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中短暂静默,男子挑高眉角,额际的太阳穴如豆鼓动,突地,眸中精光闪动,恨意在瞬间清晰无比。
"你没资格批评,雪梅和我你不会了解。"
"你欺骗了她,不顾无极的感受,她有了你的孩儿,你是天底下最最无情卑鄙之徒,竟对她置之不理,要她独自承担,她多么可怜才会任你玩弄于掌上。"
"住口!"男子狂喝一声,那些话刺痛他的罩门,狠狠瞪着贺兰,他的指节发出清脆声响,突地身形如风,眨眼间两个孩子落在他手中。
贺兰跌在地上,回身见到眼前状况简直心魂欲裂。
"你要带走他们,就先杀了我。"
极短时间内,男子重新掌握情绪,阴狠的性格埋进诡笑中,精明的眼瞳溜动,一个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形,他知道这女子的弱点,也知道铁无极的弱点,上天是眷顾他的,赐予他此等难得的机会,要铁无极痛苦不堪,以消他心头大恨。他瞬也不瞬地盯住贺兰,目光中的算计教人不寒而栗,又是低笑。
"我怎舍得杀你,嘿嘿嘿"他从怀中掏出一小木瓶,"咚"地丢在贺兰面前,"要留下两个小表并非难事,我答应你的请求,只要你吃了里头的葯丸,我立马放人。'
贺兰稳下心神拾起木瓶,打开盖子,里边滚出一颗鸽蛋大的红色葯丸,她微怔地瞧着掌心的红丸,又无语地抬起双眸。
男子见状,邪肆地扬了扬嘴,'那是至圣的毒葯,可不是什么大补仙丹。'
'你当真放过孩子?我不信你。'
'呵呵,不信也得信,你可以不吃,我将你们三人全都掳走,你没法挣扎的,只要些许迷香便可把你摆平,届时,任由我为所欲为。'
贺兰已六神无主,焦急望着丹心和盼语,对于他所说的姑且不论真假,贺兰不能怀疑也不敢怀疑,承诺要当一个小小娘亲,她必得保全两个孩子,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逃离所有的灾厄和危险,若此刻她丧失了勇气和坚强,还配做一个母亲吗?她什么也不是了。
合上双眼,贺兰猛地张口咽下葯丸,刹那间,无极的脸这么清楚,她多么爱他,这份感情深沉真切,由初识的悸动渐转浓烈,绵长难了。
喉头略有涩味,她咽了咽口水,直直瞪着男子。'我照着你的话做了,现在,你放下他们。'
似乎教她的决意所震撼,他评判地与她对望,一会儿,唇又习惯性的往上弯,他走近床边将孩子置在床上。'如你所愿。'
接着,他回头步至贺兰面前,朝跌在地上的她伸出一只手,贺兰瞧也不瞧,自顾地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
男子不以为意,声音持平?quot;铁无极有妻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呵呵但我告诉你,好运不会永远站在他这边。'
'你到底还要如何?丝毫不顾手足之情?'贺兰不愿他近身,戒备地望着他,背脊则紧贴在墙上。
'手足之情?'男子冷哼,嘲弄地笑,'贺万里对你可有半点骨肉亲情,父与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兄弟?别人都清醒,惟独你粉饰太平,你爹若非嫌恶你,又怎会奉上亲生女儿替仇人暖床?'
