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衣红似想起了什么般笑声倏止,美眸直勾勾地睨着他。"难道你的来头不小,是什么王公贵族?"
祁琳闻言心头一惊,旋即露出迷人的笑容,反问:"你看我像吗?"
练衣红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我看不大像,依我看你比较像是只会蛀书的呆猪。"
"蛀书的呆猪?"祁琳不解其意。
"就是那种成天只会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辞,什么之乎者也、蜘蛛狗屎的,还天天把什么'十年寒窗五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猪,挂在嘴边,说什么是胸怀大'痣'!真是笑死人了,胸前长了颗大大的痣有什么好炫耀的,坐在窗前读了十年书才有五个人来问,看来念书只会让人愈念愈呆,所以成名之后就成了一头呆猪。"
祁琳只是愕愣地看着她;她的学问程度让他惊讶莫名,可是她的话又好像在嘲讽只会死读书求做官的读书人。
练衣红又自顾自继续说:"吕二叔还没上山来当土匪前曾中过秀才,是山寨里最有学问的人。他是因为家乡有个仗势为恶的坏蛋看上宓婶婶,想强抢宓婶婶为妻,所以才带着宓婶婶逃离家乡,没想到半途却被那坏蛋追到了,幸好我爹爹刚好路过便出手救了他们,并和吕二叔结拜成异姓兄弟。"
原来是这样。祁琳不自觉点点头。
练衣红见他似听得津津有味,不觉又继续说:"前阵子我下山经过曾教我念书的夭寿夫子家门前,他正好在门前打小孩,大骂小孩没出息、不肯读书。我看了不忍心,就上前说:小孩不读书没关系,送到山寨来,我可以教他如何当个好土匪。哪知夭寿夫子听了,一张脸马上变成了猪肝色,抓了小孩就把门给关了起来,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真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他曾教过我的分上,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愿意教人家当土匪的。"
她这奇怪的逻辑思想和天真的个性,让祁琳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有感而发地说:"太多读书人迷失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想法中,自诩高人一等,看轻从事各行百业的人,当然更看不起靠武力专做'无本生意'的土匪。"
练衣红闻言,不由凝着他问:"你也是吗?你也看不起土匪吗?"
祁琳不做正面答复,只是浅浅一笑。
"虽然我也读了几年书,但我家是做生意的,迎来送往的人很多,所以我看过很多表面道貌岸然、文质彬彬,和善慈祥的人,其内心却是狡诈阴狠,借刀杀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即使是盗匪也有心存侠义之心,劫富济贫,暗中帮助善良小老百姓的人。"
练衣红看着似饱经世故的他,他口中的世界好像是个很遥远的异域国度。
突然间,她心生莫名的恐惧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他如果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她会再也找不到他!思及至此,一个情不自禁,她抓住他的双手。
"你会留在我身边对不对?"
祁琳不解她为何有这举动,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不留下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其实不瞒你说,我是为了保命而逃家,是个有家归不得的人。"
"咦?为什么?"
"因为家里有个叫阿猫的恶仆,每次都利用机会偷我家的钱,被我发现后就故意打破一支我爹最宝贝的名贵花瓶,然后嫁祸给我。我爹生气得失去了理智,撂下狠话要打死我,我心里害怕就逃出来了。"
练衣红听了不觉握起拳头,义愤填膺地说:"太过分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和可恶的奴才!如果让我碰上了,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拿去喂狗!"话落一拍他肩头。"放心,你在我这,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她的率真和豪气,颇令祁琳感到窝心,遂绽开迷人的笑颜,温柔轻语:"那么我就多谢娘子了。"语毕,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蚌吻。
这轻轻的一吻,让练衣红霎时间感到有股热流从额头窜进心口,使得心儿似只小兔般蹦蹦直跳,桃腮更是酡红欲滴,螓首不觉低垂。
"这这根本不算什么,相相公"
祁琳只是含笑凝着她。
夜空无云,星儿闪闪如萤火虫,斜挂天际的一弯弦月,晕亮的月光透进敞开的窗户,投射在睡房的地上。如豆大般的焰火,与轻轻溜进房里的夜风摇曳共舞,凌空飞过的夜枭,发出似儿啼般的鸣叫声。
练衣红从一场好梦中醒来,偏头就看见那张俊美无俦的睡颜。他睡得好香、好甜,呼吸轻而绵长,一条手臂还搁在她的腰上呢。
成亲四天以来,今晚两人才成了有名有实的夫妻。想起那凝着她的澄亮瞳眸,如同纳百川的大海般深邃而温柔,将她的心与灵魂包纳。他的爱抚温柔无比,但力量却是强大的。他的身躯精实修长,白皙得宛如白色玉石雕刻般完美无瑕,肌肤细嫩得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教她想不嫉妒都难。
若早知他是个如此温柔的男人,洞房花烛夜那时也不需对他下葯,弄得新婚初夜好像第一次进厨房生火煮饭般,加火太猛,结果饭还没煮熟就已烧焦,也熏了一脸黑。
她轻抬纤指夹起方那垂落在枕上的血红玉佩。如小杯口般大小的圆形玉佩,镂雕着双龙抱珠,双龙维妙维肖,仿如欲腾云飞去,连细微的龙爪都清晰可见,玉佩用一条细细的金链穿着,挂在他的颈项上。
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的她,识得这玉佩的贵重,非寻常人家可拥有,看来他应该是出身于富贵人家。
端详过后,她把玉佩又轻轻搁放在枕上,靠上去在他胸口轻轻印蚌吻,螓首偎进他胸前,再度进入甜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