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声的尖叫声中,被称为大姐的女子由腰际拿出块血红玉璧,这使得另外三人立即噤声不语,只是怏怏不平地嘟着嘴看她。
“闲话休提,我们快些去找侯爷。近日这山脚下的生人多了起来,我怕是那金人的密探已经找上门来了!倘若现在的侯爷落入金人之手,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在她那语重心长的叹息声中,其余三位跟她立场迥异的红衣女子们,也只有莫可奈何的点点头。而后四抹红痕冲天而起往后出的方向飞快地掠去。
坐在池畔的大石块上,蒲烟担忧又欢快地看着正往那短崖攀爬着的新雨。她由怀里拿出那块青翠沁人的雁玉,怔怔地望着玉雁发呆。
良人为伴,夫复何求?只是,为什么我总止不住心头那抹没来由的焦虑?好梦由来最易醒,我害怕这些日子以来的幸福,也会像场梦般的消散无踪啊!
“你在想什么?”伸手握住蒲烟的手,新雨将那几株刚采撷到的洁白兰花递到她面前。
“好美!我只是在想,但愿此情此景永不移”将脸颊贴放在他宽厚的掌心之内,蒲烟望向他深沉双眸,止不住凄清的喃喃而语。
“傻瓜,还有什么可以将你我分离的?”动容地将蒲烟搂进怀里,新雨嗅闻着她发梢上的清幽花香,含笑再三保证。这小妮子真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成天担忧些不可能发生的事!眼尾余光扫剌山凹处的一抹纤白,他立即如获至宝地松开臂膀。“瞧,这些兰花的花瓣都被风吹打得有些枯萎。那避风山凹处似乎有朵兰,待我去为你采。唯有完美无瑕的花,才配得上我最可爱的小妻子!”轻轻地捏捏蒲烟下颚,新雨说完,不待蒲烟有所反应之前,便一个纵身往那山凹飞身扑去。
坐在那里,蒲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光了。什么时候的事?他的武功是何时恢复的?刚开始时,新雨对自己的某些行动特别敏捷会感到不解,但在蒲烟的再三安抚之下,他也能接受自己曾受过武术训练的解释。
只是,他的功力何以会恢复得这么快?这是不是也表示,他的记忆越想越心惊,她急急地往新雨的方向奔去。不要,不要再采什么兰花给我了!
我只要你,新雨,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蓦然有几道影子飞快的陡降在她面前,蒲烟定睛一看,原来是四位面貌衣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妙龄女子;她们亭亭伫立在她面前,脸上是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担忧地一再伸长脖子,试图越过她们的身躯,好生瞧瞧新雨的现况,但她们却像是要与她捉迷藏似的,总是有意的遮蔽她的视线。
“夫人,咱们姐妹们失礼啦!”突然一娇娇喝之后,四人中的某一个,猛然箭步向前,伸手即要往蒲烟的后颈背敲下去。
猝不及防,只得微微矮了矮身子,蒲烟虽躲过了她的拳头,头上簪着的玉珠坠,却在她的掌风过处,断线而令得珠珞四散。
“蒲烟!”刚才听到那接连数道的疾风声,新雨即意识到来人的武功必然不弱,但隐居在此荒郊野外,常见有许多的高人来来去去,是以新雨并不引以为意,全部精神都用在如何攀折崖壁中的那朵幽兰。但那些人并未离去,眼看只剩数寸即可采取到那株,他一心一意要送给蒲烟的礼,他更是没法子分神去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直到蒲烟的惊呼声传了过来。
那四位红衣女子展开擒拿大法,招招凌厉,式式见要害。在抓散了蒲烟的璎珞花钿后,她们更加急躁的伸手直取蒲烟的心口,将已然披头散发了的蒲烟,吓得是全无血色的拔腿狂奔。
乍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受难,所有的血气急涌冲脉,令得新雨为之眩惑不已怒气直攻心门,使他略微分神地差些由崖边跌落。幸而他运气行功,充塞满真阳之气后,将十指如铁钉般的插入山壁,藉以稳住自己身子,而后一个苍鹰回身,随即像道青波般的掠到她们面前。
但他仍迟了一步,那四名女子像是有着弹簧腿般的在林间跳跃且行。她们有时窜上树顶,有时在草地间滑行,而蒲烟在她们之间的你推我托之下,只得惊叫连连的喊着新雨的名字。
“蒲烟!蒲烟!”看到蒲烟几番险象环生的被拋来拋去,新雨怒不可遏地疾视那些少艾女子“你们究竟是何来处?为何要欺侮我的妻子?蒲烟她与你们有何冤仇?”
