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田鸡话还没说完,二呆跟土豆已经用手将田鸡的嘴封住,然后一人挟持一边地拉着田鸡往楼上走。
红绫睁大眼睛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没事,我们要去上课了。”土豆跟二呆互使眼色,然后推着田鸡往上头走。
“真的没事?那你们干嘛要蒙住田鸡的嘴?”红绞双手抱在胸前,眨眨眼睛的问他们。
“呃田鸡有口臭”土豆脱口而出的大叫。
“田鸡有蛀牙”二呆也不约而同地找到理由。
“我才没有哩,人家我”田鸡用力扳开他们的手,满脸不高兴地为自己辩白。“我是说”
“你们三个到底在干什么?考试已经开始十分钟了,你们是不是想吃鸭蛋啊?”邱老师拎着他平常用来指黑板、考完试用来打人的藤条,气呼呼的站在楼梯口,朝仍在彼此争论着的三个小毛头大吼。他们三个马上就像老鼠见到猫似的,争先恐后的自邱老师身旁的空隙钻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坐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写考卷。
我武维扬?红绫再次低声念着这个充满武侠意味的绰号,开始整理着那一装装用牛皮纸袋封着的考卷。
“妈,你别再念了好不好?我认错,都是我的错好不好?可是你自己也看到他那个德行啦!他迟到了一整天哩,见了面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就只会用那种挑猪肉的表情盯着我看!”红叶呕个半死,大肚苦水的剥着蒜头。
“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啊!你教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友昭半是埋怨半是责备地看着红肿双眼跑回来的大女儿。
“交代?我还胶水哩!凭他那德行还要我给他什么交代?妈,我曾红叶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嫁给他那种二百五!”红叶越想越气的大叫,连手里的蒜头都剥得坑坑疤痕的。
友昭气馁地摇摇头。“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个样子呢?相亲没相成当个朋友也好,人家说:买卖”
“买卖不成,仁义在?妈,你以为你在开肉店,还是猪肉摊啊?人家都这样渺视大姐了。你还帮他说话。”红绫将包好的馄饨端到冰箱去冰,不以为然地说。
“话也不是这么讲的,红叶相不成还有红娘跟红绫嘛!我是怕红叶给人家的印象太坏了,人家要是误以为红娘跟”友昭心中倒还真是不无担心。
“妈,你放心好了。他要误会尽管去误会,像他那种二百五,我也没兴趣了。”红绫慌乱地摇着手。“二姐如果有兴趣的话,叫她去好了,我可不奉陪!”
“嗯,我会跟红娘说的,叫她挑个时间跟方先生见见面”友昭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眼睛又瞄向显然已心不在焉的剥着蒜头的红叶。“咳,嗯,红叶,今天来接你的出去的那位先生是谁啊?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他啊!”红叶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她搓搓手上黏着的蒜皮,语焉不详的顾左右而言他。“他啊!他叫朱轼,是我公司的人。”
红绫马上将头凑到她面前。“那个他为什么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我们家附近,你才一打电话,他的车就马上到门口啦?”她朝姐姐扮了个鬼脸。
红叶用力地拧了她的鼻子,使红绫脸上都充满了刺鼻的蒜头味。“你管人家为什么会出现?他家就住在后面巷子那栋新公寓嘛!”
“你同事住后面巷子?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友昭将袋子里其余的蒜头也都倒出来,帮着红叶剥。其实她更深一层的用意,是想自女儿的口里多套出一些话关于那个叫朱轼的男人。
红叶抬起头看了母亲跟妹妹一眼,马上又垂下眼睑“他上个月才在那里买房子,前几大才搬进去。”
“嗯哼,你们今天到哪里去啦?”看红叶挑起了眉毛,友昭连忙地转口说。“我是看你红着眼眶回来,我才要问的,要不然我才不管你呢!”
