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四名手持长矛来回走动的士兵,门的两侧亦站着四名手持长矛的士兵,就连两只张口含珠的石狮也显得威猛无比,门上横匾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门内两两成双的士兵来回巡视着,院落里安静异常,与外头街道上的喧嚣热闹成强烈的反比。
地牢里,练衣红和银荷,以及四名年轻小伙子,分别被关在两间相邻的牢房里。
反正做无本生意的可能下场就是如此,所以大家心里只有暗呼倒楣,没有半点的怨天尤人。
银荷看着同房的小姐,表面虽是坦然,但眸中却不时闪过忧愁,她知道小姐挂心山寨里的姑爷和小少爷。
"哼,江上云那没用的臭小子,没种正大光明的来找我,却用这种下山烂的手段!还有那姓孙的龟孙子,只是收了点姓江的好处就出卖了我,还口出狂言想霸占我的练家庄!我虽是一时大意着了道,但我黑风寨的人可没那么好欺负。"练衣红恨声说。
棒壁牢房里的周三也应和道:"没错,吴堂主和骆副堂主一定会领人去把他们狠狠地修理一顿!再说练家庄是姑爷一手监建的,易守难攻,就算是几万大军也奈何不了我们,凭他孙千鸟的几个乌合之众,没让林堂主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就很阿弥陀佛了。"
"对,老周说得没错。"另一人附和说。
突地,练衣红看着周三说:"小周,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语毕又看向另三人。"你们也一样。"
周三依言开始脱外衣,但也不解地问:"寨主想到什么脱困的主意了吗?"
"没有。"练衣红挥手扫落石床上的东西。"我只是要写遗书给相公而已,这里又拿不到纸笔,所以要用你们的衣服写血书。"
正在脱外衣的四个小伙子闻言不由愣了愣,周三说:"用我的外衣就好,其他的人就不必了。"
练衣红哪能对属下坦言她的字丑得比鬼画符更像鬼画符,写坏了是一定的事,所以才要他们统统脱下外衣给她。"反正叫你们拿来就拿来。"
四人交换个眼神,只好统统把外衣脱下来递给她。
练衣红接过衣服,撕成合适大小,咬破食指就开始写了起来。当第一滴血印染在布上时,她才想起一件事,抬眸看着众人问道:"相公的名字叫麒麟,谁知道麒麟怎么写呀?"
周三等人是第一次知道姑爷叫"麒麟",四个小伙子互视过后,周三问识字较多的一个少年。"小柳,麒麟怎么写啊?"
小柳想了一想说:"就是一个鹿,旁边一个其。然后麟是"
突地,银荷却开口说:"不对,姑爷不是叫那个麒麟。"
众人闻言,不觉疑惑地看向她,连练衣红也皱起眉头不解地问:"相公不是叫麒麟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可是后来我无意中看了姑爷的署名,才知道我们一直都弄错了。"银荷说完,用手指沾水在石床上写了起来。"祁是祁连山的祁,琳是玉旁双木林。这是有一次我看见姑爷写给吕二爷的书信的署名,后来姑爷都只写了个'琳'字而已。"
原来此"祁琳"并非那"麒麟",练衣红更似顿然醒悟般说:"难怪相公甚少说他的名字,原来是怕说出来别人会笑啊。"
话落,她便开始在布上写血书。可惜这么一耽误指上的血已凝,练衣红只好再咬一次,但相公的名字还没写好就已写坏了一块布,她只好换另一块布,然后又再次咬手指头。
周三他们终于明白寨主为何要他们全把外衣给她,原来是这样呀。待见寨主不停地写坏了血遗书,又不停地咬手指头,恐怕遗书还没写好,手指头全都咬烂了。
周三便取来狱卒尚未收回的空饭碗,要大家捐点血给寨主。于是连同银荷,大家都咬破指头,滴集大半碗的鲜血给寨主写遗书。
练衣红写好了血遗书,便大声呼唤狱卒。"喂,牢头,叫你们池老大过来,说我有事要拜托他。"
狱卒早已看见他们集血写遗书的事,遂点头要外面的人传话给副将军池昆田。
一会儿,池昆田领着两名近卫来到地牢。"听说你有遗书要我代送。"
"对。"练衣红把那方比鬼画符还草的血遗书递予他。"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所以想拜托你把这遗书送去给我相公。"
池昆田接过那遗书,开头两字"祁琳"教他心头一震,这不是他们千找万寻的那个人吗?本能看向练衣红,开口想细问却旋即推翻了这想法,以祁琳天之骄子的才干与身分,怎会和这女土匪头子有关系呢,更遑论结成连理了,或许只是刚好同姓又同名而已。
练衣红见他神情古怪,遂问:"池老大,你该不会不想帮我送吧?我身上的钱都被姓孙的龟孙子给拿走了,如果你想要钱,把
遗书送到再向我相公拿,要多少都没问题。"
池昆田回神,笑笑说:"我不是要钱,只是有点奇怪而已,寨主你人长得这么美,字却不怎么美。"
池昆田转弯抹角取笑她的字丑,练衣红又羞赧又生气。"你知道什么,我本来是要跟我相公学写字的,只是还没有学就落得如此下场,要是回去让我跟我相公学个半年,你就知道什么叫名师出高徒了。"
池昆田只觉得这女土匪头子是个挺有趣的姑娘,亦觉得她当土匪有点可惜了,遂笑笑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遗书送到,且不收分文。"
"谢啦,池老大。"
待池昆田离开后,银荷以极低的声量问:"不知吴堂主他们会不会来救我们?"