闻言互看几眼,而后其中一个女子将惊魂未定的蒲烟压在离地约三、四丈来高的树枒之间,冷冷地盯着新雨。“侯爷,难道你忘了身受浩荡皇恩,竟只知流连儿女私情?”将一块血红玉璧由腰际取出,往新雨面前一送。
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像要滴出血来般殷红的圆型玉璧,新雨沉着脸的往前跨了一大步“在下只是一名村野鄙夫,只想和拙荆在此山居终老,不知姑娘你在说些什么!”
“侯爷,现朝中秦桧把政,将一干仁人志士全都陷入天牢,国事如麻外忧踵至。侯爷,奴婢们求侯爷快些醒过来,莫要辜负了先皇的苦心!”从树梢一跃而下,她们四人成列地跪立在新雨面前,每个人眼睛中均透露焦急的讯息,紧紧地盯着他。
“姑娘,我赵某只是一介布衣,你们口口声声的侯爷相称,赵某委实不敢当!”
“侯爷,你就是先皇敕封的逸心侯赵新雨,咱们风、雷、水、火四婢亦是先皇所赐,命奴婢们护佐侯爷。这玉璧就是当初先皇在侯爷父母遭辽人所害时,沁满侯爷父兄们的血的见证。”双手将血璧呈到新雨面前,四人异口同声地一再解释。
“这我的名字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我的姓名?”抬头看着似乎已被打昏而挂在树枝上的蒲烟几眼,新雨心不在焉的随口问着,一面在心底盘算着该如何将蒲烟由那树上弄下来。
四人互看几眼,而后突然欺身向前,在新雨出手防卫之前,已然伸手将新雨的上衣撕裂,露出他右手臂雄健的二头肌,而那上头赫然有个圆环状的凹痕。
在新雨未及防备时,她们已然将那枚血璧贴放在他臂肌的凹痕中。新雨只能讶异地看着和凹痕几乎是浑然天成般合为一体的血璧,在忽然乍现的阳光下,闪动慑人的光辉。
“这这是怎么回事?”随着那股灼热的感觉在身上蔓延,新雨为之迷惑不已。
“这块璧相传是当初比干被挖心窍所埋之地,所形成的血玉所琢磨而成,历代都只有忠臣可以配戴。当初先皇悯你幼小失所怙,而老侯爷又是忠心为保疆辟土而受难,所以特由我姐妹领这血璧浸润你父侯的血,将之烙印在你身上,冀望你莫忘父兄之德,投效家国。”
看着她们那比蒲烟年长不了多少的容貌,新雨对她们的话不由得在心底狠狠地打了个突儿。
或许是新雨诧异的表情太明颇了,她们踱向新雨,各人将手往自己脸上一抹,随即揭下片薄如蝉翼的面皮,而后坦然的迎向望之骇然失色的新雨。
“侯爷,我姐妹向不以真实面目示人,今日为取信于侯爷”将那张面皮又各自按贴回自己的脸上,为首的女子笑道:“从来见过我风、雷、水、火四人真面目的人,未曾有过活口。但我姐妹领受皇命,誓死护卫侯爷,所以今日敢在侯爷面前显出实貌。”
久久才能从那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些许的理智,新雨抹抹脸的想要别开视线,但刚才所见到的恐布突兀画面,却仍挥之不去的萦绕眼前。
原来这四个满头青丝、身形窈窕的红衣女子,在揭去那层薄皮之后,竟是出现四个怪异人面:其中一个无眼;一个无鼻;一个没有嘴;另一个则是无耳。但她们在没有掀开那片伪装之前,却是任谁也瞧不出她们有啥异于常人之处!
