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伫立在书房门口,黑眸凝视着房中央的男人。
他站在黑色檀木书桌前,桌面摊开一张大大的宣纸,而他低俯上半身,正挥动着毛笔。
他正在写书法。
她静静凝望着他,看得愈久,心脏愈是莫名绞痛。
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呢?即便是专注地写着书法,他英挺的浓眉也还是微微蹙着,让人有想为他抚平的冲动。
为什么他的眉头总是微微锁着,黑眸总是深不见底,像拼命压抑者感情似的?
她真不了解他。
这段日子与他相处,在他的巧手调教之下,她一日比一日成长,一日比一日变化更大,但唯有这一点是不变的。
她似乎永远也无法弄懂他藏在心底的究竟是什么,永远摸不清他心中对她是何想法。
她变了,她自己明白这一点。
许多同学也都说她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谠也奇怪,清晓。”昨日小臻就这么对她说道“说你穿着打扮变了也不是,脸上也没有化妆,怎么看起来硬是比以前漂亮许多?”她只是淡淡地扬眉“真的?”
“真的,怎么说呢?好像多了点妩媚,顾盼之间带着风情,气质也更加高贵自然了。”
“得了吧,小臻,你当你在写小说吗?别把那些形容女主角的用词用在我身上。”
“我是说真的!”小臻强调似地比了个夸张的手势“你自己难道没有感觉吗?最近那些男生愈来愈迷你了,走在路上都频频向你行注目礼。”
说实话,她确实没有感觉。
从前的她或许很以吸引那些男同学为乐,走在校园路上时,确实也会注意男孩子望向她的欣赏眸光,但现在的她只是笔直地朝目的地前进,踏着比从前坚定的步伐。
她会微微带着笑,偶尔对认识的同学点点头、打打招呼,这其中自然有不少是男孩子,但他们是否带着仰慕酌眼神看她,她一点也没注意。
是更加自信了吗?或者这些年轻男孩的爱慕对她而言已不再重要?
“如果不是知道你对那些男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真会以为你恋爱了。”
她心突地一紧“恋爱?”
“人家不是说吗?恋爱中的女人都会变得更迷人,除了恋爱,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你看起采跟以前不同,但是你又不像在谈恋爱”
“当然没有。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想也是。”小臻清朗地笑着“虽然那些男孩子比从前更仰慕你,却没有一个敢采取行动。”
“这又是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你的气质。你知道吗?现在的你看起来像一朵高不可攀的玫瑰,虽然芬芳迷人,却是有刺的。”
她有刺?
他对她的训练果然还是起了效果,他已经成功地把她从一朵普通的小花改造成他人眼中有刺的玫瑰。
至少在这些大学同学眼中,她是变了。
他呢?他感受到她的改变了吗?在他心中对她究竟是何想法?
她似乎愈来愈受欢迎了。
他心神一阵不稳,蘸着墨砚的动作一歇,不自觉地蹙起眉。
最近的她仿佛成了学校那些大男孩们心目中的女神,他们望着她的目光总是带着惊艳、欣赏与无法克制的爱慕。
扁在课堂上,他就不只一次抓到那些男孩看她看得入迷,将他上课的内容全当成耳边风;更别说当清晓走在路上,那些男孩总随着她的一颦一笑流转目光了。
就连系上几个教授也抵挡不住她的魅力。
“四年级那个徐清晓是怎么回事?近来好像愈来愈美了。”
“会不会是恋爱了?女孩子家谈了恋爱好像都会变得特别漂亮。”
那不是因为恋爱。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不是因为恋爱改变了清晓,而是她终于发挥了她与生俱来的魅力。
仿佛一朵躲在黑夜最角落的玫瑰,总羞涩地含着苞,一日却忽然苏醒了,迎着晨曦绽出最迷人的笑颜。
是他亲手推动了她的绽放。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毕竟当她一日日更接近男人心目中完美的女神,离他实现计划的日子也愈来愈近
离让她与之鹏见面的日子也愈来愈近。
他忽地闭了闭眼,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念头莫名地令他心痛。
他只是无法想像已经融人他生活的她离开。
离开他,投入之鹏的怀抱
一阵细微的声口向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他,黎之鹤抬头,眸子与静静站在门口的女孩相对。
她望着他,唇边带着甜甜的笑,刚刚洗净的头发还是半湿的,几绺发丝不听话地垂落额前。
他禁不住呼吸一屏,有股奇异的冲动,想为她拂去那几绺调皮的发丝。
“老师在写书法厂她走近他,送来一阵刚刚沐浴饼后的清香,扰动着他的鼻子,心跳亦缓缓加速。
他心神一凛,连忙低头,毛笔沾了沾砚台上的墨。
“这是老师闲暇时的娱乐吗?”
“嗯。”他点点头“书法可以镇定一个人的心思。”
她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你心神不定吗?”
“咦?”他一怔,不觉扬起头。
而他马上便后悔了。
不知怎地,视线一接触到她清秀的容颜,他的呼吸便乱了节奏,心跳更是律动得狂野。
“你说书法可以镇定人心,这表示你现在处于心绪混乱的状态哕?”她调皮地眨眨眼“要不要说出来让心理医生听听?”
“什么?”黎之鹤怔怔地问,有几秒的时间只是茫然地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玫瑰唇瓣,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弄懂她话中的含意。“古灵精怪的丫头!”他半带无可奈何地摇头。
她却只是流泄一阵清朗的笑声。忽地,她纤巧的身影翩然旋开,正当他迷惑她要做些什么时,她清丽的笑颜又映人他眼帘o“要不要来点酒?”她嘴角勾着笑纹,递给他一罐冰凉的啤酒。
他伸手接过放在桌角“谢谢。”
“你不喝吗?”