“我”红叶低着头也想起那个沉默不语,只是不时偷偷瞄她几眼,似乎不知该如何启齿安慰她的男人一路上彼此都没有开口,直到车子停在一片蓊蓊郁郁的树林之间,她才疑惑地转向他。
“你没说要到哪里,所以我自做主张带你到这里。”他淡淡地说完,绕过车头为她拉开车门。
看着脚底下那一块块向下延伸着的梯田,红叶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哀,泪水很不争气地粒粒滚落。
“怎么哭了呢?受了什么委屈?”他仍然是那种平淡的语气。她用手擦擦泪水才看清他手上拿着条手帕,垂立在身侧,似乎打不定主意要不要递给她。
彷佛受到极大屈辱似的,红叶一把抢过那条手帕,像个孩子似地嚎啕大哭。“今天我妈叫我推掉所有的事,就是待在家里等着那个臭男人来相亲。我从早上等到晚上,他还那副德行!别人要是知道了,还以为我曾红叶已经到这种委曲求全,苦等男人跟我相亲的地步了!”
越说越伤心之下,她干脆就往路旁那个约莫有半个人高的石块坐上去,丝毫不管那茂盛的青苔会弄脏她身上那套所费不赀的套装。
“不会有人那样想的,你一向是最优秀的。工作能力强而且处事伶俐,做人圆滑,许多人在你面前都只能自惭形秽。”他眼中似乎闪过了些特殊的光彩,但忙着自哀自怜的红叶无暇去分辨那其中的含意。
“是吗?所有的人都叫我女强人,好像我随时都穿著盔甲,随时要打仗似的。每个人都对我唯唯喏喏的,我嫁不出去又不是我的错。”她说着忍不住恨恨地绞着手帕。“这世界上,难道就没有一个能把我当女人看的男人存在?”
朱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个故事给你听,有个男人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也因此他就决定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也必须如他一般是个人上人。抱着这个念头,他一直没有结婚,因为他还在找那个完美的女人。最后,他终于找到了”
“然后呢?他娶了那个完美的女人了吗?”深深地被他的故事所吸引,红叶吸吸鼻子,渐渐止住了哭泣。
“没有。”他苦笑地摇着头。“这个女人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因为她的上进和勤奋,没多久,她已经升到和他相当的地位了。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浪费太多时间,因为这女孩子在他的调教之下,已经完完全全蜕变成一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了,向上攀升跟成功野心不断地驱使她更力争上游。”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难道他不为那个女孩子高兴?”红叶掏出面纸,用力地擤着鼻涕。
“他当然为她高兴。但是没多久这个女孩子因为工作上杰出的表现,而被拔擢到比那个男人更高的职位。这时候他才深深地感到后悔;因为他一直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这下子再也没有说出来的一天了。”朱轼凝视着远处的山岚,似乎视而不见地低语着。
红叶折着面纸的手僵了一下,她病捌鹧劬Γ19胖扉谋秤啊!爸扉?br>
“他为了能多些机会见到那个女孩,不惜在女孩家后面买房子,以便能每天跟她一起上下班。虽然是彼此各开各的车,但起码在塞车的时刻,他们是在同一个路段,同一个地方。”他仍然没有转过身来,平铺直叙地说下去。“这样他就很满足了。因为他太明白自己的机会有多渺茫,他甚至比那个女孩还矮小:年龄又大她一大截,即使人家愿意下嫁,他没有那个勇气”
红叶动也不动地瞪着他看,回忆一幕幕地重回眼前。她在泪眼中彷佛又看到那个刚从高中毕业,甫遭父丧,急着要找份工作协助母亲养活妹妹们的女孩。她的主管只大致瞄了一她那份空白的履历表,告诉她明天开始上班,从此开始了她的拉保险生涯。
在一连串的挫折跟困境之中,都是她那沉默黝黑的主管带着她走过来。她永远不会忘。
当她做成第一笔保险收到保费时,他送给她一只手表,甚至那只手表比她所收到的保费还昂费。
她不会忘记当业绩无法达成之时,那个不时安慰着她、为她打气的人是谁:更不可能忘了到处帮她找case、凑业绩的人,是如何默默地将一叠客户的名片放在她桌上,然后不发一言地离开她的办公室。
及至现在她升上了襄理,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只要她开口叫一声,他就会及时出现在眼前,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拉离开混乱的困境。就像是现在“朱轼,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为什么从来都不让我知道?”她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感到他的身躯似乎被电到般的颤抖着。
“我该怎么告诉你呢?”朱轼举起颤抖的手,轻轻柔柔地捧起她的脸颊。“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我比谁都了解你的能力。我曾经想过,在你最初刚进公司时就跟你交往,把你娶回家从此做个家庭主妇,但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如此的自私,我知道你可以有更宽阔的未来,所以我只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看着你越爬越高。”
“可是,你能体会出那种高处不胜寒的痛苦吗?我身边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相互竞争的对手。我害怕自己随时都会被打败,滚下成功的山头。”红叶泪眼迷蒙地哭诉着。“你意然忍心看我自己在那里挣扎”
“你不是一个人的,从来都不是。”他伸出手疼惜地擦掉她的泪水。“我一直都跟在你身旁,当你一步一步的从最高的山顶攻去时,我并没有离你太远。我在山下等着你,像道网子般的把自己悬在那里。不要害怕摔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红叶简直没法子说出自己的心情,原来寻寻觅觅这么多年,那个人竟然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自己身旁。
“朱轼,十五年了,我进公司整整十五年了。你不觉得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吗?”
