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第一名捕配上望天山的山贼,这个组合在有点奇怪,教人百思莫解。
端起热腾腾的茶就口,张居正想不通他们俩怎么会凑在一起却,却意外的发现这茶的滋味好极了。
明前龙井。
看来这山寨的主人颇为风雅,相当懂得享受生活。
“谢谢灵公子的热茶,老夫觉得好多了。”从容的放下盖杯,张居正有礼的道谢,心情平静许多。
“不必客气,张大人,只是一杯茶而已。”贾怀念大方的回应,对一个刚进过死亡威胁的人而言,热茶有一定程度的安抚作用。
张居正点点头,猜想山寨的主人就跟他的茶一样,表面上看想来平凡无奇,实则深藏不露,不经意显露出芳香。
不晓得甄姑娘上哪儿找到这么一位有为青年,又为何来到米脂这个地方!
“甄姑娘”
“张大人”
张居正方想跟甄相思请教,没想到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开口,惹来满屋子的笑声。
“您先请。”甄相思难得大方的让出发问的权利,只见张居正面带微笑的先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老夫只是好奇甄姑娘为何来到米脂,如此而已。”
“还不是因为寻找龙袍!”说到这个,她就有气,眼睛忍不住瞟向一旁的贾怀念。
“龙袍!”张居正想了一下。“甄姑娘说的可是皇上前些日子掉的那件龙袍!”这事他也略有所闻,当时他曾劝过皇上毋需为一件龙袍劳师动众,丢掉就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执意一定要找到,并发誓一定要杀了夜贼。
“就是那件。”她越想越恨。“都是贾怀念这个混小子,说什么为了引我出金陵,所以只好”接下来她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跟张居正报告。只见她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憋住笑的斜瞪贾怀念,听到最后,连张居正都想发笑。
“贾公子你,咳咳!”张居正忍不住嘴角抽动。“贾公子你真的留下字条说皇上的某个地方很难看!”难怪皇上信誓旦旦非杀他不可,被人说屁股难看,实在有伤龙颜。
“因为确实难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贾怀念爽快的认罪。
“这么说来,龙袍现在在你手里!”张居正不得不钦佩贾怀念的胆大妄为和高超的武艺,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莫怪乎也能击退那些黑衣人。
“是的。”贾怀念点头。
闻言,张居正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思念的力量可以大到这个地步,偷龙袍传倩。看样子他真的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
“对了,甄姑娘,刚才你好像有事想问老夫!”顶着老朽的脑袋,张居正忽地掉头说道。
“啊?”她都快忘了这事。“哦,我只是想问张大人知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谁,又为什么要追杀您。”结果扯到贾怀念身上去了。
“唉,老夫猜想应该是那些不满我施政、或是被老夫裁撤的那些官员的爪牙。”张居正摇头。“近年来老夫大力推行清丈田地,又裁撤掉不少冗官,因此得罪了许多仕绅和既得利益的官员,几乎每一个人都想除掉老夫。”其实他们这么做是多此一举,他已年迈,近来身体颇感不适,又能再为国家效几年犬马!
“这么说来,那些黑衣人都是他们派来的喽!”甄相思闻言愤愤不平,张大人为国尽忠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没有他雷厉风行的推动多项改革,哪来今日的安定生活,那些人真是太可恶了。
“但之前我和那些黑衣人打斗的时候,无意间扯掉一个人的面罩,那人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尼姑。”沉默在旁的贾怀念这时发出了惊人之语,大伙儿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在他身上。
“尼姑!”甄相思的眼睛张得老大,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之前的可怕记忆。
“不会吧!”她哀嚎。“又是尼姑庵,怎么那些尼姑这么不守本分,老是跟政治扯上关系?”
大约一年多以前,她的结拜大姐桑绮罗,因举状揭发一件驿站弊案而遭人诬陷,证据就藏在南昌附近的尼姑庵里。为了找寻证据为她大姐洗刷冤屈,她特地削发为尼,混入尼姑庵,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至今她仍记忆犹新。
“经贾公于这么一提醒,老夫倒是记起,老夫的政敌中有一个人跟那些僧尼走得很近,时常借用他们的力量,做一些苟且之事。”张居正不免有所感慨,他费尽心力从事改革,结果只是引来一堆政敌。
“张大人对这政敌平时交往的僧尼可有印象!”甄相思问。
“不怎么有印象。”张居正低头沈吟。“老夫素来只关心政事,无暇理会身边的杂事啊,老夫想起来了!老夫曾在宫中看见政敌带着一名僧尼,说是进宫为太后祈根,此僧尼的法号叫慧心,是太原‘灵明庵’的住持,左眼上方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那个被我撤掉面罩的女尼,也有张大人说的疤痕。”贾怀念低声说道。
这就对了!那女尼一定是那个政敌派来的杀手,搞不好她手上还握有不利于敌人的证据。
“张大人,我有个提议。”咬紧牙根,甄相思豁出去了。
“甄姑娘但说无妨。”她的表情好像很痛苦!
