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这口气,才晓得自己一直在憋气。她脑中一片混乱,这和之前的玩笑话都不一样,他是认真的。
“我没那么伟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推开他,水宁慌张地想逃。她从没碰过这种事,没有人像他这般霸道地索讨她的全部,她要逃!
她逃了。
子乔望着她仓惶跑走的娇小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太躁进了些吗?他所说的话吓着了她吗?但如果不说这么重的话,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剥开重重防守的心壳,允许靖云哥以外的男人进入吧?
总之,能说的都说了,后悔也没有用了。
“大约千人的军队正在前往金华城的路上!”这消息一通报到金弥天手中时,他马上召集所有留守在城内的斩妖客们。
“真伤脑筋耶,看来我已经被妖姬列入头号敌人的名单中了。”他眨眨眼,气弱地笑道。“不知各位有没有什么好计划,能应付这千人的鬼卒们?”
况贤面不改色地说:“对方只是想招待都府大人到京城一游,也就是说,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是你去自投罗网吧,爷儿!”
“这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吗?我一点也不想去见妖姬啊!”金弥天哀嚎着。
“阿贤分析的也没错,战斗必会有牺牲,与其要我们花费大队人马与他们战斗,不如爷儿一个人去应付他们,如此一来既可保城,也可换得众人平安。”田齐摇头晃脑,发表意见。
方跟着点了点头。
金弥天绝望地寻求后援。“靖、靖云,你也一样要放弃爷儿我吗?"这次他找对人了!
不懂玩笑话的封靖云严肃地说:“爷儿是金华城的支柱,对方想把爷儿挟持到王都,目的就是想借此分散我们的势力。如果真把爷儿交出去,我们就只能等着被各个击破了。”
“说得好!靖云,你说的没错!”眼睛一亮,拼命点头的金弥天,回头朝着况贤等人说:“你们几个听见没有?这才有道理啊!哪有人卖主求荣求安的呢?我会努力不成为诸位的绊脚石,所以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守住这金华城啊!”况贤好气又好笑地说:“爷儿,你有点主子样行不行?瞧见你的窝囊样,在场的人全都没了斗志。”
“咦?会、会吗?”
众人哄堂大笑。在这样危急的时候,还能够有说有笑的,或许就只有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斩妖客了。水宁躲在大厅的角落,看着他们的集会,自己因为没有参与其中的任何工作,也不好意思露脸。
现在的她,彻彻底底是个食客而已。
“先把所有的人手以两两一组,分成几批在城内城外巡逻,前哨站一发现有任何动静,立即封锁城门。目前城内的囤粮,足可供应三个月所需,长期战斗不成问题。鬼卒的体力全靠幻妖这毒物支撑,没有幻妖,他们是不可能耗持久战的。等他们急切地进攻时,我们再分几路前后夹击,应可解围。”
擅长运筹帷幄的况贤,把基本策略定好后,场上的人开始讨论起如何分组、谁与谁一组巡逻。
想想自己这些日子来都没有任何贡献,水宁不由自主地跨出一步。“我也想加入巡逻。”
在场的人纷纷吃惊地望着她,特别是靖云。
“水儿,不要闹了,现在不是可以让你任性的时候。”
“我也想做点什么啊!扮。”
“可是你撇开能不能和鬼卒战斗,就连基本逃跑的速度都没有。”同样无法与鬼卒战斗的靖云,起码锻练过脚力。
况贤也出面直言。“你加入巡逻不但没有帮助,水儿姑娘,反而是种阻力。同组的人为了照料你,还得花额外的心思,恕我无法同意你参与此次任务。”
垂下双肩,水宁起初的冲动也渐渐退去。他们说得对,自己什么都不会,不过是绊脚石罢了
“让她参加吧!我会负责她的安危,也自愿与她同组。”此时,整场讨论中一直保持着异常缄默的商子乔,边说边起身。
“子乔,你疯了不成?”况贤瞪着他。
水宁也是这么想。
“我不是没有思考过就这么说的。”子乔没看她,径自对着众人发言。“她和靖云哥同样出身唯铁村,也应有同样卓越的眼力否则是无法炼出魂剑的。根据这点判断,我认为她应该也能看出鬼卒的死穴,只是没有经过锻练,所以无法成气候。这次巡逻的机会,或许是可以促成她觉醒的契机。”
他竟然愿意相信她?在场的人都不愿相信她的时候,他竟然站在她这边?水宁紧紧地扣住自己的手。
“有必要冒这种险吗?”况贤疑虑未消地蹙着眉。
子乔微笑地说:“我们总不能一直依赖着封哥一人吧?缺乏人手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在鬼卒大军杀到之前,如果水儿姑娘有心想协助我们,何不让她也多一次演练与学习的机会呢?”
嗯突地陷入思索中,况贤难以决定地看向金弥天。
“我也赞成子乔的决定。”
金弥天爽快地道出自己的看法。“既然子乔自告奋勇要提拔水儿姑娘,想必是对水儿姑娘有信心,不妨让他们试一试。靖云,你是水儿的哥哥,你来做最后的决定吧!要不要让令妹加入?”