“红叶,或许我不是最适合你的人。你还年轻,还是会再碰到适合你的人。你才三十出头,我已经快四十了,你高挑苗条,我甚至比你矮”他说着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快秃光了的后脑勺。
“朱轼,那些都不重要。凭良心说,我甚至从来都不觉得你比我矮,因为你丰富的学识跟教导我的耐心,使我在看到你的时候,都只看到你的内在,外表并不代表什么,我不会在乎的。”红叶将面纸扔回皮包,一想到今天相亲的那个方维扬,相较之下,朱轼简直比他好上千百万倍。
朱轼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只有他微微抖动的手指透露出他心里的激动。“红叶,你不会是因为一时气愤之下,才说这些话来安慰我的吧?”
“朱主任,我们共事十五年了,你几时见我骗过你了?”红叶不悦地娇嗔连连,她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是没有,曾襄理,心情好了吗?”朱轼这才放下那颗悬着的心,带着她朝树林子走去。“这才是你嘛!”
“好多了。朱轼,你会不会讨厌我是个女强人的事实?”红叶突然开口问。“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
“谁?你?我从来都只见到那个把履历表捏得皱巴巴像团卫生纸的高中女生。女强人,这也未必不好啊!那表示你能力强,我也与有荣焉。”朱轼说着指着对面山谷的一片地。
“那是我买的茶园,很美吧?”
“嗯,很美。”红叶绽出温柔地笑。嗯,真的很美,尤其是待在他身旁的时候,彷佛全世界的重担都被他卸下来了,剩下来的只有轻松“大姐!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快来帮忙收店啦!”看到红绫不耐烦的大叫,红叶才含着笑地走过去帮忙收拾。
“妈呢?”红叶看到只有红绫在收拾桌椅,室内根本见不到母亲的影踪。
“妈先去洗澡了。大姐,你看妈会不会再叫二姐,去跟今天那个叫方维扬的二百五相亲?”红绫光着脚丫子的刷着地板,摇头晃脑地问道。
想到那个二百五,红叶只能猛摇头。“我看只有叫红娘自己自求多福了,妈似乎很中意那个方维扬,要不然她也不会要我等他一整天。”
“大姐,你不喜欢那个方维扬?”
红叶扫着地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她在思索些什么问题,但马上又继绩扫地。“也不尽然啦!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喜欢或讨厌他的,只见一次面而已。但是我可以很确定的说他不是我所喜欢、想要嫁的那一种人。”
“为什么?”红绫拉起长长的橡皮管,任水花飞溅在地板上。她疑惑地望着回来之后一直笑意盈盈的大姐,想不透她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你不懂的啦!赶紧把地刷干净,我要关铁卷门了!”红叶将肥皂泡沫向门口的走廊扫出去,再用清水冲洗着磨石子地。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啦!反正啊!那个二百五最好跟二姐相成功,要不然妈妈绝不会放过我的。”红绫用拖把拖着水迹泛滥的地面,叹着气的咕哝着。
尽管红绫不停的抱怨着,但一旁的红叶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只是带着一径的微笑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