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蒙,车车尔勒格。
这个男人长得很好看,可是她不喜欢他。
他看起来好像很聪明,厉害到几乎没有弱点的地步。这种人多半学什么像什么,稍微念点书就会做超级大官,稍微打打仗就会威震天下、名扬四海。嗯,很有才气。
可是啊可是,一张俊脸像冰刻似的,线条又硬又冷,不小心摸到了恐怕会冻坏手指。
这种人哪,最不能容忍任何瑕疵,八成也无法容忍愚笨和迟钝。若是她不小心摔下马去,他恐怕非但不救她,还会干脆驾马过来把她踩扁算了,为民除害。
扁瞧那股慑人气势就知道,这家伙傲得很。
不过她是不太可能真的摔下马,因为她的骑术太优秀了。他也不可能会真的驾马踩扁她,因为他这个年代的人几乎都不骑马,顶多开车辗扁她罢了。
但是他不可能辗扁她,因为鬼是怎么辗都扁不了的。哈哈!
她飘浮在这间现代化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甩着她的铃铛串。那是唯一跟着她飘荡多年的伙伴,也是她唯一剩下的陪葬品。
罢死的时候,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成了孤魂野鬼。三百多年下来,她早已学会接受事实。
什么哀怨、什么沧凉,这些一般幽灵应该感染的症候群她啥也没沾上,逍遥自在得很。
或许是她天性乐观吧,也或许是百年来漫长的时光消磨掉她的脾气。她很少会再感觉到什么,只好没事出来显显灵,聆听人们放声尖叫的优美噪音,观赏人们一脸吓歪的表情,调剂身心。
不过她向来宅心仁厚,从不随便恶作剧。偏偏世上就是有令她不爽的家伙存在,破坏她的好心情?纾显谡饽腥嗣媲吧k着说乃籽薮笱?br>
“雷总,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台北总公司一大堆事情有待解决,日本那边又为了神阪小姐车祸的事要与你理论,你还留在这里找什么翘家的不良少女嘛?”罗秘书哼哼哎哎地娇声抱怨。
“她不是不良少女,她是我的学生。”
雷海棠埋首在小饭店简陋的桌椅前,手指飞快地在笔记型计算机上运作,触键声如午后急雨似的倾泄在房中。
“可是你只是她的家教,不是她的老师。这种问题应该交由专人处理,而不应该因为她母亲的拜托,就放下台北公司的所有事务,跑来外蒙找寻这丫头。”
雷海棠凝眉注视计算机屏幕上传来的讯息。
一身名牌打扮的秘书罗小姐,佣懒地欣赏雷海棠的俊美神情。
“把找人的事交给其它人处理吧,雷总。你由台北追她到东京,又从东京追到这鸟不生蛋的外蒙来,万一她人又跑到别的地方去,难不成你要天涯海角地追下去吗?”
雷海棠注视着计算机图表,盘算着公司的陶瓷发展策略与生产线可能产生的落差,完全没注意到罗秘书激切地俯身撑在他桌前的艳容,以及超低v领套装内挤出的乳沟。
“雷总,与其把我们两人难得单独相处的时光浪费在这狗不拉屎的荒野,还不如直接飞往巴黎度个假吧。”否则她苦苦跟来的一片美意岂不泡汤。
明年预定参加日本国际陶瓷博览会的企划案恐怕会受到影响,他该如何破解这项危机?
“雷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除了拿青春来追求事业成就之外,难道你不曾想要在这二十七、八岁的关卡上抓住些什么吗?”
罗秘书娇柔性感的倾诉,彷佛国际色情电话中饥渴难耐的呢喃。
“雷总”
“你身上是不是有带铃铛?”
罗秘书美艳的陶醉神情出现一抹迷惘。“铃铛?”
雷海棠蹙眉迅速瞥视狭小的房内。“我听到铃铛声。”
“啊,是的。”罗秘书兴奋地眨着美眸。“那是爱情悸动的旋律。”
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这么浪漫的男人。
“听起来像乳牛脖子上挂的东西。”到底是哪里传来的?打从数天前他住进这家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无”星级大饭店,总会隐约听到阵阵铃声。
“雷总,”罗秘书不确定地咽了口口水。“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取笑我的身材,但我相信绝没有人会用乳?葱稳菸摇!?br>
雷海棠这才注意到罗秘书刻意挺在他眼前的豪乳。
“我也不会。”乳牛是何其无辜的可爱动物。
“难道”罗秘书似乎顿悟到了什么,双眼闪闪发光。“你这是在刻意挑逗?”