“现在不渴。”
“那怎么行?”徐清晓挑挑秀丽的眉“老师难道不曾听闻过古代那些狂放文人都是有酒才有字的吗?王羲之的狂草为什么有名?就因为他是喝酒的时候写的。”
她俏皮的神情勾起他的微笑“这是哪儿得来的理论?”
“我亲自考证的。”她一本正经地说:“比方说竹林七贤、唐宋八大家、苏门四学士,哪一个不是顶尖的才子?又有哪一个不嗜酒好肉?这证明了酒鬼与才子是一体两面!”
“这么说,为了写出好字,我得听从你的建议多喝点酒哕。”
“这是当然的。”她夸张地点头,一面仔细欣赏起他的字“老帅这几个字写得是不错,只可惜少了几分放荡不羁。‘斜风细雨不须归’是何等潇洒,应该再写意随性一点。像你这样老皱着眉头,怎么可能写得好?”
“徐老师好像对书法挺有研究的嘛,”他半开玩笑“不如请你示范指教一番。”
“真的要我写?”
“你就写写看吧。”
“好!”徐清晓用力一甩头,随手开了桌边的啤酒就灌了一大口,接着抢过他手上的毛笔,蘸了蘸墨,就是一阵如疾风暴雨般的狂书。
黎之鹤望着她,起先唇边尚泛着淡淡笑意,不久笑纹便逐渐消逝了,神情转为深思。
徐清晓写的是同样的七个字斜风细雨不须归。
但与他接近王羲之行书的笔锋不同,她摹拟的是宋徽宗的瘦金体,细细瘦瘦的字体虽然带着女性独有的婉约秀媚,却奇特地隐隐蕴着一股豪迈之气。
他早听说过她在写作上的丰沛才气,却没想到她连书法也如此精妙。
原来他一点也不了解她。
虽然与她相处了一个多月,但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就连她写得一手好字,他也是今日才得以见识。
她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晓得的?有多少能力是他料想不至的?
徐清晓仿佛感应到他异样的眼光,清亮的眼眸迎向他“我写得怎样?”
“很好。”他发自内心地赞赏“出乎我意料之外。”
“那为什么你会是这种表情?”
他一愣“我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吗?”
徐清晓凝视他数秒,忽地两道秀眉弯弯挑起,眼眸点燃慧黯的笑意,接着轻抬藕臂,毛笔在他鼻上轻轻画上一笔。
有几秒钟的时间,他仿佛不明白她做了什么,只愣愣的定在原地。
她却忍不住笑了,清脆如风铃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
“你画我鼻子?”他连声音都变了。
“不可以吗?”她吐吐舌头,继续大胆地在他两颊也各添上一笔,然后偏头欣赏自己的杰作“很不错嘛。”
“该死的小丫头!”他笑骂着“你把我的脸当成宣纸啦?”
“要是我真能在你脸上写字的话,肯定洛阳纸贵不,是台北纸贵了。”
“为什么台北纸贵?”
“因为老师就是活招牌啊!大家见了你脸上的字就知道我字写得多好,全都捧着纸来求我赐字。”她灵动的眼珠不停地溜转“那台北还不纸贵?”
他恍然大悟,既是好笑又忍不住佩服她敏捷的反应。在瞪视她粲然笑颜好一会儿后,他忽然卷起袖子。
她顿觉不妙“你想做什么?”
“看看是谁做活招牌!”他语音未落,右手已抢过毛笔,朝她刚刚洗净的脸上画去。
“天啊,救命!”她吓了一跳,开始抱头鼠窜。
“别逃。”
“别来!”她一面满厅躲着,一面高声抗议“你是老师耶,还跟学生这样斤斤计较!”
“正大光明的报复才算真君子啊!”他不理会她的抗议“总比公报私仇,扣你期末成绩来得好吧?”
“你用我的成绩威胁我?”
“你怕的话就乖乖停下来让我写字。”
“我不要!”
“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他一面笑道,一面已抓住她的衣抽,试图定住她的身子。
她一面尖叫,一面挣扎着要躲开,结果两人一个重心不稳,同时摔落在地。
黎之鹤哈哈一笑,提起笔来就想在她颊上画上重重一笔;只是笔才想落下,他就禁不住被她蕴着浓浓感情的明亮眼眸震慑住,只能怔怔凝望着她,脑海一片空白。
“老师,你知道吗?”她语音低细,微微沙哑“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笑声。”
“第一次?”
“你知不知道你几乎都不笑的?我认识你一个多月,老见你皱着眉,好不容易今晚才听见你笑。”她声音极温柔“老师笑起来挺好看的。”
黎之鹤一阵怔忡,瞪着她洁白的脸颊愈来愈红,才忽地发现自己正以极为暧昧的姿势压在她身上,胸膛紧紧贴着她柔软的胸部,双腿与她的交叉。
他一阵颤抖,血管窜过一束奇特的暖流,几乎是狼狈地迅速跳起身。
“老师?”她似乎对他激烈的反应有些茫然。
他却不敢看她,暗自责怪自己方才有一瞬间竟对她起了某种卑劣的念头。
“怎么了?”她轻轻碰触他的手臂。
他咬牙,尽量不去理会她的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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