“假若假若我是你们所说的,是是什么侯爷,那那我又在此做啥?我的妻子蒲烟她为何未曾将这件事告诉我呢?”看着臂膀上的血痕和玉璧如此密合,再望向她们平板没有丝毫表情的脸,新雨喃喃地说道。
“这”闻言互使着眼色,最后才由那位无嘴的女子迎向新雨。“侯爷,夫人或许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但奴婢们亦有应负的使命!”
“唔,这件事我还得好好的合计合计,你们诸位所说的,我赵新雨会放在心上,但此时我只想跟妻子在此山野隐居,对政事,我并没有太多的兴趣。”说着蓄集内力往上一跃,新雨往蒲烟所挂着的方向直扑而去。
但那几个红衣女子,却像四柄飞镳,各自翻滚疾射剌出,在空中各自拦截着急切想要搭救蒲烟的新雨。
“侯爷,请以国事为重!”
“喝呀!”
在她们娇喝连连之中,新雨再三的与她们交手。越是焦急,越是被她们的绵密招式逼退到离蒲烟更远的另一端。
眼看再恋战下去终究没有个结果,眉头一扬,他面色一整,出手的招式也越来越凌厉。在他接连送出不少虎虎生风的狠击后,眼看已到伸手即可碰触蒲烟的地步谁料此时被卡置在枝枒之间的蒲烟却已悠悠醒来。
没头没脑的,发觉自己竟然高高地挂放在枝头,蒲烟惊悸之下,立即慌了手脚的挣扎着想要脱离那枝细弱的树枝,而枝桠也在她的挣扎之下激烈晃动。
看着蒲烟险象环生的在枝头摇摇欲坠,尖呼求救声断断续续传来,更是教新雨为之心焦不已。
觑着她们连环阵中的破绽,新雨旋转着奋力向上,接住了自枝桠间滑下的蒲烟。两人如落叶般的缠绕着彼此,而后重重地摔跌落地。为了保护蒲烟,新雨将她充满惊惧的脸压入怀里,让自己的身体垫不直坠,只求不令蒲烟受伤,却被那四名红衣女子由新雨身上拉起,蒲烟竭力想挣脱她们如鸡爪般枯瘦却像铁钳般有力的手。
“放开他,你们要将我相公带到哪里去?”一再扑过去,还没碰到新雨前却被她们狠狠地推开。蒲烟不顾自己披头散发、浑身脏污,一再哭喊着追赶她们。
将昏迷的新雨放士她们哨音所引来的马背上,那几名红衣女子冷冷地盯着哭肿了眼的蒲烟。
“夫人,侯爷尚有他应尽而未完成的任务,倘若你夫妇果真有缘,必然会有再聚之日。”
“你们要将我相公带到哪里,做何任务?”紧紧地抱住新雨的大腿,蒲烟茫茫然的问道。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你身上有侯爷的青雁信物,千万要好生保管。”话才说完即一踢马腹,在蒲烟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便已跑得无影无踪。
拿出那块碧茵的绿雁玉现,蒲烟诧兵不已的盯着玉雁半晌,而后她抿抿唇的循着马去的方向,一步步地往前走,眼中是股不服输的坚定。
“不管你们要将新雨带到何处,我都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
虽然大大小小的石子和黄土,令得向来养尊处优的蒲烟举步维艰,但只要一想起被劫走了的新雨,像是有股浓郁的力气又陡然而升,支持着她一步步走下去;毫不迟疑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