“我想假扮成尼姑混入张大人说的那座尼姑庵,为张大人收集证据。”她痛苦得几乎把舌根咬断。
“甄姑娘!”张居正很意外,也很感动,没想到她居然肯为他这么做。
大家都很意外,但最意外的当属贾怀念。甄相思的话才说完,但见他拉下睑,硬把她抱走。
“借一步说话。”
甄相思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拉到一边,面对贾怀念坏到不能再坏的脸色。
“干嘛拉着我,很痛耶”
“你要去当尼姑!”他劈头就来上这么一句,搞得她更莫名其妙。
“不是去当尼姑,而是去假扮尼姑。”她解释,这两者可有很大不同哦。
“都一样。”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一样都是看不见她。
“我不同意,我绝不答应你去冒险。”除了想留她在身边的私心外,他最担心的还是她的安危。
“谁要你同意!”神经病。“我自己的安危,我自己会负责,不劳你操心。”多事。
“可是你别忘了,你答应和我成亲,夫妻不能分开。”他舍不得离开她,这才是主因。
“那你不会也假扮成尼姑和我一道混进去,这样就不会分开了。”就怕他粗壮的身材会一下子泄底,反而碍事。
“相思!”
“你自己不肯出来为国效力,也不让我效力,算什么英雄好汉!”就光会吼。“还有,你说天下已经够富足,不需要你我,可张大人这件事该怎么说!他竭尽心力,为天下黎民谋福祉,却遭受如此待遇。难道身为百姓的我们就不该帮忙!就只能放任他陷于危险之中?”
若说他们没有能力就算了,一旦有这份力气,就不该推辞。起码,她不会推辞。
甄相思面露坚决之色,倔强的表情让贾怀念知道再怎么说都没有用,只能依她。
“我只是怕你危险。”说谎,他根本是怕自己按捺不住,睡不着觉。自从掳获她之后,已养成一定要黏着她才睡得着的坏习惯,再也改不了。
“我答应你可以来看我,不过一定要小心,不能被人发现。”老实说,她也担心只有她一个斗不过那么多人,有他潜伏在四周,多少安心一些。
“甄姑娘”
“就这么说定,张大人,您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甄相思用轻快的口气扫除张居正的疑虑,并且说服张居正,她去当“尼姑”的期间,最好暂时先留在山寨避避风头。
张居正点点头从为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一切安排看起来都十分完美,只除了她又要上尼姑庵报到。
“不准把头发剪掉,听见了没有?”
这是贾怀念对她唯一的要求。至于她呢!听是听见了,但可不保证一定做到。
她耸肩。
*******
自明太祖创建明朝以来,整个大明皇朝就信仰佛教。不单上层社会如此,一般百姓普遍也都信仰佛教,因此明朝的佛寺、庵院特别多。单单金陵一带,就有三百多所,这还不包括私下偷偷建立的小寺院、小庵院。若再加上其他地区,整个大明朝寺庵院的数目简直超乎想像,至少甄相思那可怜的脑袋,就计算不出来。
低下头,跪在大殿上做早课,甄相思强忍住频频升起的呵欠,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下点。
要命。
她差点打呵欠。
整个“尼姑生涯”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刻,寅时就得起来,起床后什么都不能吃,必须先做完早课才能吃饭,害她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叫,却还得敲该死的木鱼。
“喀喀喀喀”
佛堂中的每一位僧尼都敲得很起劲,将她们手中的木鱼敲得又急又响,再配上口中的诵经,整个早课真是完美极了“南无阿弥陀佛哈啊南元阿弥陀佛哈啊南无阿弥陀佛”
奇怪,她们念经的速度如此一致,为什么会有人跟不上,而且诵经声中好像还夹杂着打呵欠的声音?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全转移到发出杂音的人身上。
“哈啊啊、啊、啊、啊”甄相思的呵欠正打得起劲呢,不期然瞄见一对对不以为然的眼睛,全部的人都在看她。
“啊、啊、啊早晨的空气真好啊!喀喀喀。”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棒起木鱼猛敲,拼命微笑示好,众人终于掉头继续再做早课。
“南无阿弥陀佛”
尼姑们挥动着手中的木槌,决心把早课做完。甄相思也很努力的敲打本鱼,大声的念着经文。
“南无阿弥陀佛!”这次她念得可带劲了。“南无阿弥陀佛!”
不知道是要发生地震了,还是海啸大驾光临,总之庵院没倒,还算坚固。
“算了,悟静,你不要念了,免得吵到大家。”住持唤甄相思的法号,那是她前两天入庵时,住持帮她取的。
“是,住持。”抖抖发酸的脚,甄相思还巴不得不要念了,反正她向来没有念书的天分。
“你也不要敲木鱼了,你手中的那根木槌,我看也快被你敲坏了,放下吧!”住持叹了一口大气,不明白她怎么会想来当尼姑,根本不适合。
“但是住持,我总得要有事做吧!”眼看着住持一副要赶人的样,甄相思只得回头做乖宝宝。
“最简单的早课你都做不好了,还能做什么”
“我可以帮忙敲钟!”她毛遂自荐。“或是打鼓。”这事儿她拿手,平常她在衙门就时常帮百姓击鼓鸣冤,搞得府尹大人还想干脆把鼓收起来,省得她一天到击鼓吵他。
“但是”她极有自信,住持却是万分犹豫。
“让我敲钟吧,住持。”所谓暮鼓晨钟,现在理所当然敲钟的时间。“我可以敲得很好的,我保证。”
结果她的保证是撞坏了一口木钟,整口钟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掉下来。
砰!众尼姑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百年古钟,不敢相信,她们的镇庵之宝就此完蛋。
“住持”由于每个人的眼神都太可怕了,她只好可怜兮兮的求饶,生怕会被撵走。
“算了,原谅你吧!”
即使住持的很想把她赶走,但由于她是住持,又窝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表现一下风度,恐怕会引人起疑。只好暂时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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