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军粮。
今年的秋天特别寒冷,大片大片衰草、枯叶,在草原上起伏如波。北风台得呜咽作响,白天行军倒也不觉什么,到了夜晚露寒霜重,宿在帐蓬中的军士们无不冻得牙齿迭迭发抖,但接济的冬衣在索额图蓄意延误下,竟然要半个月才能送到。
恰在这时,有斥候来报,北路军已经断粮。
康熙闻言,原已相当樵忡的容颜,益发惨无血色。
“秉皇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的。”大将飞扬古道。
“飞将军可是想出了什么法子?”他也不愿这样呀。
“这里离甘陕很近,可派人到科尔沁或愉林调粮。”
“好是好,问题是派谁去?这儿四处全埋伏葛尔丹的余党,以及索额图的鹰犬,派出去的人恐怕还没到目的地,就已遭杀害。”可见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
“我去。”帐外突然走进一名身形魁梧、英姿枫爽的副将。
“混帐!这里是你可以随便来的?出去!”飞扬古大吼。可那名副将并不搭理他,只对着康熙道:“断粮危机迫在眉睫,未将斗胆,恳请皇上下旨。”康熙怔怔地望着他,这名年轻人怎地如此眼熟,仿佛曾经在哪儿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未将阙无痕。”阙无痕两眼平视康熙,不卑不亢,无畏无惧。可他心中正悄悄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说不上来。
“阙无痕?”他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我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呀。”
“敏禀皇上,他是三个月前才投身从戎,因驴勇善战,破格拔擢为副将。”飞扬古道。
“三个月即能升为副将,了不起!可见你的武功一定卓然超群。”康熙十分赏识地握着他的手臂,相了又相。
“你有把握借回粮草,以解困局?”
“是的。”阙无痕坚毅地点点头。
“皇上,兹事体大,他武功虽然好,但毕竟只是一名副将”飞扬古待要加以阻拦,却被康熙挥手制止。
“脱只能给你十天的时间。”此去科尔沁八天方能来回,顾虑到运送粮草兼程赶路不易,因此康熙特地多给他两天的时间。
“不必,未将只需五天,便可将粮草运回。”阙无痕估算,他单枪匹马应该不到一天的时间即可赶至科尔沁。
“你”飞扬古真要替他捏一把汗。“万一延误了,得接受军法处置,你要三思。”“事不宜迟,未将这就告退前往。”
“等等。”康熙追至帐外,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为他披上。
“一路小心。”他感激地微微领首,即行转身离去。
“粮草到了,粮草到了!”康熙犹在黑甜梦乡,就听到帐外飞扬古高声嚷嚷。
距离日昨派员突围出去搬运粮草,至今亦不过四天,怎么可就到了呢?
康熙才披衣准备到营外察看,帐前士兵已匆匆来报:“皇上,阙无痕求见。”
“是那个穿白衣的骄将?快叫他进来。”话音刚落,阙无痕已一步抢进来,伏地叩头道:“未将阙无痕,恭请万岁赐罪。”
康熙愕然,问道:“爱将刚立下辉煌的汗马功劳,何罪之有?”
“皇上有令,必须生擒葛尔丹,未将却”
“如何?”“他和他的女儿原企图阻拦运送粮草的队伍,未将一气之下就把他给杀了。”他本是个火爆浪子,从军以后日日征战,目睹生灵涂炭,马革里尸,脾气变得更加莽躁狠戾。
“死,也要有个尸首。”康熙似乎并不相信。
阙无痕将手中一只犹沾着血渍的布包呈了上去,又从靴页子中抽出一张纸双手捧上。“这是末将在葛尔丹身上搜出的绝命书。未能生擒此撩,有负圣上”康熙只惊鸿瞥眼布包内的东西,便猜知那是葛尔丹的首级,当下赶紧别过脸,伸手取饼信纸,上头歪歪斜料用汉字写着:雕弓断,羽翼飞,亲朋叛,士众散,天亡我也,非战之罪也。
梆尔丹绝笔怔了良久,康熙忽然哈哈大笑。“你就为这个请罪?朕说生擒葛尔丹,也不过要明正典刑而已。他既死了,脱欢快还来不及呢!有酒没有,斟上一大碗,不、两大碗来。”
“未将还杀了甘陕总督赵土豪。”帐中众人听了无不大吃一惊,他只是一员微末偏将,竟敢如此?一个个都吓白了脸。连康熙也不禁诧然瞠目,霎时帐内一片死寂。
“为什么?”他最好有个充分的理由,否则绝不轻饶。
“他扣发甘陕运向北路军的军粮。”阙无痕忿忿地说。“当未将赶到榆林时,他说粮食已全部分发难民,未将不信,亲往查看,见库中尚有一百余万食粮,于是逼他立即发出,他却左推右诿,说无马无车,难以资军。都怪未将太过急躁,跟他大吵起来,他使指末将以下犯上,怙恶不俊,要用军法惩治。未将一怒就斩了他。”阙无痕堪堪二十出头,犹名不见经传,谁也不信他竟如此精悍勇猛。
康熙盯了他许久,方问:“你是哪一旗的?”