一项认知击中贺兰,盘根错节在脑?镒橹希プx斯丶p暮猛矗蛭椎奈耷椋娑宰攀率担芙趟陨俗粤肿员啊?br>
努力地,她稳住了声调?quot;你识得我爹你们联手对付阎王寨'这非问句,而是单纯地叙述。
男子耸耸肩,耳边隐约捕捉到极细微的声响,他瞧了眼丹心,确定无误后才又调回视线,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这几日你将阎王寨的机关地形图取来,那张图放置的地方只有铁无极知道,若得手,在窗外梅树上系一方白帕,届时,我会以解葯交换。你身上的毒暂时不会发作,若是一个月内还无法解毒,那痛彻心扉的折磨会教你生不如死。'
'再有'他朝门口接近,背对着贺兰,'你大可告诉铁无极今晚之事若你毫不顾虑那群小表死活的话。我可以神鬼不知在手巾中下迷香,同样能安安静静了结他们的生命。'撂下话,他身形迅速隐没在黑暗中,已不知去向。
胸中压迫的紧张气息轻吐而出,贺兰全身似无气力,背靠着墙慢慢滑坐于地,呆愣了许久,脑中浑浑噩噩理不出一个头绪。
那男子临走所提换取解葯的机会,贺兰想也未想,宁可一个月后毒发身亡,她绝不能背叛阎王寨,伤害了无极。今夜是一个秘密,什么都不能说,怕那藏匿在暗处的恶人对孩子们下手。
挪动身子,贺兰移至床边,她将盼语抱在怀里,摊开棉被盖住丹心,男孩忽然眨了眨眼,揉着眼皮,迷惘地望望四周。
'怎么回事?我竟然睡着了!'
或者迷香的效力不强,贺兰没料到丹心短时间内能恢复神智,心猛地急跳,怀疑自已与那男子的对话他听见多少?
'你在这儿干嘛?'丹心皱起眉仔细端详着她,忽而说:'做啥冒了一额头的汗?你那张脸一点血色也没,活像是吃了毒葯,又青又白的。'
'啊!'贺兰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卡在喉咙,艰难地启口,'你、你知道?'
'知道啥?'丹心反问,厌恶地瞥了瞥在她怀中昏睡的女娃,自言自语起来,'怎么跪着跪着就睡着了?肯定是吃不饱又教这女娃烦得头昏,才会精神不济这事可不能让爹知悉,要不然又得多面壁几天了。'
看他的模样好似真不知情,但贺兰仍旧惴惴不安,想起藏匿暗处的危机,凭她一人该如何保全他?
'丹心'她轻轻唤他,抿了抿唇才说:'你要好好学武,要千万小心,要懂得事事提防'口气不自觉变得紧促。
'唉,你总是唠叨。'丹心挥了挥手将她的话截断,一骨碌地跳下床,他立在她面前一会儿,忽然伸手搭在她肩上,笨拙地拍了拍,'不要担心爹和我,我们会保护你。'
贺兰再次瞪大眼,嘴半开半合地张着,怔怔望向那只精瘦的手臂。
这是什么?他在安慰她吗?贺兰抬起头对上男孩,眼睛感到温暖的湿意,缓缓地,苍白脸上露出一朵笑。
他只是主动些、少了点刻薄,竟够她感动成这模样?丹心自己也有些许不习惯,趁贺兰分神,他一?quot;抓'过她怀里的盼语,故意用力清了清喉咙,'我送她回去,你还是别抱了,待会儿两人摔成狗吃屎,你再有个差池,追究起来还是我倒霉,唉唉,女人麻烦,黄毛丫头更麻烦。'贺兰突然回神,焦急地追着他至门边。'你还在受罚呢,怎么能随意出房门?教你阿爹逮住那就糟了。'
男孩停下步伐掉过头,竟咧嘴朝她笑开,'嘿嘿,我找到将功赎罪的法子了。不只送她回去,我还要到厨房找吃的,才不怕哩!'