来是一定会来,救不救得了又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这里可是布有重兵的将军府,弄个不好会被一网打尽的。练衣红轻叹口气。
"我倒希望他们不要来。"
地牢里,练衣红隐约听见外头一更天梆子的声响。银荷和四个小伙子正呼呼大睡,她却因为想念儿子和相公而睡不着。
她写给祁琳的那封遗书,除了要祁琳照顾好儿子外,还要他娶金莲当小老婆,因为她相信金莲会代她好好照顾父子两人。
突地,她听见狱卒似欲发出惊呼声,但却旋即中止。她本能地转首查看,却见一个黑衣蒙面客迅速来到牢栏外。
"寨主,您还好吧,我们来救你们了。"黑衣人低声说。
练衣红听出是吴宗叡的嗓音,忙把银荷和其他人叫醒。"喂,你们快起来,吴堂主来救我们了。"
"姑爷也来了。"吴宗叡转首看向正在狱卒身上搜取钥匙的黑衣人。
"相公也来了!"练衣红脱口惊呼,待看见那日夜牵挂的身影时,忍不住激动地抓住牢栏往前推。"相公、相公,我在这儿。"
祁琳听见妻子的叫嚷声,不由眉头一皱就欲开口要她小声点,就在此时,突地有道黑影由上往下笼罩,吴宗叡反应迅速地往一旁跳开。
锵当巨响中,铁制牢栅竟被练衣红给推倒了,所有的人皆惊愕不已,练衣红更跪坐其上不知所措。
祁琳没想到颇为顺利的救人计划,竟在这关头给练衣红的蛮力搞砸了,将手中的钥匙抛给吴宗叡后,只是恶狠狠地怒瞪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嘛。"练衣红不敢抬头,却可感觉到相公那愤怒无比的视线。"我不知道这栏栅这么不坚固,早知道我自己逃出去就好了。"
大伙儿只是惊奇不已地看着低头道歉的寨主。印象中总是八面威风、强霸得不得了的寨主,这会儿在姑爷面前却像只见着猫的老鼠般,颇令大伙感到意外。
祁琳见吴宗叡放出周三他们,拉起犹跪在牢栅上的妻子。"取回你们的兵器,我们恐怕得硬闯了。记住,别妄伤人命。"
此时,外头隐约已传来呼喊声和警示的锣声。
当他们离开地牢后不久,就被逼到院落的广场上,被数也数不清的士兵团团围住,火把把四周照得有如白昼般。
池昆田站在檐廊的台阶上喝道:"大胆匪徒,竟私闯将军府劫囚,还不快放下兵器束手就缚。"
祁琳只是看池昆田一眼。祁琳的亲舅舅未为国捐躯前曾是将军府的主人,所以他才能领着吴宗叡他们轻轻松松地躲过警备的士兵,到地牢里救人。而现在困住他们的士兵们,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蚁多咬死象,毕竟他们才只有十四个人,又得顾及不妄伤人命。
吴宗睿自然也知情势对己方大不利,不禁低问:"姑爷,该怎么办?"