“我”他不是汉人吗?怎么问他是哪一旗的?阙无痕顿时楞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伙儿亦面面相觑,不了解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阙无痕虽然生得人高马大,五官野烈鲜明,但“阙”却是如假包换的汉姓。
众人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阙无痕眉宇间居然和康熙长得十分神似。
“那赵土豪肩从如云,亲兵如林,你怎么就能杀掉他?”康熙问。
“军中饿死士卒近万,几次督粮不到,未将火大夺了元帅的天子剑,诛了他,所以特来请旨治罪。”“你的确不是满人?”这般胆大妄为,又这般豪气干云,怎么看都像是个满族武士呀!
“我”阙无痕不是不愿回答,是真的不知从何回答。
康熙斥退左右,独独留下阙无痕,他要和这名勇将好好地谈谈。
帐内突地岑寂下来,外头的扰攘亦警觉地不敢有任何躁动。
康熙和阙无痕各坐一隅,面面相觑。
晨光拂去障雾,灿烂的霞晖由隙缝中倾泻而入,使阴暗的营帐内,陡地光华万“令尊姓啥名谁?”好一会儿康熙才问。
阙无痕黯然地摇摇头。“未将从未见过家父。”
“母亲呢?”
“秀秀。村里的人都是这么叫她的”康熙不自觉地一阵昏眩。这个名字这名字会是她,或者只是巧合?
“她人呢?”他相信一旦见了本人,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死了。”提起母亲,阙无痕眼眶一红眸中泛超薄薄的水雾。
“怎么会?”康熙激动地抓着它的手,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十二年前,忧劳成疾。”
“那她她有没有”康熙莫名地竟心悸得两手颤抖,话不成句。
“不好了,不好了!”帐外躁动又起,按着人喊马鸣。
康熙和阙无痕大惊失色,忙停止谈话,惶惑踏出帐外,即见到飞扬古跨在坐骑上,满头热汗地大叫:“主子快走,奴才带着中营扑火,就是死了,也得叫它一个时辰之后再烧过来!”
他一把推过关无痕,道。“主子不能没你,你护着主子走。这是我的差事,你快走,快!”说罢,反身命令随从。
“有种的就跟着我滚出一条火路来。”
“慢着。”阙无痕惶急拦住他,他的脸色异常镇定。“你不晓得草原上的人,只要不下雨,就算你跑死了马,它照样追得上你。”
“混小于!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啦?”因为大火从南到北无边无际地卷将过来,枯草茂密,一时烈焰腾空,惊险万分,也把飞扬古烧得忘了礼仪,当着康熙的面暴怒地破口大骂。“以为运粮有功就了不起?不走,难道就烧死在这里?”
阙无痕苦涩一笑。“你骂我无所谓,但我说的是实话。”语毕,取出一把火折子,点着了,往地上一丢,脚下的干草马上燃烧起来。
康熙皇原就聪颖过人,顿时恍然大悟,马上传令:“告知各营,立即点火,烧出一个空旷的场地,把大营移过去!”倾刻间,火海向东蔓延烧去,待西边烈火到时,康熙等人早已安全搬移营地。
这时飞扬古面河邡赤地望着阙无痕。“阙老弟,我”他五十开外的人了,要他跟个小毛头赔不是,实在是有些儿拉不下脸。
“飞将军切莫自责,这种事不曾待过北方的人,当然不会晓得。”
“你住饼北方?”康熙好奇地间。
“是的,小时候母亲曾带我到二连浩特重镇住了五、六年。”
“令堂既是汉人,怎会带你住到那种地方?”
“家母不是汉人。”他从没说过他娘是汉人呀。
“那她是”康熙一顿,发现此刻人多口杂,不宜谈论私事,赶紧转移话题.“去查出究竟是何人纵火。”
“遵旨。”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无故调走军粮,谎报粮草短缺,甚至放火烧营,都是同一人所为索额图。
为了预防他继续图谋不轨,飞扬古将当初他所怔用的一干员从,士自将领下至伙夫,全部撤换掉。
但这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临时征召来的伙夫不善烹煮,经常吃得士卒们叫苦连夭,就是康熙本人也一迭连声的抱怨。
飞扬古于是贴出公告,鼓励大伙举荐厨艺较佳者到中营来,为皇上调理饮食。
鲍告贴出三天了,丝毫没有下文。直到第四天晚上,才勉强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士兵,据说叫“阙很多。”
阙无痕守卫在康熙身旁,一见了“他”当场险险口吐白沫,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