“我没那体力。”也没有兴趣。
他冷漠地再度埋首于工作中。
“你的体力老浪费在不必要的人身上。”罗秘书娇叹,绕过桌面硬坐上他左侧的坐椅扶手。“你又不缺钱用,为什么要当小丫头们的家教?”
雷海棠径自陷入庞杂的讯息中,无视罗秘书在他胸前轻轻游移的玉指。
尽管他身上里着一层层衣衫,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在那之中厚实有力的肌肉。长年以来拳击健身的习惯,让他缺乏现代男士的纤细优雅。一身粗壮魁梧的体格不似都会名流中的贵公子,倒像成天在烈日下打着赤膊挥汗操劳的工人,散发原始魅力。
“雷总,下次别再答应你姨妈的牌搭子们任何事,那群老妖婆全没一个安好心眼。说什么你博学多闻、认真负责,要你做她们女儿的家教,其实只是想把你抓来当女婿的幌子!”
因为她老爸正是打着相同的主意,才想尽办法把她弄到雷海棠身边做秘书。
雷海棠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扔,捏住鼻梁闭目深思。
最近真的太累,天天睡眠不足,疲惫得有点神智不清。否则他不知耳边细细不断的铃铛声该做何解
释,眼前老有一团白雾的现象又是什么原因。
他恐怕真的太累了。
“放下这一切吧,我们去度个假。威尼斯如何?还是去布达佩斯享受当地的艺术季?”
到底是哪里来的铃铛声?愈响愈急促,宛如在发怒。
“别管你那个翘家学生了,那是别人家的事。瞧你,每天睡不到四小时,忙着和公司保持联系,又得天天追查翘家丫头的行踪,我看了真的好担心。”
“你这样坐在扶手上,我看了也很担心。”他不耐烦地警告。
“担心什么?”罗秘书笑着更加抬起大腿,极短的窄裙全挤在内裤边缘。“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
对我完全无动于衷,这才教人担心呢。”
雷海棠压抑地闭眼沉吟。
“罗秘书,你到底是为什么要一路跟着我来?”
“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什么?”帮他忙上加忙、乱上加乱、附带强迫观赏他毫无胃口的色情秀?
“帮你释放压抑多年的渴望。”她有力而温柔地定定直视他。
他深陷的黑眼圈让好好一张俊脸看来阴森森,眉间凝着长年深蹙的冷冽皱褶。布满血丝的精锐双眼,支在额边的巨大铁掌,在在弥慢着颓废放浪的魅力。他彷佛历尽沧桑的荒野大镖客,孤冷已久的英雄豪情正渴望着某个女人,释放他的狂野欲焰。
罗秘书想得骨头都酥了。
“罗秘书。”
“是的,雷总!”罗秘书激切地攀在他胸前。“我早就感受到你心中隐藏的那团火焰,你何不干脆放手去做?”马上占有她吧!
“罗秘书”
“叫我萝丝。”就在她几乎狂吻上他的性感双唇时,坐椅扶手崩裂的巨响与她尖锐的叫声同时爆发。
“我说过,这样坐着很危险。”他面无表情地靠在椅上,一派漠然。
“god!这是什么鬼饭店!”一屁股重跌在地的罗秘书气得又哭又叫。“怎么设备这么烂!”
“回你的房间去吧。”他单手拉起罗秘书的剎那,眉头皱成一团。“你裙子后头是不是坐到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也觉得怪怪的”待她勉强往翘臀一瞧,马上惊爆一阵尖嚷“讨厌!为什么会有狗大便!我的圣罗兰人家七万多块的套装”
椎心刺骨的哀号与痛泣撼动着整座只有两层楼高的国际级豪华荒野大饭店。
“雷先生,发生什么事?”饭店服务生火速赶到他房中。
“她不小心跌坐到地上的狗大便。”他斜睨着这名十六、七岁的唯一服务生兼客房部主任兼送货员兼清洁工。
“狗大便?”粗壮敦厚的蒙古青年连忙跑进来检视。“不不可能,我确实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而且不可能会有狗跑进来大便。”
“那我裙子上坐到的是什么?”罗秘书恨声哭吼。“我我不知道。那确实是像狗拉的,可是”
“好了,送罗小姐回房去吧。”他神情疏离地坐回桌前,凝视计算机图表。
“雷总,我们回台北!马上回台北!”