他笑容好大,牙齿既白又整齐,眼中似有若无地闪过什么,贺兰读不出其中的意味,但是那表情她并不陌生,如同铁无极算计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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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提心吊胆过了两天,如惊弓之鸟,动不动便腻在孩子们住的院落,但自那次现身,男子就不再出现,她特地留意周围的家丁仆役,担心对方仍混在里头,可是也看不出半点儿蛛丝马迹,那人仿佛平空消失一般,对于这点,引起贺兰内心极大的恐慌和困扰,苦思着要如何提醒铁无极,才能不让阎王寨陷入危机又可保住孩子们。天刚鱼肚白,贺兰在铁无极壮阔胸怀里惊醒,床帷中,她瞧不清他的面容,凭着手掌触觉缓慢游移他的轮廓,多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就这么生生世世,若有来世,她会抢在任何女子之前与他订情,生几个可爱的孩儿,男耕女织,做一对平凡夫妻。
这些全是奢望。她幽幽叹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推开窗,梅树映入眼帘,枝上淡发绿芽,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上头跳跃,啁啾着清晨的春意,她瞧得怔忡,思绪在那一团混乱中转回,直到脚边磨挲着白色温暖的圆球,又是那只肥兔儿。
贺兰弯腰抱起它,一下下抚摩细软的兔毛,熟稔而温柔,她目光再度移向窗外梅树,有感而发,'花开花谢,缘聚缘散,你说我还能见到满树梅花吗?'兔儿无语,只拿着大眼睛溜溜地望着她。
'你竟敢丢下我!'健臂搂上她的腰,贺兰往后跌进铁无极的掌握,偏过头欲解释,男性的双唇已对准罩来,热切地吸吮逗玩,直到不能呼吸,他终于放过那张教他吻肿的唇瓣。
'无极'她喃着他的名,眸光似水柔情。
软绵绵的佳人在抱,铁无极全身燥热不堪,唇落在她凝滑的颈窝,双掌纯熟地探向胸前盈盈软玉,他搂得太紧,那只兔儿挤在贺兰的怀间好不难受,管不得两个跌进欲潮的男女,扭动身子挣扎了起来,这会儿,铁无极才瞧见它。
'我不是故意碰它的'贺兰心急解释着,瞧他皱紧眉一语不发地瞪着兔子,怕是气得不轻。唉她又触犯了他的禁忌。
臂察他的脸色,贺兰怯怯地说:'你生气了?'
铁无极抿着唇,冷不防夺走那只白兔,在掌中掂了掂,'吃糖吃肥了。'
'啊!'贺兰轻声惊呼,脸色更慌,'你都知道了?'
'这兔儿味觉让人养怪了,以糖球为食,你认为我没发觉吗?'他语气不火不徐,嘴角似是在笑,那神情,贺兰想不通也猜不透,捉摸不定他是否动怒了。
'怎么,没话要说?'随手放掉小兔,他两掌合握她的素纤腰。
说什么好?贺兰不知道,咬着唇嗫嚅,'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脾气突然火爆,一股揪心的诡异痛楚穿刺全身,铁无极重重叹息,双臂使劲再度圈紧那微颤的女性身躯。
那夜之事,丹心已一五一十的禀报,那人小看了丹心。内力养气厚实了武功的根基,丹心可说小有成就,在发觉周遭空气异样时,他立即运功闭气,事发突然,虽免不了吸人少量迷香,但在极短的时间里他便已恢复了神智,将贺兰与那人的交易全盘听进耳里。
近来阎王寨诸多风雨,先有山坳外的土地遭人纵火,再来是寨中有外人混入,这事铁无极早就知悉,和阎王寨的几位当家谋议,正秘密设下天罗地网要诱出对方,可如何想也料不到埋伏在此的会是那人,他的至亲手足,亦是夺走雪梅身心的男人铁仲轩。
仲轩不惜与贺万里联手,就为取他的性命?而在他怀里的女子又会作出何种决定?为换得解葯偷取寨中的机关地形图?抑或诚实无欺地对他说出一切?一个个的疑问在铁无极脑中不断翻覆,试想着,若她真的背离了自己,他能心不为所动地狠下杀手吗?除此,种在她身上的毒到底为何
心头沉甸甸,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块,他不自觉缩紧双臂。
'无极'
'别动!痹乖让我抱会儿。'
不知他在恼什么,还为着那只兔子吗?贺兰柔声地叹息,香颊贴近胸墙,秀发蹭着他刚毅的下颚,听话地任他抱着。
他的气息萦回四周,感觉男性厚实的大掌在背脊轻抚,这便是依归,他给予她珍贵难求的安详,此刻此怀一生不忘,而将来太过缥缈,除了满腹真情和一条性命,她拿不出别的东西做为回报了。
'无极,往后你要待丹心好一些,他几乎被强迫着长大,其实还是个孩子,从小他就没了娘,该多花些温情在他身上,别一味地苛责,他天性要强敏锐,好容易受伤。'她为着丹心忧烦,若自己真该命绝,那男孩谁来怜他?
