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好兆,上天应允为我桑奇护佑少主,我我此生再也无憾了。你们好生照顾少主,我走了,若少主问起,就说桑奇就说桑奇已经死了吧!版辞。”
骑着马消失在众人的眼线之外,桑奇来去匆匆,只有雪,还是密密麻麻地洒着晶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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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夸示国强民富,太宗所举办的御宴,无视于飘飘坠落的雪花,在御花园环绕的大大小小爆殿中举行。
将隋文帝以来的七部乐或人称九部乐加上华夏正统丝竹之音,环伺着御花园的每座宫殿,都依着所被分配的主题,不绝于耳地盈满了清乐、西凉乐、龟兹乐、天筑乐、康国乐、疏勒乐、安国乐、高丽乐、礼毕文康乐。
乐师、乐工,或坐或立,歌妓舞妓惊声燕语,婉转悠扬,她们吟和着“伊州”、“兰陵王”、“河满子”、“绿腰”、“凉州”之类的歌舞音乐百戏,热闹非凡。
正中的大殿上,坐着病容尚浓的高祖李渊,也是人所通称的太上皇,在他身旁锦绣赐座上,坐着当今皇上太宗,另一侧则是闷闷不乐的玥妍公主。
伸手要正翩翩起舞的舞妓们退下,李渊握住了玥妍冰冷的小手,心疼地拍拍她几乎已经找不出肉的削瘦脸颊。
“玥妍,怎么还是不开心?”
“祖父,玥妍没有不开心。”
“还说没有?我听内侍提起,你终日郁闷不安,饮食失常,是不是病了?我着令宣御医给你把把脉”
伸手按住了祖父的手,玥妍勉强自己挤出些笑意。
“祖父,玥妍只是受了点风寒,不碍事的。”抬头看到那个大摇大摆走进殿堂之上的鲁男子时,玥妍抿了抿唇。
“太上皇,阿萨轲向您老请安,恭祝您老万岁、万万岁!”朝李渊打了个揖,阿萨轲笑咪咪地说道。
“哟,你这冰人总算是回来啦,怎么样?那小子怎么回话?”用力地一拍自己大腿,李渊难得展露笑脸地忙问道。
“太上皇,这说媒之事我阿萨轲并不专长,但我好歹也给那小子指点一条明路啦,再不开窍的话,我看公主也不必再留恋那小子。”大剌剌地坐在李渊面前,阿萨轲提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即灌了下肚。
左右侍卫们脸色很难看地瞪着这个边疆塞外来的大老粗,开啥玩笑?今天若非是太上皇在场,依太宗皇帝李世民的脾气,早将这行为放肆的家伙推入大牢了。
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太宗,碍着自己老爸作主赐宴,他什么也不好说。千算万算,真应了人算不如天算的那句话儿。自从玄武门事变,狙杀了他的两位兄弟之后,他就从没一天睡得好过,深怕哪一天他们的余孽会来找自己报仇雪恨。
觑得玥妍已守满三年禫服之期,他二话不说地瞒着病歪歪的老爸,将玥妍赐给丞相之子。一来笼络丞相,二来由自己亲信心腹监视控管玥妍,这也叫他放心些。
谁料到半途竟杀出堆程咬金,没事先上演了出猪仔换公主的戏码,事情闹得惊动了养病中的太上皇。在把玥妍疼得跟心头肉似的老爸坚持下,李世民只得硬着头皮下诏,要不计一切代价救回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虽然他挺希望玥妍干脆就死在外头算了,省得他烦心!
而这小妮子甫回宫立即飞奔到太上皇养病所居的永安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着委屈,把太上皇心疼得直捶心肝,自此无论什么事,全都依着这丫头。连他这个堂堂大唐帝国的皇帝,四方蛮夷敬颂的“天可汗”都只有乖乖地干坐一旁喘的份。
越想越呕之余,他干脆突兀起身,绿着一张脸,着人起驾往后宫他最宠爱的张贵妃所居的晴英宫而去。
看到叔父李世民快快不乐地退席,玥妍心里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这都是他自己种的因,今日要受这种果,怨谁呢?将注意力转回眼前开朗的老长者,她的思绪远扬由于道洛和桑奇他们并不避讳玥妍在场,常秉烛讨论着国事,使得玥妍或多或少也知道他们的计画。
回宫后,她着令鸿胪寺的主丞觐见,由祖父陪着一起将目前西域或大漠南北的属国势力,做了个大概的了解。
“玥妍,为何对这些番邦属臣之地,如此关心?”看到孙女儿挑灯夜战地描绘着西域地图,李渊不只一次的询问,但玥妍总回以凄凉一笑而不语。
注意到玥妍特别关切大漠突厥部的情势,加上他特意调来当初救驾有功的齐寒谷和古牛,旁敲侧击出了一些端倪。这使他大感讶异,但并未说破。
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大的巧妙变化,看来这个自幼即最受他疼爱的贞静孙女儿,可给结实实地陷了进去啦!年岁越长,体衰貌微后,回看前尘,他李渊这辈子可说是大风大浪都经历遍了。从穷厄到荣华富贵,他也都品尝过了,若要说有什么是令他耿耿于怀,引以为憾的话,莫过于子嗣问的兄弟相残。
建成敦厚,元吉冲动好勇,但都不失仁心。唯有次子世民,城府深沉,为人冷酷狡诈。
虽然如此,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击杀兄弟,血淌宫门之内。
剩下的只有他无尽的懊悔和痛心,现下就只有玥妍最教他放心不下了。阿裕庸庸碌碌,看来这辈子也绝非栋梁之材。对于他,世民根本就不把他当一回事,蓄意令他如寻常人家纨符子弟般荒唐度日即罢。
但这冰雪聪明的玥妍可就不同了,听她言谈条理分明,分析事理头头是道。若有心思,她或许尚可号召起建成及元吉旧部众,如此必然会掀起漫天波涛,此实非家邦之福。每想到这一点,都要教李渊睡不着觉。而且,他很清楚,世民也明白这个利害关系!
这么一来,玥妍成了个烫手山芋,虽然很希望将她一直留在身旁,但自知来日无多的李渊,心知肚明自己保护不了她多久。可是,要将她指婚出去,那不啻是给世民迫害她的借口
和途径,试问若要臣死,哪个臣敢不死,或是能逃得过?
想起了齐寒谷所言,这丫头竟能以死相胁,威迫堂堂御赐六品神捕放人,这其中必有蹊跷!待综合了古牛将军的证词后,他突然想到个绝妙主意,故放手一搏。
现在,只等着那个小子有何动静再说啦!捻须饮着酒,李渊心中喂叹不已地自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