
“我该怎么做?”她问?瓜峦耄酱财膛员撸冻赌凶芋a脏破烂的襦衣。
“帮他换衣服吗?”男童爬上床铺坐在男子的另一侧,开始剥着他的上衣,等到将他的手臂从袖管里拉出,他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这样不好换,把他拉起来吧。”眼瞧不是办法,女子也坐上床沿,在男童的帮助下,将男人拉坐了起来。
原本以为这样会比较轻松的,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昏睡状态的人,远比清醒的人来得沉重。
暂且让男人靠在身上,女子颇感吃力,再加上鼻间不断嗅进他身上一股交杂着葯草、汗騒的血腥味,她的意识开始混沌,朦胧间,她的脑海似乎又浮现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等男童拿来湿布替他擦完背,且更完衣之后,女子一口气早憋到了底,她闭着眼,忍耐地问向男童。“好了吗?”
“唔!”用了吃奶力气,让男子躺回卧铺。
女子平定气息后,这才睁开眼睛,却见男童的汗水已自两鬓淌到胸前,擦完男子的脸和颈子,又准备褪去男子那条早巳残破不堪的胯裤,只是男子结实的长腿实在过于沉重,是以他又望向女子,寻求帮助。
不得已,忍着胸口的不适,她亦配合男童的动作,开始脱起男子的胯裤。
他们俩一人拉着一边的裤头,拉着往下褪,只是当裤头拉过了髋骨,到了鼠蹊处
“啡”是公的嘛,脱裤子,这是一定会看到的。男童不自在地咽了口唾沫。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那也就罢了,但现在因为有女人家在场,所以他盯住了男人两腿之间的某物,脸红地往男人的那里遮去。
他原本以为女子会很困窘,却在瞄见她脸上的表情之后,停下了频频吞咽口水的反应,接着收回了根本没必要遮掩的双手。
女子的眼,竟不在男人那醒目的某物上,而是停留在他大腿正在渗血的伤口上。
包裹的布料下方,伤口隐隐溢出腐败的味道,那味道让她又想起战场上的一切,一旦让尸臭沾上身,好象永水远远都洗不掉,也忘不掉。
“喂!”见女子在发呆,男童用力拍了下女子的手背。
“对不起,我想起其它事情,继续吧。”
视线掠过男子的鼠蹊,女子平静的表情却未曾稍改,她为男子更衣的动作虽不流畅,可却什么仔细,甚至仔细到每拉一寸布料,都要轻碰一下男子的肌肤。
肉是热的,所以他是活人,而非死尸。
虽然从他身上飘出了一点死亡的味道,不过,他终究未死。
她不厌其烦地偷偷触碰着他,亦在脑子里不断替自己清洗着战场为她带来的阴影。
。。
三天后
自男子被带回来已经过了三天,他居然还没醒过来,甚至连动个眼皮、指头都不曾。因此,她的男童这三天不断重复着为他擦澡、处理秽物及喂食的动作。
这天,做完了这些事,男童却急着拉她出门。
“要去哪儿?”她困惑着。
“救命。”男童将她拉往某地,等两人来到一处军营附近,男童这才递了一张单子给她。
“这是他的葯单,你要我进军营帮他拿葯是吗?”
“嗯。”瞧他点头,再看着纸上写着潦草的几个汉字,女子终于了解他拉着她出门的目的。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
将男童留在原地,女子进了营区,经人引领,她来到了营区后头的配给处。
所谓的配给处,不过是个搭着简陋棚架的地方,棚架下头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四肢健全的坐在前头,看来好似在发呆,而另外一人坐在后头,正盯着自己截了肢的左脚发着楞。
“什么事?要领酱菜钱的话,得等一个月以后。要领米的话,得等补给从兰州过来才一起发。”当她走到棚架前,坐在前头的那名士兵,连头都没抬便这么说。
什么都没有,那还算“补给处”吗?“我想领葯。”
“啊?”女子的声音宛如一泓春水,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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