“请便,路上小心。”
“雷总!”罗秘书不可置信地追回他身边。“你不跟我走?你真要放我一个人回去?”
雷海棠平静的面容,让人完全看不出他正极力压抑着当场将她由窗口摔出去的冲动如果她不是父亲老友的掌上明珠,他恐怕真的会动手。
“雷总!”
“我一找到我的学生,自会马上飞往台北。”他回座紧盯计算机屏幕。“你先回去处理神阪小姐车祸的事。另外,好好劝我姑姑,别想召开什么股东大会,我没空伺候她玩游戏。”
“可是雷总,人家”
“这一切就交给你了。”他也只有这么一个执行秘书能交代,其它助理只要是女的,全被罗秘书发配边疆去也。“现在,回你的房间去。”
“但是我想”
一阵细微而清脆的断裂声,凝住了所有人的气息。
雷海棠病捌鹚墒颖凰对谡浦械谋矢耍莘鹨苫笞潘趸崛绱饲嵋椎厥タ刂疲孤鹌?br>
“你还想怎样?”他礼貌地低问。
“哦,没没想怎样,就照雷总你吩咐的吧。”
雷总怒火中烧的神情,真是太太太太帅了,几乎将她的现代女性主义融为一汪春水。罗秘书深情款款、离情依依地攀在他房门边,慢慢远去。
在服务生还来不及带上他房门之际,隔壁套房马上炸开罗秘书惊人的尖嚷。
“我的房间怎么会有这么多鸟!服务生!”
雷海棠双手支着太阳穴,听着无法隔绝的恐怖噪音。
“啊──我踩到他们下的蛋,好恶心!他们干嘛跑到我的房间来下蛋?”
“罗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们这家饭店开了十年,从没发生这种怪事。”
“快把这些乌赶出去!把这些鸟蛋给我清干净!”一阵痛泣之后马上传来下一波攻势。
“喂,爹地!人家还在外蒙啦,我再也待不下去,我要回家!这里简直烂透了,人家从没住饼这么差劲的鬼地方”
雷海棠不禁思索那支公务用的行动电话是否该改名为罗大小姐私人专用哈拉热线。
瞥见地上那坨罗秘书臀形犹在的狗屎,他闭目将脸沉入双掌间。哪里来的狗屎跟鸟蛋?
这里究竟是外蒙还是外层空间?
“谁教那女的说我们蒙古狗不拉屎、鸟不生蛋!”一阵悦耳清嫩的嗓音莫名扬起。“我当然得让她亲眼瞧瞧咱们的狗不但很会拉,连鸟也很会生!”
雷海棠不确定地抬起双眼。“谁?”
“你果然听得见我的声音!”清脆的铃铛声兴奋地和这嗓音一同回响。
“谁在那里?”在四处见不到人的情况下,他大步跨往窗台推开窗门张望。
除了辽阔无尽的连天碧草,只有远方点点白羊在其间徜佯。
“刚才你说听见我的铃铛声时,还真吓了我一跳。”咯咯笑声轻盈回荡。“这几百年来大家都只看
得见我,听不见我,你却和别人相反。”
他猛然朝室内回头。没人!
“你这个扁扁的黑盒子里到底有什么?我看你几乎每天都埋在它跟前摸半天,这么好玩吗?”
远方桌上的笔记型计算机在四周无人的状况下发出轻坑邙杂乱的触键声,将原本的资料搞得一片混乱。
他愕然看着彷佛有双无形之手正在玩弄的计算机键盘。
这是怎么回事?
“咦?它为什么变得白白的,这上面原来的字咧?”
“shit!”突然震回的意识让他火速杀往计算机前“我的档案!”
陶瓷博览会的企划案、由spss系统分析出的下年度亚洲市场消费取向与策略、才向日方合作厂商买到的陶瓷花纹图文件、预算估价表他正准备传回总公司的重要心血,全都在没有备档的状况下被赶尽杀绝。
全部阵亡!
为什么会这样?
他顿时像个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僵硬地呆坐桌前,视而不见地瞪着计算机屏幕。他无法相信,居然连一点挽救的机会也没有,就让重要的档案全数歼灭。
“你不玩这个扁盒子了吗?”怎么像个木头似的僵在那里?“它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对吧。我看你每次玩它的时候,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计算机故障,还是他的人为疏失?
“这个奇怪的东西又是什么?”铃铛声转而接近一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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