'我的儿子,要有铁的意志。'他淡淡说着,目光移向窗外梅树,'慈母多败儿,我若再同你一般心软,丹心的前途堪虑。'
慈母乍听这词,身子稳不住轻颤,贺兰咽了咽口水,喉头紧绷的感觉无法抑止,鼻子酸酸的,眼睛热热的。
他也承认她是孩子的娘亲,她好欢快、好欣慰,正因如此,她更要勇敢地面对痛楚,牢牢地守护心中所爱。
'无极'她似乎很爱唤他,语调轻软得松心,'你会善待丹心还有那群孩子,我知道你会,一直都知道的,我好放心你是这么好的人,我舍不得你呵'
这是什么意思?竟闻得出道别的意味。铁无极心头很不舒服,将怀中女子强行推开小段距离,却发现她颊上两行清泪。
'对不起,我没有要哭,不知怎么眼泪自个儿掉下来了。'贺兰冲着他笑,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着。他太过精明,绝不能教他起疑。
铁无极深深瞧着她,不动声色,心中如打翻的滚油,烧灼而刺痛。
对那晚之事她只字不提,莫非已决定要窃取机关图来换得解葯?他眉心深锁如结,不明白她在玩弄什么手段。
稳住情绪,贺兰微歪着头,双臂自然而亲密地圈着他的腰杆,唇边抿着淡笑,'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思念我?'
不喜欢她脸上现在的神情,说不出原因,可铁无极就是不喜欢。
'不会。'他答得利落。
贺兰眼神一暗,失望溢满胸怀,但,毕竟还有值得庆幸之处他对她感情未深。面对她的骤逝,自然不会太过伤怀。
'那也好。'笨蛋!笨蛋!说好不哭的。
贺兰在心中责骂自己,低下头想掩饰泪光。那强劲的力道再次拥紧她,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有些狠恶,'好什么好!你永远待在这儿,还能去哪里?我又做什么要思念你!'
永远好难捉摸的东西。贺兰不敢期望,静静与他依偎,想将这一切的美好记在心底,她沉默了许久,直到露出头的旭日在两人身上镶起薄薄金阳,贺兰又喃着他的名,启口轻问。
'无极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她的话引起铁无极全部注意。她再度求他,这次所为何事?
如以往一般,未等铁无极答应,贺兰自顾地说了,那语气就似闲话家常,'我若死,你将我葬在雪梅岗上可好?我可以和大姐作伴便不怕寂寞了,你上雪梅岗瞧大姐时,顺便也来瞧我?quot;她不怕孤单,而是怕他忘了她。
铁无极无法说话,惊涛骇浪不足以形容现下的心绪。
他知道了,终于明了她的意图,瞧她打算干什么蠢事!竟要拖着那夜的秘密默默就死。
气得七窍生烟,他怀疑自己得了心绞痛,不住地呼气吸气,还是平息不了方才的剧动。
贺兰听不见承诺,口气有些急促,还不知死活地追问:'你应了我可好?'
已经分不清是痛是怒,她不愿说出真相,他自有办法整治。
'好。'铁无极咬牙切齿,说这话费了好大力气。
'谢谢'
贺兰欣慰地笑,抬起头,那男子的脸庞对她俯来,夹着狠劲与不知名的心痛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