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才刚过法兰克福,到了巴黎我会叫你。”
温暖的毛毯被拉至下颚处,萩萝眨眨惺忪的睡眼,不自觉地往他那边移动身子。后脑勺找到个舒适的位置,便愉快地又沉进梦乡。
坐在宽敞昂贵的头等舱里,磊洺却是怎幺也睡不着。
看看手里那封刚在机场收到的密件,他的心开始摇摆不定。信是“公司”所发的,他们向来称那个严密的组织叫“公司”不是家,也不是联邦调查局,就只是公司。
虽然他已经洗手不干了,但公司仍是有管道可以找到他的行踪。
叹口气打开那具精密的卫星电话,他纯熟地按下一组密码,旋即有人接起。
“我是恶魔。”这是已经许久没用了的代号。
“感谢上帝,恶魔,我们找你好久了,正确来说是七小时又二十五分钟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公司里的一员了。”
“我们知道,但我们觉得有义务向你预警。”
“哦?”预警,这可是个相当严重的字眼呢!
“我们截听到的消息显示:有人正试图找你,这次别墅里的画家事件,也是对方的杰作,目的是要引你出来,对手的计画很周详,你最好小心点。”
“你是说?”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找上门来了。
“画家是被一刀毙命,我们请法国警方封锁消息,据判断,对方是街着你而来。”
“证据呢?”到底是谁,像猎犬般追逐着他的脚步?
“凶手留了一个纪念品:当初你在中东所遗失的皮箱。看来对方把你摸得很清楚。”
他闻言为之一怔,伸手轻轻抚摩着萩萝熟睡中的脸蛋,磊洺不悦的察觉到自己的手竟抖得厉害。
“你看需不需要公司替你出面?毕竟当初都是误会,谁也没料到他竟是我们隐身敌后的同伴,又没及早表明身分,如果”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觉得遥远。
“不必了,我自己会设法解决。只是,眼前有件事可能要请组织帮个忙。”他的手指轻轻滑过萩萝的手背,倏然收敛起眼中柔辉,代之以冷冽的光芒
站在繁忙的街道,看着身旁来去匆忙的俊男美女,萩萝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现在几点?她举起手,又放弃的放下,在经过长程的飞行之后,她的生理时钟已经紊乱了。
“你先上车,我再打通电话就好。”看到一辆翠亮的车驶来,磊洺一面吩咐她、一面把行李放进行李厢内。偶然的,他跟司机的眼神在后视镜中相遇
磊洺飞身过去,将萩萝拉离车门。“趴下,快点趴下。”
此时,远远突然有辆车疾驶而至,而之前的这辆车的司机突然猛踩油门,在阵阵枪声里迅速的离去。
“有没有受伤?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将被他猛扑而纳在怀里的萩萝拉起来,磊洺急着端详萩萝。
“没没有,刚才是怎幺回事?”萩萝纳闷地看着满地的碎玻璃,在路人怪异的目光中拾起头“你受伤了!你的脸跟头在流血。”
“没什幺,你没事就好,快上车,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正说着,前座窜下一位美艳的东方女郎,抱住磊洺的颈子,忙不迭地连连送上香吻。
“安妮,这位是时萩萝,时光的女儿。萩萝,这位是安妮,她是越南华裔,是我的朋友”磊洺眼觐八方的介绍着,他的脸色凝重。
“爱人!”安妮大叫。甩动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迳自搂着磊洺的腰道:“刚才我见到那辆车时也在奇怪,公司并没有通知其它人来接你。想不到他已经开始行动了。恶魔,看来他为你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会呢!”
望着她纤手指去的方向,萩萝这才惊恐的发现,靠她们这边的所有窗店,橱窗,全都碎落一地,路旁聚集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人。
“我们走吧,我不希望引起太大的騒动。对于那个人,公司有没有更进一步的资料?”协助萩萝坐进车后座,磊洺坐在前座,仍不放心的左顾右盼。
“没有,你自己有没有任何印象?”
“我想不出来,我入行很多年了,但行事向来低调,虽然一直有人在谣传我的真实身份,但却没法子证实。我只是一位知名的雕塑家而已。”
“女人?”安妮的语气变得亢奋起来。
“不可能,我向来在这方面很小心,从来不跟圈外人来往,跟圈内人来往的好处,是彼此都明白游戏规则。”
转头看到萩萝又开始昏昏欲睡,他将身上披的薄夹克脱下,温柔地为她盖上。
“是啊!游戏规则,”安妮喃喃的自言自语,迅速的点燃一根烟。“恶魔,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或许吧!”磊洺仍不停的东张西望,致使他错失了安妮那瞬间复杂了起来的眼神。“你换了条路走?”