扮水宁以眼神恳求着他。
“我还是无法赞成。”靖云沉痛地闭上双眼,再徐缓地睁开。“水儿,你不能放弃这想法吗?算是哥哥求你。”
咬着唇,她失望地垂下双眼。
“那就没办法了。”金弥天耸耸肩,朝子乔说:“小子,你不得信赖,人家不肯把妹妹的安危交付在你手上。”
“我不是这意思,爷儿!”靖云赶紧澄清。“子乔,你别误会,我是不想水儿碍了大伙儿的行动,所以才这么决定的。”
扮哥的话,再次刺痛了水宁的胸口。为什么商子乔都能站在自己身边,哥哥却不愿意相信她呢?不对,不是的!一定是过去她都绊着哥哥的手脚,所以才会使哥哥无法信赖她,他眼中只当地是那永远长不大、爱撒娇又紧黏他不放,没有办法自我保护的妹妹。
“哥,我求你,让我加入吧!”水宁再次挺身,这回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下定了决心。“我发誓,我一定会小心,绝不会给商大哥添麻烦的。拜托你!”
见靖云蠕动双唇还想再说什么,水宁干脆双膝一跪。“请允许我,哥哥!”
“水儿!你”靖云左看看、右瞧瞧,发现众人全都等着他的回答。
他不懂,平时乖巧听话的水儿,今日怎会如此固执?靖云以为还年幼的妹妹,何时已摇身一变,长成这般坚定、坚强的大人了?咽下心头涌现的不安,靖云走到水儿面前,伸手将她扶起,叹口气说:“和我约定好一件事,水儿,这样哥才能答应你。”
水宁喜悦地张大眼。
“绝不能单独行动,一切要听从子乔的指挥,好吗?"“好的,哥!谢谢,哥!水儿不会让你担心的,哥!”给靖云一个大拥抱,水宁很高兴终于获得加入他们的机会。
以九方宫格划分出金华城的区域后,一方格有三组人马负责一天三班的巡逻,也许是顾忌到水宁新手的身份,她与商子乔巡逻的时段,是清晨到午间。另一个特例,就是配置了一匹骏马给她。
“为什么就我一个人骑马?”坐在马背上,水宁不由得好奇。
子乔徒步在旁,替她牵着缰绳,嬉笑着说:“这样不好吗?偶尔尝尝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什么滋味,瞧,还有忠心耿耿的侍从跟着呢!”
“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公主,更不必你的保护!”嘴硬归嘴硬,水宁心知自己是理亏的,她只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占尽了便宜。”据她所知,斩妖客中也不是没有女流之辈,而她们没有人像她这般娇贵,还有马骑。
“哟?这气嘟嘟的脸,越来越有主子的架势了。”
水宁脸一红。
“其实你一点儿都不必介意骑马的事。”见状,子乔叹笑道。“我们不是不骑马,是骑马也不见得脑旗过自己的一双腿,所以不骑。我这样子行动反而更方便。”
这话倒让水宁想起,过去曾见过一次他和哥哥以超越常人的速度飞跃在竹林间的模样。
“那种快得吓人的脚法,我也学得会吗?”
“你想学的话,没有学不会的吧?”他将她的问话,再反扔给她。
眨眨眼,水宁嘟囔着。“这种说法好狡猾,摆明了我是非学不可,而且不学会就是蠢蛋一个!”
他哈哈大笑。“这样就能激起你学习的心,也不失是件好事。”
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水宁心想,自己对商子乔的印象,也许已经逐渐有所改变了?过去她总是见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也讨厌他油腔滑调的说话方式,可是近来她却能理解他说的话有着两面意思。
那些听似刺耳或漫不经心,被子乔一笑带过的话语底下,有时却蕴藏着他独特的见解与哲理,经常都是准确地说中了她的心思。以前水宁常为此而狼狈,并故意以生气来掩饰,逃避着不去正视。
然而,一旦放弃抵抗后,她反而晓得,接纳他的意见,对自己并没有坏处。
此外,还有一点水宁得感谢他。
他只字不提上回两人不欢而散的事,让水宁松了口气。坦白说,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他所说的“喜欢”、“爱”以及他所宣言的“往后,不是你铸的剑,我都不再使用了”的话。在她无法跳出“背叛哥哥”与“背叛自己”这两个大框框前,她决定懦弱地逃避。
不管子乔是有意或无心,可是他能不提起那件事,水宁觉得万分庆幸。
我现在还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如果我能想通我想要的是什么,也许我就能给你一个答案了,商子乔。
所以在那之前,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这番老实的心声,盼有传送到他的心头里。水宁默默地垂眸望着他的头顶,而恰巧此时他也抬眼望着她,显露了抹略微稚气的单纯笑容。
“怎么一直盯着我?噢,该不会终于发现,我是个比靖云哥还好的男人吧?”
只要他改掉这种自卖自夸的缺点
水宁翘起唇,扮个大鬼脸。“你还早得很!”
“哈哈哈!水儿姑娘讲话还是这么不给面子,就算假装一下也好,不要这样伤人嘛!”
“你是自找的!”
两人漫无天际地扯着无关紧要的话。彼此都晓得,这种伪装迟早必须揭开,但又都想要拖延那一刻的到来。至少水宁想要多一点和他这样斗嘴、瞎闹的时间。只有在这样的时间中,她才可以敞开胸怀地和他自然相处。
“呜哇”
前方的尖叫,中断了他们的对话,水宁与子乔互望一眼。“你先去吧,我没关系,我会骑马过去的。”
“嗯,要是有危险,你就先回城内,知道吗?”
“你不用担心,我会的。”
见他率先消失在道路的彼端后,水宁压抑着恐惧,策着马前进。
她希望没发生什么事才好,如果那叫声是上一组巡逻的人马所发出的,那不就是说靖云哥哥遇上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