祁琳再次看向池昆田。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易暴露身分,
他怕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妻子和山寨的人,反而株连更多无辜的人们。思毕便说:"放手一搏了。"
练衣红听见相公的话,率先发难,娇喝一声挥舞手中金刀,一式"雷霆万钧"卷起一股强劲的刀风,马上就有十余个士兵摔了出去。
士兵们见状不由胆战心惊,但队长一声喝令,他们也只能置生死于度外,挥刀上前抓人了。
于是,一场大混战便在将军府里打了起采。持长矛的士兵横冲直撞,黑风寨的众人武功虽高强,但受限于不可妄伤人命,所以很快就落人了下风。
使双短剑的银荷,因兵器上的劣势再加上受多人围攻,一个闪神,左臂便给划伤了,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围攻的士兵见她受伤,更是加把劲猛攻,想先擒下她。
离她最近的祁琳,听见那痛呼声,踢飞靠上来的四人,一跃来到她身边,一式"劈妖斩魔",一阵寒光闪过,士兵们的兵器纷纷脱手,个个按住手腕直往后退。
练衣红亦听见银荷的痛呼声,本能就想回身救她,一转首却看见相公施展一式极其玄奇的剑法援救银荷。相公会武功已教她意外得不得了了,然而更教她惊骇莫名的是那剑招,那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不传之学,忍不住惊呼出声。"辟邪剑法!"
祁琳却比她更感惊讶,为何娘子会识得这剑法呢?
站在廊上的池昆田,听见练衣红一声"辟邪剑法",心头猛地一震,高声喝喊。"统统住手!"
士兵们虽不晓得副将军为何叫停,但命令如此,大家也只好纷纷收手退开。
黑风寨的众人已是左支右绌了,这声适时的"住手",正好让
他们喘口气。
练衣红却是一个转身,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朝祁琳走来,娇声喝问:"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相公?"
不只是祁琳,就连吴宗叡他们也都吓了一跳,寨主突然得了失心疯吗?
"我我"祁琳作梦也没想到妻子竟怀疑起他来了。
练衣红见他吞吞吐吐的,更觉可疑,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下他的蒙面巾,伸手摸向他的耳后,想扯下他的人皮面具,结果却是判断错误,不由愕愣地看着他,似自语般说:"是真的相公呀,原来你真的会武功啊。"
这下惨了!祁琳没想到练衣红会突然扯下他的蒙面巾,待看见池昆田那震惊的表情,心里暗叫不好。
这时,由禁卫军统领擢升为将军的夏靖,因属下人内急报江洋大盗的同伙来劫牢救人,便匆匆出来察看,却正好与那俊美无俦的男子对面而看,那是他连作梦都想找到的那个人,不禁惊唤道:"殿下!"
这下完蛋了!没想到连夏靖都跑出来了。祁琳本能地就想否认。"不我"
练衣红是何许人也,她一看三人神情就知相公与他们是认识的,从相公会武功的事到刚才那人所叫唤的名字,她忽觉有股莫名的委屈感油然而生。抬眸仰视着祁琳,霎时泪如泉涌。
"呜我知道你嫁给我是有点委屈,可是可是你也用不着这样骗我啊"
妻子在这节骨眼突然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真教祁琳有点手足无措。"我我骗了你什么?"
练衣红抬手拭泪,呜咽地说:"原来你姓殿名夏,竟用"祁琳'的假名来骗我们,就算是乱说一通也要编个像男子汉一点的名字,干嘛要用一个姑娘家的名字。"
她的话差点让祁琳摔倒在地,妻子怎会误解得如此离谱!
后边,倪中雄靠到吴宗叡的身边低语:"喂,老吴,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听得很清楚。"吴宗叡答。
杨启芳亦靠上来问:"吴老哥,'殿下'就是那个'殿下'吗?"
吴宗叡睨了他一眼。"我不认为这个称呼是可以随便乱叫的。"
银荷亦神情惊骇地慢慢退至吴宗叡等人的身边。
廊上,池昆田上前在夏靖耳边低语数句,夏靖露出讶然的表情,接着两人步下台阶朝祁琳走来。
夏靖凝着黑衣人,勉力抑住激动的心情,开口问:"敢问这位公子的身上是不是有块雕着双龙抱珠的血玉?"
练衣红闻言惊疑不已,更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糟了!祁琳反应迅速地掩住妻子的嘴巴,却拦不住她已出口的话,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低骂:"你这个笨蛋,如果我死了你成了寡妇,可半点也怪不得别人。"语毕,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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