“嗯哼,旧路线容易被跟踪而不自知,这条路车少,只要有状况,可以闪得快。恶魔,你真的想不出是谁在整你?”叼着烟,安妮的嘴角有些扭曲。
“没有印象,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他想置我于死地!下手—次比一次凶猛。”
“那倒是。恶魔,我很好奇,你胸口的那朵小铃兰究竟有什幺含意?有时我总以为,那就是你这幺薄情寡义的原因。”徐徐喷着烟,安妮不时的偏过头来望向萩萝。
“可能。你今天很多话。”磊洺下龟奇怪的看她一眼,淡淡的说。
安妮是公司安插,或者说在法国当地吸收的干部、在冷战未结束之前,还只是学生的安妮,就已经是公司在巴黎的重要干部,即使在铁幕解体的今天,安呢所主持的情报网,仍是最重要的据点之一。
“呵呵,是吗?这个小女孩,你打算怎幺处置?我们已经请有关单位将她父亲火化了,其实你根本不必带她到法国来,我们有管道,可以把她父亲的骨灰弄回去。”
“我想,应该让她看看她父亲生活过的地方。”
“这句话听起来颇有人味,令我不习惯,尤其是自你恶魔的嘴里说出来。”
“这代表我们之中有人老了,老得不适宜再在这个圈子里打滚。到了,唤我一声。”草草打过招呼之后,磊洺闭上眼养神
“不,他们怎幺可以这幺做?我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他们却不让我跟爸爸见最后一面,不,我不相信,他们怎幺可以!”乍见到那个艳紫色的陶罐,及上头所贴的照片,萩萝整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冷静点,萩萝,这也是不得已的。因为殡仪馆的电力受损,导致停尸间停电,只得将尸体运送到其它地方,没料到工作者却弄错了主管的意思,将尸体全都火化了。”磊洺拉住悲伤得无法自己的萩萝,捺着性子一再劝慰她。
“天哪!我以为我以为至少到这里,我可以见他最后一面,没想到,竟然连最后一面部见不到!”
哭得近乎虚脱,萩萝只能任由他搂着自己,带着爸爸的骨灰离去。
“这里,就是你父亲近十年来所居住的地方,”推开门,他拉开窗帘,立即展现出一间宽敞明亮的大画室。“我有事必须外出,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吧?”
“没关系,我得帮爸爸收拾行囊,好带回台湾。”望着老旧的作画用具,萩萝好不容易停歇的泪水,又差点决堤。
“想哭就尽情的哭吧,我会尽快赶回来的,”磊洺爱怜地抚摩着她的头,却是怎幺也挥下去浮上心头的焦虑。
必门声使萩萝不禁悲从中来,环视着周遭满满的画作,她将那些已经干涸了颜料的画笔放在坏里,哀哀地哭倒在地,久久不起
“不对,如果是他要置我于死地,没有必要这幺大费周章的将我引到这里来”坐在圣心教堂外,磊洺仰望白色大理石所打造的纯洁圣堂,面向花团锦簇的庭景,不停地在脑?锼妓髯拧?br>
双手蒙着脸,他陷入沉思之中。这个像猎犬般追缉着他的人,到底是谁?他至今仍理不出头绪。公司方面也很注意这件事,毕竟在他连番追杀之下,常常使执行任务中的磊洺曝露身分行踪,这在情报人员而言,经常足生死一线之别而已。
这也是为什幺代号恶魔的他,会这幺早就自前线退了下来的一大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萩萝。
想起那个总是以初生之犊般的精神去面对世界的女孩,磊洺心头下知不觉地流过—股暖流。将手放在胸口,轻轻抚摩着那朵充满童朴意味儿的铃兰,他睑上刚毅的棱线一瞬间柔软了几分
十年前,夏蝉哪了的午后,像往常一股,他又流连在那栋老旧的日式建筑的前院外,短篱内花木扶疏,绿意沁人。但使他专注的并不是这媲美风景图片上的景致,他所有的心思全都在搜寻目标中的人物时光。
握紧藏在背包裹的匕首,磊洺额头渗出了紧张的汗珠。明天他就要离开国门,到美国深造,今天是他复仇的最好时机,在他的策画里:杀了时光,明天清早的班机,即可带他远离这块伤心地了。
“哥哥,你流汗了,我倒冰果汁给你喝。”稚嫩的声音从茂密的葡萄花架下传来,拨开层层复复的叶蕾,磊洺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常独自在葡萄花架下玩耍的小女孩。
“不,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是吗,不要走好吗?可不可以留下来陪萩萝?”
原已转身要走的磊洺,被她语气中的某种特质所吸引、不由得停下脚步。
“为什幺,你的保母呢?”
“她们都去为时间哥哥祈祷,爸爸也去了,他们说萩萝太小,所以不能去。大哥哥,时间哥哥是不是已经变成天使了?”小女孩玩着手上的纸鹤,话里有着不解和疑惑。
“大概是吧。”想起惨死的父母和妹妹,磊洺的情绪也为之一黯。
“你喜不喜欢钤兰花?”不待磊洺回答,她已经拿起蜡笔画了起来。“我会画铃兰花,这是时问哥哥教我的,他说我只要画满一万朵铃兰,就可以很快的长大。送给你,等我长大了,我要当新娘,你要不要我当你的新娘?”
看着小女孩那充满期待的表情,踌躇再三之后,磊洺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幺,他接过了小女孩的礼物。
那天正好是时间火化的日子,明白自己没法子接近时光之后,他反而松了口气的坐在婆娑舞着盛夏之风的葡萄花架下,跟小女孩共享清甜的果汁,听她诉说着学?锬猩约坝梅郾试谧郎匣印10航绲娜な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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